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彼岸似曾识 第十一章晚宴

晚宴

黑夜里和青云的聊天越来越轻松，后来说起一些小时候的，青云也拣一些开心的话题，惹得我哈哈大笑，又觉得这笑声在这夜里显得夸张，所以尽力的压着，有时忍不住会觉的像要窒息，然后抓住青云的手咬一口，青云也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也不觉得疼，就由着我。第一次听见青云如此开心的笑，如夏夜里的一阵清风，伴着花香弥漫整个夜空。这种时候会让人沉醉，我有时会透过微微的烛光偷偷看一眼他，他眉眼俱笑，打开的双眸如明星，又如一潭温泉，清澈温暖。

原本毫无睡意，大概聊的有些久，到了黎明时分，只觉得眼皮已经撑不起来，天塌下来也要睡一会。青云见我如此，也闭眼睡去，一觉到中午，直到小二问我们是否用膳才醒来。我这时才紧张起来，赶紧梳洗，时不时去推一把床上的青云。

青云笑道:“天刚刚亮时，是谁说管他如何，也要睡一觉再说，这会急了。”我没心情跟他开玩笑，只顾收拾着。青云看我神色有些紧张，也没再说话，梳洗后便雇了马车。

我疑惑道:“我们不从芦苇丛里回去吗？”青云一边坐上马车，亲自驾驶，一边道:“这会子肯定到处都还在寻我们，现在从那里钻回去，以后出去就不方便了，既然都发现了，不如就这样光明正大的回去。”

我跟着上了车，不一会功夫，就已经到了宫殿，那些侍卫宫女们见到我们既欣喜又流露出担忧，我心想这下完了。

四下看看，虽然有些人在紧张地张望，等我们出现，但更多的是一种喜气洋洋的景象。玉娘焦急地跑了过来，一见到我们叹了口气道:“栗水族大王和公主昨天下午就到了，大王本想着昨夜设宴给他们接风洗尘。公主一来便问云哥哥去了哪里？我们四下找却不见人影。”玉娘又看了我一眼，我赶紧心虚的低下了头。青云不已为然道:“他们现在在哪？”

玉娘道:“刚刚用过午饭现在在百花园呢！”青云抓起我的手便走，玉娘又赶忙拉住青云:“二王子，昨日公主等不到您，发了脾气，宴会也取消了，等会过去，您好好和她说说。”青云一听这话瞪着眼道:“她是什么人？我做什么与她何干？为何要和她说好话？”

显然王后想废我的消息已经人尽皆知，玉娘她虽然疼惜我，但是她是决不会让青云因为此事而惹恼了大王。玉娘看了我一眼，我拉住青云的衣袖道:“听着那公主这样叫你，显然你们小时候相见时也是合的来的。既然公主是念旧情的人，你不可冷言相向，再怎样，友谊也要保持好，也是为了整个蛮族。”

玉娘向我投来赞许的眼光，我知道这公主是不能得罪的，即使青云不愿娶她，只要大王不主动提起，栗水大王肯定也不会捅这层窗户纸。只要谨慎的保持住关系，直到他们离开这里就好。

青云看了我一眼道:“知道了，我会处理好，更不会让人有机会利用这次外出伤害到你。”原来他担心的却是我，我心里一暖，主动握了握他的手。

他激动的反握住我的手向百花园去，很远便听到容妃的声音:“公主别担心，我们的二王子向来洒脱不羁，出去走走也是常事，公主不必担心。”说完传来一个年轻女子的声音:“哼，我才不担心他呢？”显然语气中带着赌气。这定是那位公主了，我赶忙挣脱了青云的手，跟在后面，青云也贴心的不再勉强。

走进百花园，只见蛮族王，王后，清风，慧灵，容妃和晋妃他们都如众星捧月般围着两个人，男子高大粗犷，虽已到中年依然神采飞扬，比起身旁的蛮族王更多一份刚硬，果然是北方汉子。而身旁的女子，却截然不同，身材娇小玲珑，肤色如凝，一张秀美的面庞令百花失色。只是满眼的骄纵带着些怒气，显然是因为青云。

众人见我们二人，都睁大了，我赶紧拉着青云行礼，王后刚想发火，蛮族王开口道:“青云，黎若，先给栗水族大王和公主行礼。”青云赶紧带着我到栗水王面前，栗水王哈哈一笑道:“起来，起来。”

我们站了起来，本来我们行过礼，栗水公主也应还礼，可她却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还恶狠狠的盯了我一眼，我顿时感到心里发寒。

这时王后开口道:“黎若，你可知道你犯了什么错？”我一听赶紧跪了下来，心想这次恐怕躲不过了。忽然身旁的青云道:“母后，这不关黎若的事，是我逼她的。”我没有言语，毕竟他是王子。可是我马上后悔了，因为有道目光像似一把火要把我活活烧死。立即开口:“母后，黎若知错，黎若愿意接受惩罚。”

青云还想说什么，只见蛮族王一副不耐烦的样子:“小孩子不懂事，闹就闹了，何必扰了栗水大王的兴致。既然青云回来了，就让他赔罪，带着公主四处去玩玩。”

这时栗水王也打着哈哈道:“对，对，小孩子不懂事，王后不必计较。”王后瞪了我一眼，马上赔笑道:“栗水大王说的极是，既然青云这么喜欢玩，就让他好好陪公主。”王后立即使了个眼色给青云，青云见我还跪着，故意装作没看见。

蛮族王开口道:“黎若，你先下去帮忙布置下今晚的宴会。”我这时才敢抬头，谢恩退下。刚刚一直担心着自己，却忘了旁边的一个人，清风，我快速的望了他一眼，他眼神淡淡，看不出他的意思。但是他一句不言，已经表明了他的态度。

我心里一抖，他生气了吗？对，如果是我我也会生气。心里失落到了极点，我要怎么才能解释清楚？回到青云殿心里烦乱，玉娘来问我宴会的事情，我打发她去布置。玉娘以为我还再为昨天出走的事情担忧，便安慰道:“王姬，昨儿个的事情大王已经吩咐不让任何再提起，已经没事了。”

我点点头，让她去帮我布置。心里还在盘算如何见清风一面，想来想去还是放弃了。我何时变得如此不笃定，心浮气躁？其实他若信我，我无需解释。他若不信我，解释又如何？想通了也就不再庸人自扰。

我唤来水心，把昨天买的脂粉让她分给丫头们，她高兴的竟口无遮拦道:“王姬多出去几次才好。”我瞪了她一眼，她才立即掩嘴退了下去。想起昨日的事情，虽然觉得对不起清风，可是其他的感觉还是不枉此行。

直到傍晚青云都没有回来，只是差人回来告诉我细心打点一下，宴会开始时会回来接我。我叹了口气，如此一来，只怕我更让那个公主生厌了。

我提前和玉娘去了宴会，借口说是去看看布置的效果，其实是怕和青云一起出现。玉娘把上座加了位置，我知道那是栗水王的位置。而到公主的座位时，玉娘有些为难问道:“是留两个人还是一个人的座位？”想着若是留两张椅子，青云不肯同座，只怕公主的面子下不来，我道:“先就布置一张，若是二王子相陪再加也不迟。”

玉娘点点头，一切就绪，蛮族王请栗水王先就座，然后命人上酒菜。清风与慧灵出现时，我特意上前打招呼，慧灵笑着拉着我的手道:“妹妹与二弟的感情是越来越好了。”我扯扯嘴角道:“哪里比的上大哥大嫂。”慧灵娇笑着轻轻拍打着我的手，我却用询问的眼神看着清风，清风笑笑点点头。似乎告诉我他理解。

我如释重负，和慧灵故意谈笑几句便各自入席，青云最后才出现，公主见他过来高兴地站起来，想招呼他过去。可是他寒着脸根本没看到，径直走向了我。一坐下来便兴师问罪:“为什么不等我？”我笑笑道:“父王让我负责宴会的布置。所以就提前来看一看。”

青云重重哼了一声，不再理我。他明白我在找借口，他不说，我自然不会去碰钉子。这时蛮族王站起来道:“各位，今天设宴，是特意为我们远道而来的客人，也是我尊贵的朋友，栗水族大王接风。来，大家都敬大王一杯，以示欢迎。”

众人都起身，对着栗水大王一饮而尽，栗水王也笑着喝完，让大家不必拘礼坐下喝酒赏歌舞。

话落音，一群舞姬便如袅袅青烟，在舞台上升起，然后起舞，大家也都没有了刚刚的拘束，各自喝开来。

蛮族王和栗水王谈论着，王后在旁陪着笑，一副其乐融融的气氛。我转头看见清风，他依然举止端庄，仿佛六尘不染，我不禁多看了几眼才发现青云的不乐。他把酒杯重重摔在桌上道:“黎若，倒酒。”我才反应过来，拿了酒壶给他倒满酒，他似乎还不满意，指了指杯子。这家伙真是给点颜色就开染坊，我无奈的端起杯子送到他手中，这时他的眼里才有一丝淡笑。

可是我感觉到一种杀意，恨不得把我撕碎，我知道来自哪里。下意识地躲开那目光，可是她一直紧随着不放。我不禁往看看她，她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竟笑了起来。我顿时感觉背脊一丝寒意。

一曲歌舞后，大家都鼓掌叫好。掌声刚落，栗水公主便婀娜多姿的站了起来，大家都把目光投向她，她笑着开口道:“听闻蛮族的二王姬，无比聪明，即使出身黎族，却得大王王后的喜爱。想必定是有什么过人之处。今日可否见识一下？”

这话摆明向我发难，知道黎族世世代代织布，又能懂些什么？如今在这个宴会上不是当众让我出丑吗？

这时栗水大王呵斥道:“楠楠，不可胡闹。”虽然面带怒色，但是眼里还是无限的纵容。我看见蛮族王和王后都面露尴尬之色，众人也是面面相觑，更有人等着看笑话。清风有些担忧地看着我，青云则一杯酒下肚就要起身说话。我一把压住他，示意他坐好。然后缓缓站起来行了礼道:“公主取笑了，黎族女子一生织布为生，不懂识字，不懂琴棋书画。我也不知哪辈子修来的福气，能得到父王和王后的垂爱。”

只见栗水公主冷哼一声，继续她的骄傲。我接着道:“不过，既然公主是父王和母后的贵客，自然是不能驳了贵客的面子，黎若今日就算是拼了性命也要取得大王和公主的一笑。黎若小时候做梦梦见一支曲子，至今还记得，今日不如就献丑一曲。”

众人听我这样都不敢相信地看着我，我心里暗笑，跳舞，书画我不行，唱歌总可以，想起在现代那些经典的歌曲，哪一首不是让你们望尘莫及。

我轻轻地按了下青云的肩膀，我知道此时他是最冲动的一个，一个不小心他就会开罪那两位佛祖。然后把我们打入十八层地狱。

我从青云手中拿过杯子，给自己倒了杯酒，饮完后，放下酒杯轻轻唱道:“还没好好地感受，雪花绽放的气候。

我们一起颤抖，会更明白什么是温柔。

还没和你牵着手，走过荒芜的沙丘。

可能从此以后才更明白，天才和地久。

有时候有时候，我会相信一切有尽头。

相聚离开都有时候，没有什么会永垂不朽。

可是我有时候宁愿选择留恋不放手。

等到风景都看透也许你会陪我看细水长流。

还没为你把红豆，熬成缠绵的伤口。

然后一起享受，才更明白相思的哀愁。

还没好好的感受，醒着亲吻的温柔。

可能在我左右，你才追求孤独的自由。

有时候有时候，我会相信一起有尽头...

我刻意把后面那段又唱了一遍，我感觉清风眼里有些湿润，也许我的目的达到了。青云端着酒杯怔怔地看着我，眼里尽是温柔，他已不管众人的眼光，紧紧握住我的手，我下意识的挣脱，但是没用。我也不再矫情，我看到清风捏着酒杯的手，已经青筋暴起。我忽然笑了起来...

昨晚的宴会，我已深知得罪那位刁蛮的公主，所以我索性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惹不起总躲的起。青云也躲在寝宫里不出门，看来目的和我是一样的，不知那位公主会作何感想？

又想起昨夜清风的表情，才觉得有些多管闲事，自己事情还顾及不来，还去顾及他人的感受。自嘲的摇摇头，不知不觉沿着长栏走到湖边，来到湖边心里总会有些期待。我背靠着木栏上，手不经意的抚过，指尖忽然触碰一些仄仄不平的东西。以为年色已久，木栏已经开始脱落的迹象，但是规律的形状让我不禁低下来看。

我捂住自己的胸口，希望它不会因为眼前的这些而刺痛，可是眼泪终究还是夺眶而出，潸然泪下的情景是否就是如此？

只见那木栏刻着一些圆润的豆子，用朱砂上了颜色，那粒粒红豆栩栩如生。是新鲜的颜色，新的痕迹。众人离去，夜深人静时他是如何在这里刻下这一粒粒红豆，他的心是否如我现在一样痛的无法自已。

我用手指随着他刻的红豆轮廓，一遍一遍的抚摸着，从长栏的这边到那头，想象着他独自一人，风吹过他的发鬓，吹熄了他的烛光，他用袖子遮住风又点起烛光，一刀一刀的刻着，也许因为图案太小，刻起来会更吃力些，刀会划伤手指。也许上面的红色不是朱砂而是他的鲜血，我无力地顺着木栏跌坐在地上。想放声哭却也不能，只能把手放进嘴里咬到感觉痛，这样心才不会那么痛。

忽然不远处响起一个声音:“你们二王子呢？快点叫他出来，本公主有事找他。”一听就是栗水公主的声音，我无力的靠着木栏，靠近那些红豆，不想管任何事，但是还是把眼泪擦干了。

想了会站起来，想去寻一处更安静的地方，我现在完全没有心情去理会任何人，正当转身离开时，就听见有人已一边赶过来一边喊道:“黎族来的王姬，云哥哥呢？你是不是把他藏起来了。”

我苦笑着，想装作没听见，继续往前走，只见两个人已经挡住了我的去路。我调头过来时，那张不可一世的脸已经出现在我面前。我没有言语，只是行礼便侧身从她身旁过去。或许是找不到青云，又见我不搭理她，我明显感到她的怒气。

她从后面一把抓住我的手，生生的把我拽了过来，没想她身子娇小力气却不小。我强作欢颜道:“公主有何吩咐？”她冷哼一声道:“我刚刚问话你没听到吗？”

我摇摇头道:“刚刚我以为公主并不是和我说话。”

“你...”栗水公主气的脸色发青，竟撒起泼来:“你个贱民，有什么资格做云哥哥的王姬。”我一听强压着心里的怒火燃烧起来，反讥道:“我有没有资格做王姬还轮不到一个外人来作论断。”

大概她从出生也未有人给她这样的气受，一时脸涨的通红也说不出一句话。我也知道点到为止，便提步要走。她却一时急的拿起旁边的盆栽砸了过来，我发觉时已来不及躲闪，正准备接受受伤的现实，其实在那瞬间我心里也希望受伤，这样就可以不再理会面对这些事情。

就在我闭上眼睛的瞬间，我听到花盆破裂的声音和众人的尖叫，我并未感觉疼痛，睁开眼时却见青云忍着疼痛的脸和一条血淋淋的胳膊。还有瓷器的碎片插在手臂里，触目惊心。我心里一惊，顿时傻了眼。

水心急的哭了起来:“这可怎么办啊？”听见哭声我才醒过来，青云他替我挡住了花盆。我赶紧呵斥水心:“哭什么哭？还不赶紧去请医师。”水心立即收住了哭声，着急忙慌的出去，我赶忙扶住青云，栗水公主也愣住了，大概她做梦也没想到青云会跑过来，挡住这个花盆。

她有些害怕，走到青云面前哽咽道:“云哥哥，你没事吧？”青云没好气道:“都这样了，你觉得呢？”显然是小女孩禁不住吓，听青云这么一说，就哇哇大哭起来。

青云不耐烦的道:“死不了，别在这哭哭啼啼的，烦都烦死了。”这一说哭的更厉害了，边哭边跑出去了。

我也没心思理会她，眼见着青云的血不断往外流，我有些焦急。青云倒不着急，找个地方坐了下来，然后咬着牙用另一只手生生的把瓷片从肉里拔了出来。我抓住他的手道:“你疯了？医师马上就过来，你瞎折腾什么？”

他挤出一丝笑道:“医师来了不是也要拔出来吗？这点小伤不算什么？”我有些不忍地道:“怎么这么傻？”

他笑着说:“难道还看着那东西砸你脸上把你毁了容不成？我可不喜欢一个丑八怪整天在身边晃。”我不知如何回答，但是心里却是更加的难受，为他，为我，也为清风...

医师来了后马上给伤口作了处理，然后让我扶着青云回到了寝殿。奇怪的是王后并没有急急地来探望，只是派人过来问了情况便也没再过来，只是嘱咐我好好照顾。

后来才听闻，栗水公主闹着也要把自己的手臂弄伤陪青云一起痛，他们俩夫妻顾不了自己的儿子，反而还要去安慰那个亲手砸伤自己儿子的人。这也算是一种讽刺。可是有些东西他们拥有，便要失去一些。人人如此，即使他们拥有高高在上的权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