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鹃盛开的梦 chapter 5 她不知道的爱情因一个谜而开始

时光依旧不紧不慢地流逝，不会因为任何人任何事而慢一点或快一点，一切好像就是那么顺其自然。林欣岚和卢晓月还是一如既往形影不离，每天三点一线，平淡而快乐。卢晓月和萧宏宇依旧以争吵为乐，三言两语不和便不了了之。生活似乎就应该这样平静祥和，只过今天，谁都不会计较昨天的故事和未来不可预知的无数种可能。

冬天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就来了。

一场大雪覆盖了整个校园，世界是纯净的白，没有一丝杂质。林欣岚站在宿舍楼下，看着纷纷扬扬飘落的洁白的雪花，深吸一口气，裹紧身上加厚的棉衣，朝教学楼走去，身后留下一串洁白的脚印，混合在其他人的足迹里，很快变得深浅不一。

今天是周六，她一个人来教室，并不是一时兴起，她来找他。那个下雨的晚自习后，沈默成再也没出现过，他就这样消失了整整半个多月。没有人解释他为什么消失，班上所有人似乎都忘了还有这么一个人的存在。在这个教学管理十分严格的学校里，教学期间学生是不允许使用手机的，除了每天等，一到周末就到教室来找他，她不知道怎样才能联系到他。

灰色的天空中缠绵的轻盈的雪精灵，无声无息，轻轻降落人间。终于，世界也变得安静。林欣岚顾不得抖落发间与身上的雪，她拿出之前向班主任要的钥匙，插进教室门的锁孔，轻轻地转动了几下，门锁着，他依然不在。林欣岚心中一阵失落，与空空的教室一样冰凉，但她还是关上门，走到自己的座位坐下。

空荡荡的教室被冷空气占满，无端的情绪紧紧纠缠着林欣岚。她始终没有明白，为什么她的心从遇到他开始就一直不平静，为什么她总是想要知道他的一切，为什么她总是想要看到他。那个时候，十五岁的林欣岚还不知道，有一种时时刻刻的牵挂叫做喜欢，那种喜欢，便是爱情的开始。

他们的相遇从来都没有浪漫的背景，比如，漫天飞舞的雪花，洁白无瑕的世界；黄昏时分，夕阳笼罩的溪边；或者在某个惬意的午后，一个安静的书店，一个淡雅的奶茶店。可是，上苍也从未亏待过他们，他们总是适时地遇见。于他们而言，能遇见已是恩赐了。

沈默成推开教室门的时候，林欣岚正对着窗外的白色发呆。她转过身，就对上他依旧淡漠的表情，而她，却是轻轻一笑。

“你来了！”

“你怎么在这里？”

“我等你！”脱口而出，没有犹豫，没有多余。林欣岚自己也是一惊。

沈默成自然没想到她会这么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她，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你知道我会来？”

“我不知道你今天会来。”但我知道在这里一定能等到你。后一句，林欣岚只能在心里对他说。

“找我有事吗？”

“你这两个星期怎么没来上课？”

“有事！”留下两个字，他就走到后面坐下。

“什么事？很重要吗？”她见他走向后面，就起身跟着他，在他前面的椅子上与他面对面坐下。沈默成淡然地看着她，也没反对。

“我的事你不需要知道。”沈默成抬眼看着她，平静地说道。

她一愣，是啊，她怎么忘了，他曾说过，他与她不熟。

“好吧，我不问你的事，那我说说晓月的事可以吧？”

“她的事跟我有什么关系？”

“没关系？她那次冒着大雨去接你，感冒了好几天，你倒好，消失得无影无踪，现在还问我她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沈默成，你怎么能这样没心没肺？”看到沈默成的无所谓，林欣岚觉得难过，为卢晓月不值，更是控制不住发怒。

沈默成站起身，俯视着林欣岚，“林欣岚，你听好了，第一，我没有叫她去接我，那是她自己多事。第二，我并知道她感冒的事，就算知道了，我也还是那句话，与我无关，她专门去接的并不是我。第三，我有没有心有没有肺，你没资格评判。还有，以后别再问我的事，回去也告诉卢晓月，叫她以后不要管我的事！”说完，他就离开座位朝门口走去。

“为什么？”林欣岚叫住了他，“她只是关心你，你为什么要拒绝，你为什么总是这样把别人的关心拒之千里？”

“我不需要！”他依旧背对着她，她看不到他此刻极力隐忍的痛苦。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说完，他就直接走了出去。

留下心里极其复杂的林欣岚，充裕在胸腔里无处可泄的心情是什么，林欣岚没有答案。沈默成的无所谓、不在乎，是装出来的，还是真的，她同样不知道答案。似乎和他的每一次对白都不是那么愉快，林欣岚似乎明白了为什么，但又好像什么都没明白。

雪，依然舞动而落。世界，还是一整片的白。

沈默成独自在雪地上走着，他和她又是一次不愉快的收场。他开始怀疑当初坚持来上高中的选择了，若不是他的坚持，他不会出现在这个校园里，不会遇到她，不会在意她，不会无端地在心里多了一个牵挂。他已将他和她的界限划分得清楚，她不是应该和班上其他人一样无视他的存在吗？为什么她还会说她在等他？她说，她等他。事情不该是这样的！无论如何，他都不会改变初衷，她的出现不会让一切得到改变。他抬头看着天空盘旋而落的雪花，伸手接住一些，落在他手中的雪很快就化了，他轻轻一笑，原来他的温度还可以融化它们。

那场大雪过后，就是期末考试。紧张的气氛弥漫在整个校园里，考试期间不用上课，同年级的岔开了考试，林欣岚和卢晓月也分在了不同的考场，但她们都是一起去考试，考完了约在某个地点会合一起又去食堂吃饭。再次遇见沈默成是考完最后一科的那天，林欣岚交卷早，站在教室外的走廊上等卢晓月，就看见沈默成朝着她方向走过来，他有意想无视她而过，但在走到她面前时还是被她叫住了。

“沈默成，考得怎么样？”

“不知道。”

“哦，你今天就要回家了吗？”

“嗯。”

“那祝你一路顺风，假期愉快！”

“嗯。”

这下，该林欣岚沉默了，她还能跟他说什么。

“如果没其他事，我先走了。”

“嗯。”林欣岚看着他背影一点点远去，心里莫名地难过。她还是不了解他，一点儿都不了解。她曾经以为他和她是同样的人，同样的孤独，同样的倔强，这样的两个人会彼此想要靠近，因为懂得，所以他们能进入对方的世界，了解彼此，只有这样，他们才不会觉得孤单。她以为她是懂他的，她以为只要让他知道她了解他，他就可以在她面前不用伪装，他们可以成为好朋友，就像她和卢晓月一样的好朋友。

那个时候，林欣岚终于为自己想要了解沈默成的欲望找到一个合理的理由，她只是想要和他成为好朋友。没有人会拒绝一个真心的朋友，可是，沈默成从来都是例外。

“小欣！”卢晓月突然出现在她身后，右手重重地拍了一下的她的肩膀。

“你就不能装一下淑女吗？”林欣岚吃痛地皱了一下眉头，转过身佯怒道。

“现代社会都倡导诚信，我得努力维持真实以作贡献。”

“你不去祸害苍生我就谢天谢地了，还作贡献呢！”

“哎，在你眼里我就这么糟糕呀！好了，不说了，我刚刚好像看到沈默成了，你们在聊些什么呀？”说着，她挽着林欣岚朝教学楼门口走去。

“我在这儿等你，他碰巧路过，就打一声招呼。”

“他跟你打招呼？”

“是我跟他打招呼！”

“哦，我还以为他人格分裂了呢。”

“人格分裂？”

“对啊，他对所有人都是不理不睬，现在主动跟你打招呼，那不是人格分裂是什么？”

“晓月，你说他老是这么沉默，是他天生性格如此呢？还是其他什么原因导致他不想与任何人接触？”

“我也不知道，他这个人让人难以捉摸，平时也不主动跟别人说话，别人主动他也冷冰冰的，从头发丝到脚趾头都是冰冷的，好像别人欠他钱不还似的。就算他曾经发生过什么不愉快的事，那也不用把每个人都当仇人吧！还有，他经常逃课，老师也不管，他那么无法无天，目中无人，活该班上所有人都疏远他！”卢晓月嘴上说着，心里却是越来越迷惑，这个世界上还有能让一个人拒绝和所有人打交道的事情吗？

“晓月！你不能这么说他！”林欣岚听完立即停下脚步。正眼看着卢晓月，“他定是有苦衷的，虽然我不知道他发生过什么，我也不了解他，但是我们没有参与过他的过去，所以我们没有资格说他的任何不是。”林欣岚突然有些激动，她说到“没有资格”的时候，她想起了沈默成那天说她没有资格评判他有没有心有没有肺。她现在才明白，他那天的愤怒并不是没来由的。原来，她真的不曾懂他！

“小欣，你”卢晓月看着情绪激动的林欣岚，那是她第一次朝她大声说话，第一次她因为她说别人而生气。第一次看到林欣岚的愤怒，是因为，沈默成。

“晓月，对不起，我不该这么跟你说话，我只是”林欣岚突然意识到自己情绪失控，看到卢晓月受伤的表情，便想极力地解释，可是她又不知道该解释什么，怎么解释。

“没关系，我们是什么关系啊，需要说对不起吗？”卢晓月努力地笑了笑，心里满是不解。

“好吧，我以后不会这样了，我们不说沈默成了，先去吃饭吧！”

“嗯。”

一路上，她们都没有再说话，两个女孩，各怀心事，为同一个人。林欣岚因沈默成而不知所措，卢晓月因林欣岚对沈默成的态度而独自揣测。或许，她们之间的隔阂在这怀疑的瞬间正悄悄地萌芽。

沈默成回宿舍随便收了点东西正准备离开学校，手机就在衣服兜里震动起来，他从不设铃声，他嫌太吵，他更喜欢这样的震动来提醒自己还有人牵挂他。手指轻轻地滑过屏幕，将手机放在耳边。

“小姨！”

“默成啊，我和你爸来G市了，听你班主任说，你已经考完试了，我们现在就来接你，你乖乖在学校等着我们，别到处乱跑！”

“我知道了。”说完，他把手机放在兜里，重新收东西。

“还有”陈暮芸还说完，就听见电话那头只剩下嘟嘟嘟的声音，无奈地看着身边的男人，沈天凌，沈默成的父亲。

“怎么样？”沈天凌急切地问道。

“他在学校等我们，你开快些，见不到他我这心里慌得难受！”

“好了，你也别太担心了，都会好起来的。”沈天凌一边小心地开车，一边用手轻轻拍着陈暮芸的肩膀，像是在安慰她，又像是在安慰自己。

“他这样子让我怎么不担心？”说着，陈暮芸控制不住抽泣起来。

沈天凌沉默了，他还能说什么。

“快到默成的学校了，你也别哭了，待会儿默成见了你让他怎么想？”

“嗯，你看我这样可以吗？看不出来吧？”陈暮芸擦干眼泪，仰起头，努力地朝沈天凌保持着微笑。

沈天凌看了一眼，随口说道：“勉强，过会儿可能就好了，但是记得别哭了啊！”

“嗯。”陈暮芸点点头。

轿车在G市一中的门口停下，沈天凌和陈暮芸下车站在学校门口，这已经不是他们第一次来到这个学校了，当初沈默成开学的时候，他们本想送他来学校的，可沈默成坚持要一个人来，他们也就妥协了。第一次来这里是沈默成军训完的时候，陈暮芸不放心沈默成便来到学校看他，只是后来沈默成都只让他们在学校外等他，所以他们每次来都只能在学校外等他出来。陈暮芸拿出电话，拨了沈默成的号码。

“小姨！”

“默成，我和你爸在你学校门口了，你现在出来吧！”

“好。”

“不用”不用带行李了，可是那边又挂断了，陈暮芸只能叹气。

“随他去吧，等一下再跟他说！”沈天凌也无奈地看着这一切，他也不知道该拿他那儿子怎么办。

沈默成很快就走到学校门口，依旧是淡漠的表情，即使面对的是，他至亲的亲人。

“小姨，爸！”

“默成，小姨好想你！”陈暮芸一见到沈默成便迎上去激动地抱着他，看他只背着一个双肩包，松了一口气。“让小姨好看看你，小姨不在你身边，你怎么又瘦了这么多？”

“小姨，我自己可以回去，你们不用专门跑来接我！”

“默成，你小姨是担心你！”沈天凌看着又瘦下去的儿子，他自己何尝不是担心他。只是男人的心始终要强硬些，即使真的担心，也不善直接表达。或许，沈默成的淡漠一方面就是遗传他的。

“我知道。”

“默成，没吃饭吧，我们先去吃饭，小姨带你去吃好吃的，给你好好补补！”

“嗯。”

“上车吧！”

陈暮芸和沈默成一起坐在后座，沈天凌开车。陈暮芸一上车就拉着沈默成的手问寒问暖，沈默成依旧是淡然地简短地回答，但心里却是暖暖的被幸福填满。沈天凌在驾驶座上安静地开车，听着他们的对白，时不时插上那么一句，又只能沉默了。可心里还是很开心，后面坐的是他的儿子和妻子，他们现在是一家人。

他们来到一家环境别致的火锅店，在这寒冷的冬天，一家人一起来吃热腾腾的火锅，是一件极其幸福的事。

“来一锅清汤的，记得别加蒜和葱，别放太多油，清淡点就好了！”陈暮芸翻着菜单细心地交代服务员。因为沈默成，他们一家人都变得口味清淡。

“默成，看看你想吃什么菜，多点一些！”

“小姨，我和爸喜欢吃的你都知道，你点吧！”

“好，那我决定了啊！”说完，她就在菜单上划出沈默成和沈天凌爱吃的菜。他们爱吃的，就是她爱吃的，她的后半生，只为眼前这两个男人，一个是她现在的丈夫，一个是她丈夫和她姐姐陈暮青的儿子，也是她的儿子。

“好了，就这些。”陈暮芸点完菜，把菜单交给服务员。

“好的，请稍等！”

“默成，这次我和你小姨来接你，其实是还有一件事要跟你商量。”

“爸，什么事？”

“就是我们想”

“天凌，我来说吧！”陈暮芸制止了不善表达沈天凌，看向沈默成，温柔一笑，“默成，小姨不放心你一个人在G市生活，学校食堂的饭又没什么营养，你看你，这才没多久就瘦成这样，要再那么下去你让小姨和你爸怎么办？所以，小姨决定把工作辞了，到G市来照顾你，我们已经跟你的班主任沟通过了，他同意你走读，我们在你学校外面租个房子，小姨每天负责你的三餐，你若学习忙，小姨帮你送到学校，这样也不耽误你的学习，好不好？”

“小姨，我能照顾自己，你们不用这么折腾！”

“默成，当初你坚持要来上学，我和你爸依了你，你坚持要一个人来学校，我和你爸也依了你，我知道你想要自由，可是小姨并没有干涉你什么，你要做什么，我都满足你。可是这一次，你就听小姨的好不好？小姨看着你这样心里真的很难受。”陈暮芸还没说完就已经控制不住眼里的泪水。“当初你妈妈走的时候，把你交给了我，她要我好好照顾你，可是我那么没用，我没能照顾好你已经很对不起你妈妈了，现在你要一个人来上学，一个人生活在陌生的城市里，你让我和你爸怎么放心？你让我如何向你妈妈交代？默成，这三年就让小姨在这里陪你好不好？”说完，她已经泣不成声。

沈天凌在一旁沉默着，努力地隐忍着内心的痛苦。

沈默成也是沉默着，他知道，他对小姨是心怀愧疚的。她在他妈妈走后一直把他当亲生儿子一样照顾着。可是，他该答应吗？他当初想要来上学，就是想一个人逃离，在陌生的环境中当一个无心的人，直到连他的爸爸和小姨都觉得他是一个多余的人。如果陈暮芸来G市照顾他，那他当初的选择又有什么意义？

“小姨，如果你来照顾我，那爸爸怎么办？”

“不用担心我，我会随时抽空来看你们的，工厂那边我可以请人帮忙看着。”

“默成，你你是同意了，是吗？小姨就知道，默成是最听话的！”陈暮芸听到沈默成的回答，立刻破涕为笑。“你放心，你爸的事，我会安排的！只要你同意，我们明天就把房子租好，然后把你宿舍的东西搬过去，把这边弄好了，我们就回家，等过了年，开学了我们一起回来！”

“好，谢谢你，小姨！”沈默成点点头，他不忍心再拒绝小姨，该来的总会来，他也不想再刻意改变什么，他从了命运的安排，不就应该让一切顺其自然吗？

“太好了！天凌，你听到了吗？默成他同意了！”

“嗯。”沈天凌看向儿子，心里感到宽慰的同时，也抑制不住地难过，他的儿子还那么小，怎么可以承受那么多？

一顿火锅，一家人其乐融融。

第二天，沈天凌便在沈默成的学校外面租了一套一厅三室的房子，一家人又去买了些家具，经过两天的布置，之前冰冷的空房子终于变成了一个家的样子，三个房间，沈默成和陈暮芸一人一个卧室，剩下的一个给沈默成当书房学习使用。一个小小的厨房成了陈暮芸以后每天活动的地方。想到不久后和沈默成将这里一起生活，陈暮芸觉得满满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