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神同人 灰烬挥尽 第四十六章 切豆腐的人也有切豆腐的才能

一到秋天，负责清扫街道的四番队队员就会悲叹于枯枝败叶的格外“繁盛”，原因很简单，即使是头一天很认真地扫完了，第二天早上起床之后依旧会看到满地萧瑟之景。日渐地，仔细清扫每一片枯叶的人便越来越罕见。

不幸的是，花太郎正是其中一员。

“……到底要扫到什么时候才能扫完呢……”

无意识地挥舞着手里的扫帚，他呆呆地望着前方。视线里最高大的建筑是六番队的塔楼，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有一个陌生的少年站在街道的尽端左顾右盼，像是在等待什么人。

“……那身衣服，是灵术院的学生吧？来这里做什么……虽然和我没关系。”

花太郎继续摇晃扫帚，喃喃自语。

过了一个小时，那个少年还站在原来的位置，这便令他有点在意了。今天是六番队的工作日，就算他站在这里再久，也很难碰到从里面出来的队员，因为若非必要，严肃认真的他们是不会随便离开工作场所的。

“……请问……”压制不了自己的好奇心，花太郎小步走近了他，开口询问道，“你在等哪位大人吗？”

少年有点怯懦地抬起头：“诶？”

“想找谁的话，直接叫门卫出来就好喔。”

“……啊，谢谢，不过我不清楚这种时候来打扰会不会给他们添麻烦……”

看着这孩子傻里傻气的笑，不知为何，花太郎瞬间产生了同病相怜的感觉。没错，他们在某种程度上都是被前辈责骂的一方。

“就算你这么说，门卫的职责就是看门啊……”

少年似乎对他流露出了很强烈的信任：“实际上，我是来拜访一位名叫久南乔的小姐的。”

“——久南？”

花太郎简直想大声呼喊出来，但他很快意识到自己所在的位置是六番队的门口，发出噪音的话一定不会被轻饶的——这样想着，他用手挡住了半边脸道：“不知道我所认识的久南小姐和你所说的是不是同一个人呢……”

“您也认识她吗？”

“米黄色头发，个子大概这么高的那位？”花太郎拿扫帚比划了一下。

“对对！就是她！”

看在对方如此兴奋的份上，花太郎其实一点也不想给他泼冷水：“可是，她去现世驻守了哦，七年前就。”

“咦？！”

少年一脸欲哭无泪的表情，显然是没料到会有这么一出。

“你找她有事吗？”

花太郎明白自己不该在扫地的时候插手管这些闲事。但是，想起那位工作时异常认真、笑起来很好看的原上司的事，他又觉得无法心平气和地冷眼旁观。

“倒也没什么重要的事。非得说的话，以前，她的亲人为了把我从虚的攻击里救下来，自己丢掉了性命，所以我向她约好要成为一名死神来帮助其他被虚盯上的人。今年我考上了灵术院，听说久南大人在六番队任职，就想过来看看能不能碰到她……”

说着说着，少年的眼眶里有泪水在打转。花太郎连忙迅速点头安慰他：“我懂了！真是了不起啊！将正义传递下去的温暖举动，实在是太感人了！”

少年被他的回应弄懵了，应该说，他一时没想好该怎么继续这个话题。

“是……”

“如果想联络到她的话，去找人借只地狱蝶传个信就好。你叫什么名字？”

“行木龙之介。”

花太郎重复了一遍加以确认：“龙之介君对吧，我去帮你要到她的地址，好好向她报告一下吧！你已经进入真央灵术院的事。”

“喔……啊，万分感谢……”

龙之介被事情进展的顺利度惊呆了，他见惯了死神的傲慢，因而花太郎特有的善良反而让他措手不及。他在灵术院的成绩很平庸，平庸到怀疑自己能不能按时毕业的程度，周围的人多少都会忽略他的存在，若非那晚的记忆过于深刻难以忘怀，他是不可能坚持到现在的。

——“你的话一定可以的。因为你是季子小姐用性命保护的孩子！”

废墟之中，久南大人的那副神情，他想必一辈子也不会忘记。

“久南大人现在过得还好吗？”龙之介问。

“我也不能给你肯定的回答……不过，她有在一丝不苟地为未来而努力着的这一点，我却能够确信。”花太郎这么回答。

“是吗……您和她很熟？”

“以前一起工作过很短的时间，可是我知道，那位大人确实是个了不起的人。”

花太郎信誓旦旦的表情，也深深地印在了龙之介的脑海里。

了不起的人。

龙之介抿紧了嘴，仿佛在思考些什么。不大一会儿，他已作出决定。

“……对不起，还是不用了。”

“嗯？”

“问地址的事，就不用麻烦了。”

花太郎像被针刺到似的睁大双眼：“诶？！为什么？”

“等她回来以后我再去六番队拜访吧。因为只有到那时，我才能认认真真地说出‘我成为了能保护大家的死神’的这句话。”

龙之介盯着六番队那座高塔的眼睛里，有秋日晚霞一般的亮光在闪烁。

他离开这里之后，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只有再变得更强一点，更强一点，他才有勇气回到这里来，来面对最初的理想。

。。。。。。。。。。。。。。。。。。。。。。。。。。。。。。。。。。。。。。。。。。

“真和平啊。”

散步时说出这种台词似乎只会使气氛更加诡异这一点，海晴好像全无察觉。即使是对她的神经大条习以为常的修兵，也毫无准备的愣了一下。

“……嚯……”

“桧佐木，现在都是秋天啦，秋天，今年一整年我都没去现世杀虚，闲得毛都要疏松了……”

“这是什么？最近流行的修辞手法吗？”

鉴于海晴从前就爱说以假乱真的玩笑话，与她对话的人都要小心分辨其中的可信度。

“不知道久南那家伙怎么样了啊……”海晴继续自言自语。

“……确实。”

修兵眺望着远方的云朵，气候干燥起来以后，云的密度都和夏天不同了，一丝一丝的，淡淡的几乎看不清。

现世的秋天也是这般光景，留意的话，就连阳光下的灰尘都能瞥见。镜野市的人口不多，但市中心的繁华程度却比通常人认为的要高，按理说，这些年的经济发展虽然神速，却也不至于影响到这种级别的小镇才对。

来到镜野市的第一年，一切对于首次进驻现世的久南乔来说，都是那么的新奇。没有工作缠身的时候，她总喜欢趴在商店外被店员擦得一尘不染的橱窗上，欣赏里面陈列的“艺术品”——请别误会，即使是再简单不过的服装或海报，她也能把它们当做艺术品从头到脚地看个够。且不说市区最热闹的商业街，哪怕对象只是荒郊野外一家朴素得不能更接地气的小零售铺，她的好奇心也处于随时即将溢出的状态。

“哦！这种款式的茶杯，倒是第一次见呢！”

往往，她还会携带上几句赞誉满满的评价，尽管谁也听不见她在说什么。

第二年的情况略有不同。习惯了现世的景物之后，她的注意力便渐渐转移到人的身上，偶尔跟着一个感兴趣的小姑娘或是年轻人走上一天，观察他们的生活，也是件非常有趣的事。有一次她还因此找到了一只差点变成虚的地缚灵，当时它正寄居在一个老婆婆家的院子里，眷恋于院中的柿子树不肯成佛，原因大概是小时候一直想吃树上的柿子，却不小心从树上掉下来摔到了头一命呜呼。弄清原委将他魂葬以后，长期困扰婆婆的头疼病也终于痊愈。

很快地，第三年的时光到来了。她变得不那么喜欢观察人类的生活，而是寻找着适合自己的生活方式。死神没有住处，也不是非得像人类那样天天睡觉不可，就算如此，站在电线杆上度过一个又一个夜晚实在不是件值得炫耀的事儿。躺在河滩上静静地吹吹夜风一直是她的理想，在青上居酒屋的时期，季子怕她着凉，所以从来没允许过，没想到在现世反而有机会实现了。

“现世的星星没有尸魂界的亮呢。”她这么感叹道，“不过，晚上的灯光真的很漂亮啊……”

河岸上的小孩嬉闹着跑来跑去，夕阳一点点沉入水面，烧红的天空被黑暗侵蚀，点点星光渗出，路灯“唰”地亮起来，河水反射出一条长长的银河，就是灯亮的那个瞬间，实在美不胜收。

如果没有琐碎的魂葬任务和时不时出现的虚的话，一直躺在这里一定会沉浸于沁人心脾的舒爽之中吧。

这个想法到了第四年，又产生了微妙的变化。她开始感到了些许厌倦，因为，无论怎样努力地看着这些人生活的模样，她都只能是旁观者。花花绿绿的商品也是，无论她有多喜爱，也永远不可能把它们捧在手里把玩。好不容易稍微了解了人类的心情，她也无法与他们对话，更做不到和他们成为朋友。他们看不见她的身形，听不见她的声音，感受不到她的存在，他们终究是两个世界的人。不会有任何交集。

于是她感到了无尽的孤独。

这四年间，没有一个人和她说过只言片语。硬要说有的话，唯一的交流机会也不过是一月一次的任务报告，传送者是地狱蝶，接受者是六番队队长朽木白哉，除此以外，再也没有其他的人能印证她还存在于世的事实。

“……”

就算是觉得无聊了，也没有人能响应她的抱怨。

她已经懒得发出声音了。

难关去过现世的死神都说现世的长期驻守是个坎儿。再这样下去，感情的消失都是必然。

她突然想到，她好像等到了能好好思考一下未来的时间。

一个人，不用考虑拼死变强，不用把全部闲暇用于锻炼和交际，不用担心被人遗忘和排挤，不用烦恼于对虚的恐惧，只是淡淡地，毫无牵挂地思考关于自己的事。她从未有过这样空白的空间。

名为混沌的自由，也许就是这么回事。

“我最初，为什么会想做死神呢？”

对了，是因为想寻找久南白失踪的真相，和偿还季子小姐的恩情。其中后者已成遗憾，而前者……在灵术院禁书区查找资料无果后，她意识到这可能是队长级别的机密，无论如何自己都必须至少升上席官才有继续调查的可能性，故而暂且搁置一旁。

后来，想避免季子之死的悲剧再度上演的心情替代了久南白的谜团，激励着她咬牙坚持踏上修罗之路。与虚作战，她无论如何都想得到的力量，目的只有这一个而已。

在此过程中，一个巨大的疑问一直困扰着她。她强迫自己不去多想，是因为单纯的害怕深究会给自己带来不必要的麻烦，从潜意识的最深处，就预感到得知这一信息必须在自己拥有稳定的实力和位置以后。

对。就是关于她的过去的事。

白哉和海燕，也许还有更多的人，令她感到似曾相识的真正缘由。

“羁绊一旦产生就不会消失，若我们真的曾经产生过交集，终有一日，我必会把它们找回来……”

她用这句话不断否定着求知欲，以换得全心全意朝前奔跑的力量，但一时的忘却并不意味着她真的能当做这些都是自己的错觉。已经快要到了，时机——追问过去的事的时机。

当她下定决心回去之后要为此事做一了结之时，已是镜野市驻守任务第七年的深秋。

同一个秋天，白哉收到了来自十三番队浮竹队长的请求。

十三番队原十八席战死，席位空缺，一时尚无合适的顶替人选，他决定在其他队外出执行任务的队员中进行筛选，希望白哉也推荐一位候选人。白哉向来心性率直，也不忌讳什么，便往上报了最近战绩最优的队员的名字。

很快，浮竹队长从各队推荐的人选之中挑出了一位，作为十三番队的新任十八席，向其发出了任命书。

地狱蝶抵达镜野市之际，乔刚解决完一只棘手的虚，还以为是白哉的问询，伸手接住地狱蝶就是一句：“久违的联络啊，队长，请问有什么事吗？”

“啊，久南，不好意思，我是十三番队的队长浮竹十四郎。你不要惊讶慢慢听我说……”

浮竹的声音听着就让她心虚，虽然这心虚有大半是源于对方语气里的虚弱。

“——什么？让我接任十三番队的席官？！”

浮竹解释完联系她的理由之后，她马上做出了很过度的反应。

“海燕也向我推荐了你，所以我也没什么可犹豫的，怎么，你不方便？”

“……不，我只是有点惊讶……朽木队长那边怎么说？”

“嗯，是他亲自选定的候选人喔，所以……应该没问题吧。”浮竹摸了摸后脑勺，不解地回答。

“这样啊……”

乔受宠若惊地抬了抬肩膀。镜野市驻守期间她解决了不少数量的虚，身上也多了几道伤疤，不过多亏她精通回道，受了伤都能自己倒腾好，倒是节省了大笔的时间，可以倍增工作效率。一定是托了这数量的福，她才会有幸被公正无私的白哉推荐给浮竹。

“不过，如果要升做席官的话，现世这边的驻守怎么办？还有十三年才能结束……”

“啊，那个你不用担心，我们会将你尽快召回的，手续很简单。接替你的人应该还是六番队派去，你做好交接的准备即可。”

身为队长，浮竹说起话来一点架子都不摆，用词很亲切。

“我明白了……那个，能得到您的认可非常荣幸，请原谅我刚才的无礼举动。”

“不不不，久南你完全没有需要道歉的地方呀……”

听声音，浮竹像是在笑。

她没有更多消磨时间的机会。镜野市的第一场小雪降临之际，穿界门打开的时刻，期盼已久的宽慰的心情涌现而出。寄托于细碎的雪花之间的思绪，亦随之迅速融化。

“唔……”

刀柄上的绳线经过长时间的磨擦已有些发黄，她将刀收入鞘中，深呼吸后，踏入久违的黄色光芒深处。

倏地，无数熟悉的场景似走马灯一般从眼前呼啸而过，人的脸庞和他们的言语，都染上了令人怀念的重影，像极了现世傍晚河岸边一齐亮起的火光。恍惚之间，她想起他们都已经七年以上的时间未曾相见了。

被现世的孤独磨灭的情感，一点点地回到了体内。

好像又活了过来。

“我回来了，尸魂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