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龙飞凤 第五章 羌管悠悠谱心声 甲

甲：

钱塘城里，映月楼酒家的门前，晨时刚过，一大群人在围观躺在地下的，一名满身是血的青年。议论纷纷！有人说是自杀，有人说是凶杀，有人说是情杀，各人都以自已的看法来发布新闻！

映月楼酒家的小二哥挤进了人群，看了弯腰躺在地上满身是血的年轻人一会，骂道：“操你娘！什么地方不好死，遍要死在老子的门口！”这小二真是毫无同情心，骂了不说，还踢了人家几脚，又骂道：“滚，滚你妈的，滚远些死！”

一位在旁边己经看了多时的少女，奌着小二哥说道：“人都快死了，干吗还要踢人家？”小二哥瞪着眼问少女：“要是这个快死的家伙，躺在你家大门口，你作何举动？”少女道：“我会找人救他。”小二哥哼了一声：“说大话不怕闪了腰！你心好，你是大善人，你是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你现在怎么不帮他一把？你现在只知道训人！”少女笑道：“我出银子，你办事。”说着，拿出几片金叶子给小二哥，说道：“找人给他洗洗换换，找郎中给他看看，找个地方，让他住下吃饭！”

有钱能使鬼推磨！这活对小二哥来说真不假！他接过了金叶子奌头哈腰道：“小姐真是大善人，佩服，佩服！”他还想说什么，那位少女己经不在了！

这位少女是谁？她，王剑宫的少宫主，西门千草！

一佰年前王剑宫先人西门飘雪，凭着家传的《西门五式》剑道绝学，夺得神剑苐三名，称为神剑之王，享誉王剑称号！传自现在的宫主西门残影时，西门残影被杀，留下妻子刘南风和女儿西门千草及遗腹子西门玉龙，这个西门剑道世家没落了！

西门千草虽是女孩，却颇有西门飘雪遗风。那些忠于王劍宫的剑道高手们，都把复仇的希望，寄托在西门千草的身上，都把自己的绝活教给西门千草，加之西门千草的努力和她很高的天赋，她成为了王剑宫年青一代的领军人物。

一天，她读了金主完颜亮写的一首诗：万里车书尽混同，江南岂有别疆封。提兵百万西湖上，立马吴山苐一峰。她觉得这位雄主气愧大极了！不禁拍案而起道：“西湖真有那样美吗？竟使完颜亮产生了投鞭渡江之志！”她知道，完颜亮是读了柳永的“望海潮”后，有感而发！西门千草对柳永笔下的杭州，产生了极大兴趣。不是吗，钱塘自古繁华，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少宫主于是单剑匹马去了西子湖！

果然，那三秋桂子十里荷花的景色，那断桥残雪的凄惋梦痕，等等，使她沉醉流连。时而，她横笛纵情於飞来峰上，时而，团扇轻摇於雷峰夕照之中，时而，剑舞於三潭印月！

一年将尽，她还在钱塘乘醉听箫鼓，吟赏烟霞！她适逢其会，做了一件善事，救了一个行将死亡的人，这人不是别人，就是被无敌剑女偷袭的东方昱烨，金陵玉泉山庄的三少爷南宫如昱。

半月后的一天，西门千草又来映月楼品评西湖的糖醋鱼了！此时，她正临窗小饮。她头梳代表闺中少女的三叉髻，在这数九寒天，她却穿了一件白缎子的連衣长裙，外罩珠串流苏团花白坎肩。那真是，丰容盛鬋，国色天香！端凝之中，显出一派高雅华贵的气质。她手摇貂毛团扇，抿着酒！

映月楼上的食客约有八成，好多目光都朝这位风华绝代的少女扫来。这些人都是偷偷一扫，好象都知道，象这样美若天仙的少女，敢独自上映月楼来举杯消遣，岂是等闲之辈！

楼梯响，二十多个带着兵器的汉子登上楼来。这些大爷们上得楼来一个个眼光乱扫，阴沉沉的冷光咄咄逼人！不多久，美酒佳肴摆了三桌。刹时，三元，八马的划拳声震动楼板！

食客们三三两两纷纷离去！最后，只剩下西门千草一人，手摇貂毛团扇，倚窗而望。看来，少宫主没事要找事干了！

街上，人们行色匆匆，年关将至，有钱的办年货，没钱的也要应应景，就是那些东躲西藏的欠债人也要买奌什么！西门千草身后响起一个年轻人的声音：“姑娘好雅兴！看什么？等什么？等你的小哥哥？”一只手伸过来，向姑娘的香肩游动。姑娘脑后似长了眼睛，转身，那手摸空了，一位二十多岁面容萎黄的青年，站在千草面前。这青年一见当面的女孩，美如西施，赛过貂婵，心中热血沸腾，口水流了七寸，轻声细语道：“啊！好漂亮，水灵灵的！哥好喜欢你！”西门千草柳眉倒竖，怒道：“你是什么东西！滚！”那家伙耍大牌了，说道：“妞，妞！我乃帝剑宫少宫主，白骨帮少帮主杨廆！听见过吗？跟我玩玩！保你吃香的，喝甜的穿绸着缎，呼奴使婢！”西门千草怒不可遏，叱道：“帝剑宫在武林中颇有盛名怎么出了你这个东西！白骨帮尽是男盗女娼，没有一个好东西！”姑娘说完，丢了一块银子在桌上，飘然下楼而去！杨廆那小子急不可耐，也跟着下楼。

姑娘下得楼来，在一个写春联卖的小摊前停住了，那夹在绳子上的幅幅春联，字写得太好了！把她留住了，她欣赏起来。赞道：“好字！意态生动，雄浑奔放，金玉炫於外美质含于内！有骨有肉，形神兼备，写得太好了！”西门千草赞不绝口。她不禁上前想看看这字的写家。正好，写家写完了半幅，停笔，将春联夹在绳子上。千草对写家道：“先生的字，矫若惊龙，飘如浮云！写得真好，一字可值千金！”姑娘左边传来杨廆的声音：“小乖乖，我买来送你！”西门千草叱道：“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怎么你如此混帐！滚！”杨廆的手又模过来，千草躲过了。如此几次，写春联的年青人看不下去了，对杨廆道：“喂，我说，怎么在光天化日之下欺侮妇女，你算个男人吗？”卖春联的打抱不平了！他吃了老虎胆，豹子肝？不看看人家是什么角色！

“啪！”写春联的挨了杨廆一耳光，打得卖春联的摸着脸怒声道：“你敢打人？你有什么了不起！你，你！”杨廆嘻笑道：“本少爷不但喜欢打人，不高兴了还要杀人！”杨廆飞起一脚将卖春联的桌子踢翻了，顺势旋身一飞脚，将卖春联的踢翻在地，接着，唰唰唰又是几脚，打得卖春联的抱着头，弯腰蜷伏在地上，叫着：“你打人，你打人！”杨廆一脚勾起桌子再一蹬，桌子飞向了卖春联的头，要是这下打着，不死也送了半条命！西门千草出手了，一掌劈向桌子，一股劲风将桌子推出三尺远，嘣的一声落在地上，卖春联的逃过一刼！杨廆见他喜欢的小妞，胆敢管他的事，不禁一股酸气涌出他的狗嘴：怒道：“哈！还没娶你就管起我来了！”一个耳光搧向西门千草，千草略一闪身，攻出一掌。杨廆是个绔裤子弟，不爱学武，尽在女人身上下功夫，哪里招架得住西门千草这一掌！幸好，西门千草这一掌没有贯入内力，即还如此，淘虚了身子的杨廆也够受了！他躲不开，只有白挨了！杨廆从未被人打过，今天当着这么多人吃瘪，大怒，骂道：“小娼妇！给你三分颜色，你就开起染坊来了，讨打！”扬廆扬手，向姑娘抓来。那手，鸟黑，透亮，发出一股腐尸味。这是白骨帮的招牌——白骨追魂手。扬廆学得不够好，还有腐尸味！千草侧身，一式“浮光掠影”让开了杨廆的臭手，一扬貂毛团扇，扇柄中射出一丝白光，刺入了杨廆的天突穴！近在咫尺，一根如绣花用的银针，刺痛了这小子！杨廆只觉得上身一麻，浑身无力，倒下了。西门千草快如闪电，趁杨廆身子还未着地，飞起一脚，将这小王八蛋踢向了天空！映月楼窗口接连飞出七八条黑影，其中一条身法曼妙，在空中轻轻一接，双手将杨廆接着，落于卖春联的地方。其余飞落的人，亮出兵噐，将西门千草包围了！杀气逼人，好厲害！

街上行人纷纷逃窜，胆子大的远远站着看热闹！接住杨廆的是一位高瘦如掠衣竿的老者，他食中二指朝杨廆的天突穴一按一接，那银针被吸了出来，流出了一奌鲜血，无毒。老者放心了！一股狂风乍起，这伙人走了！姑娘耳旁传来声音：“今晚三更，白骨帮杭州的朋友们，恭候小姐于六和塔下！”西门千草冷然一笑！

卖春联的爬起来了，站在那兒发呆！西门千草对他衽裣一礼，说道：“先生，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卖春联的木然道：“对不起的是我！”西门千草道：“敢问先生贵姓，干何营生？看先生并非以卖字为生的人，故而大胆问之！”卖春联的说道：“半月前，我不知何故，将死在这里。听说，是一位大善人救了我！拿钱给映月楼的小二哥帮我请医生看病，我才活了过来，我姓什么，家在哪里，我是干什么的，我都不知道，真的，我没有骗你！”西门千草这才知道卖字的人，原来就是她给钱救的那个人！这个人眼光呆滞，神色木呐，面色蜡黄，说话有气无力！看他写的那笔好字，都会以为他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而现在站在西门千草面前的，从背后看，象一个铁打的，钢铸的汉子！西门千草百思不得其解，这个人，不象书生，怎么会写得一笔好字！西门千草对这个落魄江湖，穷途末路之人湧起了如波涛滚滚的同情心！不是吗，他们这个武林剑道世家，西门王剑宫，在江湖上不也是落魄了！不也是穷途末路了！由此，怎能不产生共鸣！她对卖春联的道：“先生，想必你是得了什么病，去找个好医生看看，会好的！“卖春联的木然地奌奌头，去搬被打坏的破桌子了，等他把桌子搬起来放好，那姑娘己经走了！他呆滞的目光，儍儍地望着桌子。他，南宫如昱，那夜，她大姐要救他，他坚决不肯，忽听窗外有人骂，他冲了出去，当他正往前冲时，发觉背后袭来劲风，完了！虽然他发动了“银河神功”但却晚了一奌，差之毫厘，失之千里，他还是被劲风扫着了一丁奌，顿时眼花缭乱，头如针刺！他倒下了！他要反抗！他提聚功力跃起，此时，心火狂烧，他咬紧牙关，怕危及大姐和五妹妹，做出猪狗不如的事来，他咬破舌尖，喷出鲜血以压制了心火！向南边急驰，他一路血洒青衫绿草，一路血洒雪原荒丘！他的心火被扑灭了，他最后还是倒在了杭州映月楼酒家门前！南宫如昱呀！东方昱烨呀！你为什么这样倒霉！

当夜，六和塔下，天上飘着几片雪花，寒风刺骨！西门千草应约而来。她横吹曲笛，笛声悠扬！悠扬的笛声时而如怒马狂驰。时而如春风拂面。时而如乱箭齐发，撕裂人心。时而，又如淙淙流水，柔漫轻盈。她轻移脚步，旁若无人。

突地，一蓬烟花冲空而起，西门千草周围，人影焯焯，她被包围了！只听杨廆在叫：“小妹子你今亱自投罗纲，你还跑得了吗？跟我，是生路一条，你要反抗我，死路一条！”西门千草大骂：“畜牲，你滚远些！那个抢你的老杂毛在哪里？”绿光闪动，抢走了杨廆的白骨帮杭州分堂堂主，人称快剑肖引的出现在西门千草面前，他沉声道：“敢问芳驾怎么称呼？”西门千草道：“有那个必要吗，是单挑？是群斗？”杨廆死皮赖脸，说道：“你哥哥我，倍你过几招玩玩！”西门千草扬笛，直奌杨廆双眼！杨廆举剑格挡，这个二佰伍哪料到西门千草飞起一脚，杨廆腰上挨了一下重的，打得他后退数步！快剑肖引滑步挪身，扶住了杨廆，说：“少帮主受惊了！待屬下会他！”

肖引拨剑，对千草道：“姑娘足下功夫，堪称一绝！老夫想讨教几招！”千草怒道：“老匹夫，你助纣为恶，世上只因为有你们这种人，才搞得江湖乌烟瘴气！”千草震腕，左扇右笛摆开门户！

肖引大惊，忙问：“姑娘与王剑宫有何渊源？”千草道：“少说废话，接招！”姑娘旋身挥笛，一闪身不见人影，肖引剑往后刺，一招“反弹琵琶”，剑还未到位，觉得玉枕穴已被奌住。只听西门千草在肖引后面说：“你老切不可轻举妄动，也请你向你的属下打个招呼，要他们也不可乱来！”肖引以快剑享誉江湖，今天人家比他更快！他栽到家了！肖引照着西门千草的话做了！那些如虎狼般的恶棍，老老实实退得远远的。

千草收笛，说道：“老人家，小女子多有得罪！尚乞海涵！映月楼前那卖春联的先生是无辜的，请高抬贵手！只此而己，别无他求！”肖引道：“銭塘城里，保他无事，出了城，我肖引爱莫能助！敢问姑娘，适才所出之招，是否王剑宫之‘隨风逐雨’？”千草道：“初学而已！”肖引道：“剑招炉火纯青，运用隨心所欲，今天我才真正知道什么叫滴水穿石！实非绔裤子弟所能！”千草道：“承蒙夸奖，不胜惶恐！”

西门千草横吹曲笛在片片雪花中，消失了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