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马傲 第四回 绝剑压群僧

浅白出手确是迅速无论，但在王淡然眼中却也不觉有多快，一招一式都是看得清清楚楚，他径自挥鞘闪电般点向浅白肩井穴，空灵随意。

浅白一见他剑的来势，错愕间已顾不得身份，收招连连后退，姿势狼狈，暗道：“这一十六式只有右肩一个极其细微的破绽，想不到这小子一眼就看了出来，看来我低估他太多了。”

浅白到底乃一代武学高人，虽受挫，并不气垒，反而冷静下来了。只见他脚跟在地上一蹬，如一只大鹰般扑向王淡然，手如利爪，前后交替抓出，时上时下，每一招皆抓王淡然的手、腿、肩关节等要害，环环相扣，上一招有一细微的破绽下一招马上就补上了，可说是相辅相成至浑然天成。在场之人无不看得暗暗点头，均想：“少林寺领袖武林，名垂千古，果非浪得虚名。”

任浅白一气猛攻，王淡然只是躲闪，并不还招，他还没找到龙爪手的破绽之前不会动手。他在等待机会。

薛夜看了王淡然的身法，惊道：“这小子的身法可快的惊人啊，在龙爪手这等绝技下竟守得游刃有余。才两年不见，想不到他的轻功已进步到这等境界了。”凌墨笑道：“淡然的师父竹青老人虽未传给他什么绝顶的轻功，但内力却是浑厚正宗，博大精深，加之我又把凌家家传的‘霜凌功’传给了他，这两年来，他已日渐将这两门当世顶尖的内功心法融会贯通。莫看他年纪轻轻，内力恐怕已不在你我之下了！嘿嘿，这内功练到此般地步，身法还能慢么？”薛夜呵呵笑道：“原来如此。看来你待这女婿可真不错啊！”

二人说话间，浅白的八十一路爪法已施展了大半，王淡然仍是只守不攻。又过了十来招浅白的龙爪手路数已使尽，又从头开始打起，令王淡然意外的是浅白虽招数重复，但尾首相连，相辅相成，仍是天衣无缝。其实以下招补上招之憾，并无甚稀奇之处，浅白这门爪法路数衔接却实在太过精妙，找不出一点瑕疵。须知浅白精研龙爪手数十年，这门功夫在他手里又多了很多精妙的变化，彻底圆满成熟了，自少林先辈创出龙爪手以来，可说还无一人能将龙爪手练到他这种境界。

王淡然心里也想到了这点：“师父说他当年也与使龙爪手的少林高手切磋过，不到半个时辰便将之破了，想必那个和尚的龙爪手还没练到浅白这种毫无破绽的化境。其实我用内力与浅白硬拼也能打败他，但却不是用剑法破了他，岂非堕了师父‘剑仙’的美名。”眼见浅白第二遍龙爪手也使完了，又从头开始打起，王淡然眼前忽然一亮，心里的困惑霍然清晰，心道：“是了，他没有破绽仅仅限于这一个路数之间，我难道不能给他制造破绽么？”

浅白此时使得正是龙爪手的二十三式“擒虎式”，左手抓王淡然的肩关节，右手当胸。王淡然这次没有跟上次一样侧肩躲过，反以手肘去挡浅白可捏金碎石的龙爪手，这虽不至是自寻死路，却也是自断手臂了。

群豪惊呼，只有凌、薛、枫一三人颇显淡定，并不替王淡然担心。浅白怎么也想不到王淡然会有这种怪招，龙爪手虽是环环相扣，每一后招算中了对手的各种躲避防守之法，无论对方如何变招都会处处受制，但怎么算恐怕也不会算到会对方空门大开，自己送上门来。

高手过招哪容得一点迟疑，机会稍纵即逝，浅白也没敢多想，左手缩回，右手反抓王淡然手肘，此招是龙爪手第八式名为“断龙式”。这一变招不但合理，而且相当高明，却正中了王淡然之计。因为浅白这招“断龙式”虽变得精妙厉害，但到底不如“擒虎式”与它本来的后招“折骨式”连接的那般天衣无缝，腹部露出了一个极小的破绽。王淡然何等眼力，剑瞬间出鞘刺向浅白腹部，后发先至！浅白大骇，眼见已抽身不及，索性闭目待死。

王淡然见他一副凛然不惧的样子，倒生出几分敬佩之情来，不忍下手了，剑停在空中纹丝不动。

浅白睁眼一看，道：“怎么还不动手，难道还想老衲向你磕头求饶？”王淡然大声道：“浅悦方丈，还是请你赶快交出浅为，否则这位浅白大师的命恐怕已不保了。”

少林众僧眼见浅白落入王淡然手中，也只能干着急，不敢妄动半分。浅悦好生为难，踌躇万分，众僧望着他，只盼他赶快定夺。

浅白叫道：“师兄，还有什么好考虑的，您万不可交出浅为师兄。今日我丢了少林的脸，让少林蒙休，死又何足惜。”浅悦叱道：“住口，武艺切磋必有高低，何必耿耿于怀？枉你修行这么多年，连这点也参不透！”浅白面上一热，羞愧不已，道：“师兄教训的是。”

此时，忽听一苍老却响亮异常的声音远远传道：“各位请罢手吧！”四周回响，山谷皆鸣，回荡着“罢手吧……罢手吧……”三个字，连绵不绝，飘缈空灵，满含慈悲之意。

众人错愕，纷纷环顾四周，但见上山路上，一黑衣老人径奔少林而来，脚步不徐不急，颇显悠然。群豪又惊又奇，有人叫道：“咦！那不是山下卖茶那老头吗？”“是啊，怎么会是他，没想到这老头有这么高的武功！”“这老家伙什么来头，武林中从没听说过有这样一号人物。”

不一会，那老人已到了众人跟前。只见他须眉花白，一张布满皱纹的脸干瘪瘪的，脚穿草鞋，身着粗布衣，整个就一地道的乡下老汉。

凌墨惊呼一声，拜倒在地，道：“晚辈见过老先生，多年不见，前辈依旧精神矍铄，健旺如昔。晚辈数十年来遍寻江湖，只为再见您一面，却始终未能与您相遇，想不到今日了却了这多年的心愿。”众人更觉大奇，猜想不透这老人与凌墨是何关系。这其中因由也只王淡然、薛夜二人知晓，都上前行了一礼。原来凌墨曾跟他二人说过，他十九岁那一年在武学中遇到了瓶颈，却苦于父母早亡，无人指点，武功无论如何也无法再进步分毫。一日他正在枫林练武，一中年男子打此处经过，驻足看他练了几招，便随手指点了一二，即飘然而去。凌墨从此人的几句话中获益匪浅，突破瓶颈，从此武功突飞猛进。他时时念着这男子的好，武功一成就游三山、访五岳，进西南、到关外，只想一谢此人大恩，结果人没寻着，倒干了不少轰动武林的大善举，从此侠名远播天下。

老人微微一笑，道：“这么多年了想不到你还记得我这老头子，难得，难得啊！今日你成就也已远在老夫之上，令老夫感到好生心慰。”凌墨道：“前辈过奖了，却不知您现身嵩山有何事？”

老人不答，对浅悦招了招手，示意他过来。这老人对浅悦神态、举止直是长辈对后辈一般，显是他心中并未把浅悦的身份放在心上。浅悦走过来，合十道：“老施主有何见教？”老人点头道：“好好，身为武林第一大派的掌门却这般谦逊有礼，确是一代高僧风范，少林在你手里定会更加光大。你刚才说浅为整整一年都没下过山，难道你这一年内每天都见过他？”

浅悦心想：“原来他是为化解仇怨而来。”道：“每日傍晚我们师兄弟七人都会在禅悟阁交流武功、佛法心得，这习惯都已有多年了，从未间断过。”老人沉思片刻，道：“好，我相信你。凌大侠，你可否看在老夫的薄面上暂且将这段仇怨搁置一下，这事少林寺的嫌疑最大，你给少林一点时间，就让他们去查清真相。”

凌墨没料到黑衣老人竟会提出这个要求，进退两难，道：“前辈，凶手就是浅为，此是无疑，或许浅悦大师也被蒙蔽了也未可知。”王淡然冷笑几声，道：“前辈，你当年虽有恩于我岳父，但就凭你几句话便让我们放弃报仇，纵使我岳父答应了我也不会这么轻易罢手！”

凌墨正感为难，王淡然这话恰是为他解了围，他也不再接话，只看黑衣老人之意。

那老人道：“年青人何必如此生气，老夫也只是一个建议而已。老头子也直说了吧，我做这和事佬确是为了平息恩怨，却也不是完全没有私心，因为我毕竟曾是少林弟子，虽已被逐出门墙多年，但心中到底总念着少林的教导、养育之恩，你们任何一方有丝毫死伤都是我不愿看见的。”

群豪“哦”的一声，恍然明白了他为何要这样护着少林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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