北京爷们 狼狈不堪的日子(2)

高楼下，沉不住气的人们扯起嗓子在叫：“跳啊，赶紧的呀！别耽误了！”

“昭仓跳下去了，唐塔也跳下去了，你倒是跳啊！”

“刚才就跳下一个了，这会儿又一个。这概率，一天不得好几个呀！”

对很多人来说，这是难得的场景。因此，很多人开着手机、相机、摄像机，在不停地拍、在不停地录，好像还在不停地转播着。

终于确定李欣不在的覃菁终于明白过来后，不由分说地跑出了门。

等电梯，电梯却迟迟未到。

等不及了，疯也似的覃菁跑入楼梯间，不顾一切地往楼顶冲去。

19层、20层、25层、28层、29层……

楼顶，站着李欣。

那天，就像对面已经下去了的那个人曾看到的一样——

天很蓝，无霾。

真的很蓝，真的无霾。

这样的天，适合放风筝。小时候，父亲常带自己到后海放风筝，那时的北京天很蓝，有白云，到处都可以放风筝。微风的天气，风筝会飞的很高，将人们快乐的心带上蓝天，带上云间。

还是小时候快乐，李欣想起一首妈妈唱过的老歌——“当我们小的时候”……

啧，幸福呀！

小时候，无忧无虑不说，关键是，没那么多欲望，不用劳神。

唉，人啊！没事儿瞎折腾个什么劲儿呀！

那个外国的富翁老头的故事怎么说来着？

小的时候，家在海边，去海边钓鱼，晒太阳觉得不甘心，那是穷。要奋斗，要挣钱，要发财……折腾半辈子，有钱了，有车了，有房了，有女人啦，又回到海边钓鱼、晒太阳，还臊妈搭眼地跟自己和别人说那叫品味，那叫幸福。

日你个先人的！早知道这样，当初你还走个吊呀！

其实，有的时候，你就一直生活在幸福中，只是习惯得被你忽略，只是欲望那东西会变形，会扭曲，会如蛇蝎般的美女一般在远处给你飞媚眼，诱惑得你失去原形。当你有一天触手可及地拥抱她的时候，才知道，那冰凉冰凉的感觉，他大爷的，不就是一具臭皮囊嘛！

可人这辈子就是这样，不摸着那具皮囊，不体验到那种冰凉的感觉，不死心塌地的被那句骷髅惊出一身冷汗，甚而阳痿了后半生，就不会罢手。

人生，就是他奶奶的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过程，就像希腊神话中的西西弗斯，玩的不就是个过程，哪儿有明白的时候呀！都说女人是毒蛇，可又有哪个男人不希望被美女的须子舔上一口，不咬上一嘴呢？宁在花下死，做鬼也风流，这不就是男人活着的终极价值嘛！

想开了，一切也就释然了。

回去晒太阳，钓鱼，等待时机，钓上条三米五长如景泰蓝一般的龙虾。卖给哪个款爷，先开个正宗涮肉的小馆，一定要正宗！芝麻烧饼、炒肝、肥肠什么的给它招呼上。集腋成裘、积少成多，说不定哪天还能东山再起……不就是赔了嘛！好在，命还在！

那首歌怎么唱的来着？心若在，梦就在，只不过是从头再来！

谁唱的来着？

好像是刘欢，丫的还行，没什么绯闻，是个守得住的。就是脖子粗了点，一口吞一块豆腐估计都能顺下去……小的时候，在少年宫还唱了几年合唱团呢，就是没坚持住，要不，当个唱歌的也不错，一挑嗓子，几十万就来了，比经商强。这经商，唉……还有句歇后语怎么说来的？

哦，剃头刀擦屁股——悬的咧的！

这回要是活过来，找个别的事吧。别嫌寒碜，还有老家儿呢，尽不了孝，也别让老家儿操心呀……得嘞，就这么着了！

“心若在，梦就在，只不过是从头再来！”李欣真想唱出来。

“就它了！”

望着蓝天，望着脚下那些如蚂蚁一般的身影，想到这儿，李欣禁不住微笑起来。

身后，一个穿警服的民警在那里哇哩哇啦地说了些什么，李欣一句也没听清。

该下去了，再不下，覃菁该上来了……

李欣想。

楼顶已人满为患。

楼顶已水泄不通。

覃菁冲上楼顶的天台，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钻透人墙，钻透人墙之后的第一眼，便看见那个要跳楼的人，没错，那人就是李欣！

覃菁不由自已地便要冲到李欣跟前，一旁的警察伸手拉住了她。

民警：“你是什么人？”

覃菁：“让我过去，我是他女朋友。”

民警：“我们的谈判专家正在谈判。”

“我只和他说几句话，如果没用，我立刻就走！”

谈判专家听覃菁这么一说，叮嘱了她一句：“注意，不要刺激他。别扯远了，多说你们之间的事儿。”

覃菁没管那么多，她此刻也管不了那么多。

谈判专家的话音刚落，她就叫上了，那声音不仅力竭声嘶，还力竭声嘶中充满了愤怒和哀怨：“你是想死吗？你真的想死吗？死之前听我说句话好吗？听完了你再跳，听完了你就死，行吗？你可以不为我，别为我！我怎么样都能活。但你别忘了咱俩刚认识的那天你跟我说过的话，我永远记得。你说，我只有一个要求，北京爷们有个最大的弱点，不管到什么时候你都别触及它，那就是——无论到什么时候，你别挤兑他老娘，现在我只想听你一句话，你跳下去了，你娘怎么办？告诉我，你娘怎么办！告诉我，你娘怎么办！你说！”

覃菁的声音已经嘶哑了。

李欣茫然地望望远方，望望蓝天，而后转过头，眯起眼睛，冲覃菁鬼魅地一笑，随后，展开双臂，毫不迟疑地跳了下去。

覃菁瘫倒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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