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鹃盛开的梦 chapter 2 离别与永别之间没有可能

烈日下身着迷彩服的方队正进行着严酷的训练。军训，是每一位新生入学必须通过的考验，无论多么辛苦，都要咬牙坚持。几天下来，每个人都变了模样。卢晓月在镜子面前发出哀嚎“面目全非了”，转过身对着林欣岚一脸的哀怨。

“我们都一样！”林欣岚拍拍她的肩以作安慰。

“防晒霜已经阻止不了我们变黑的脚步了，认命吧！”谢云对着镜子正涂着一层又一层的防晒霜。

“没事！军训后一年不见太阳就会恢复的！”杨霏坐在一旁倒有些见怪不怪。

“一年？舍长，你们G市的太阳也太毒了！”卢晓月听说要一年才能恢复，立即从座位上跳了起来。

“你们G市？天上不就一个太阳吗？什么时候成了我们G市的了？”顾钰琪一脸认真地纠正。

“顾钰琪，你故意的是不是？”卢晓月装作不满地看着顾钰琪，委屈地好像要哭出来。

“我只是陈述一个客观事实而已”看着可爱的卢晓月，顾钰琪心情大好。

“是陈述吗？不是疑问或是反问吗？难道我刚刚幻听了？”袁青不知从哪冒出来的，连着三句话说得顾钰琪脸上马上变了颜色，卢晓月反应过来后则是开怀大笑。

生活就是这样，总有一些话题会让你发自内心无所顾忌地笑，即使在别人眼里是多么无聊的话题；总有一些事会让你感到由衷地快乐，即使你并不知道快乐来源于哪里；总有一些人和你开玩笑不尴尬不别扭，即使你们才刚刚相识彼此并不了解。

“稍息，立正！”教官洪亮的声音响彻整个操场，烈日炎炎，没有一丝风，地面被太阳烤得发白。246班的队伍静止在广阔的操场上，站军姿！脚底传来的热气，前方发白的像是烤焦的地面让林欣岚一阵晕眩，睁不开眼睛，她感觉身子有些沉重，意识渐渐模糊

“小欣！小欣！你终于醒过来了！”林欣岚睁开眼睛，就见卢晓月坐在她床边，焦急的神情终于缓下来。

“我怎么了？”林欣岚摇摇还有些沉重的头，看到卢晓月见她醒来后欣喜得就要抱住她，她不禁有些感动。

“你晕倒了，医生说你可能是中暑！”

“这里是”林欣岚环视一下陌生的环境。

“当然是校医室！”

“你背我来的？”林欣岚看了看卢晓月瘦小的身板。

“你那么重，我怎么背得动？”

“看我这样，你就不能积点口德？”

“不能！不过”卢晓月突然坏笑的看着林欣岚。

“不过什么？”

“我是背不动你，有个帅哥见你晕倒了，二话不说，背上你就往这儿跑！我空手都赶不上他呢！”

“那他人呢？”

“我来照顾你，他就回去训练了。”

“你认识他吗？”

“当然认识，他就是我们班最冷的人，那天自我介绍给我印象最不好的人，不过他今天的行为倒是让我对他刮目相看，可是依然改变不了我对他怪脾气的不满。小欣，你知道吗？他把你背到这里，我真心实意跟他说声谢谢，他都不理我转身就走了！太过分了！你以后也别跟那冰山道谢，相信我，你的肺会被气炸的！”一提到沈默成，卢晓月就一肚子的气，向林欣岚控诉她对他是有多不满。

“晓月，我非常能理解你现在的心情，可是你还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其实听完卢晓月的控诉，林欣岚就猜到是谁了，只是她还是想要更确定。

“他，我没说他的名字吗？”

“你一直在跟我抱怨他如何让你生气！”

“他叫沈默成，名字和他人一样奇怪！”

真的是他！那个让她总是不自觉地想起的人！那个她总是把他和她梦中的那个人连在一起的人！那个总是面无表情对谁似乎都不理不睬的人！

“小欣，你怎么不说话了？”

“啊？我不知道要说什么，我们去训练吧！”

“千万不要，我好不容易有个借口不去烤太阳，你就不能发发慈悲？”

“好啊，原来你来照顾我是”

“不是不是，来照顾你是因为我真的很担心你，但是有了照顾你这个借口，不去训练就很理所当然了啊，所以，小欣欣，你身体还虚弱，就乖乖躺下吧！”

“好吧，那我们今天就不去了”

“太好了，小欣欣，你想吃什么？我去给你买！”

“现在还不饿，待会儿再说吧！你要不要也上来休息一下！”

“不了。我就守在你病床前，照顾你，直到你完全康复为止！”

“你还真当我是个病人啊？”

“你现在本来就是个病人，闭上眼睛，他们会来检查的！”

“他们？包括我吗？”一个男声从门口飘过来。

林欣岚闻声赶紧从床上坐起来，卢晓月转过头，看见来人，顿时拉下脸来。

“我还以为你不会说话呢？”

“我不说废话！”

“你我跟你道谢是废话吗？”

“我有说你的道谢是废话吗？”

“你”卢晓月气得用手指着他，却说不出话来。

“晓月，你冷静一点！”林欣岚看着被气得发狂的卢晓月，心里忍不住想笑，她还没有见过谁能把卢晓月气成这样的。看向沈默成，他还是一如既往，一张看不出任何表情的脸。他的淡定与卢晓月的发狂形成鲜明的对比。

“一会儿老师要过来，你们还打算装吗？”沈默成看向林欣岚，她好像已经没事了，在看到她倒在地上时候，他就不由自主地冲了过去，背起她就往校医室跑，他向来对任何事都是淡漠视之，然而这次他却像是本能一样作出令他自己也不解的行为。

“老师？班主任吗？”林欣岚还没来得及说话，卢晓月就立即问道。

“怎么？不希望是我？”吴铭老师刚从门口进来，就听到卢晓月夸张的声音。

“啊！不是不是，老师，我们最希望看到你了，你又慈祥又可爱，我们都很喜欢你呢。”

卢晓月转过头，尴尬地看着班主任走进来，连忙解释着。

“哈哈哈！晓月同学，很会说话嘛！欣岚好些了吗？”

“好多了，谢谢老师！”林欣岚连忙道谢。

“天气很热，你们刚来，可能水土不服，要多注意休息，但是军训也是必须要通过的，今天你就好好休息，明天再去训练，如果有任何的不适，一定要跟教官说！知道了吗？”

“嗯，知道了。”

“老师，欣岚不舒服，我今天就照顾她，可以不去训练了吧？”

“晓月同学，你想偷懒？”

“老师，我”

“我批准了！”

“真的吗？”

“但是，下不为例！”

“嗯嗯，谢谢老师，你真是大好人！”

“没事我就先回去了，以后有什么问题给我打电话。”班主任转身对林欣岚说道。

“嗯。”林欣岚点点头。

班主任走出去后，沈默成看了一眼林欣岚，没说一句话，也跟着出去了。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后，林欣岚才收回视线。卢晓月看着沈默成冷漠的背影消失后，才转身坐到林欣岚的床边。

“小欣，你看到没？”

“看到什么？”

“那个自以为是的沈默成！他以为他是谁啊！他以为我很想跟他讲话啊！作为同班同学，见你生病了，他居然都不问候你一声就走了，他什么态度嘛！”卢晓月一想起刚才和沈默成的争执就来气。

“晓月，其实，有的东西可能并不是你表面看到的那样，有些问候也并不一定要说出来的。沈默成或许不是冷漠，不是自以为是，他没有说，并不代表他没有问候我。”

林欣岚想起他的眼神，那里深沉得什么都看不到，面上从不会带上任何表情，这样的他，很难让人懂。可是她却忍不住想要读懂他，她知道，他把他的一切都藏得不留痕迹，可是无论他想要藏得多深，她还是会发现，因为她懂，或许不是因为她懂他，而是因为她懂得想要把一切都藏起来的那种感受。一个人只有受过很重的伤，才会想要一张别人都认不出来的面具来保护自己。

沈默成，或许，我们是一路人，把自己关在自己为自己创造的自以为很坚固的世界里，以一种无所谓的态度来面对世界之外的任何人任何事，以为这样就可以保护自己而不再受伤害。其实，我们都错了，我们把自己关起来，我们丢了自由，我们伤害了我们自己！

林欣岚从未想过，从那天起，她记下的所有心情没有离开过他，她更没有想到，在未来的某一天，那本日记本会成为她最痛的记忆。

一个星期的军训很快就过去了，只是军训时留下的一致的黑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才能消失了。卢晓月在镜子前心疼着她那张“面目全非”的脸。

“我发誓，在未来的一年里，我一定会跟那该死的太阳绝交！”

“卢晓月同志，你该不会真的相信舍长说的要一年才能恢复吧？”在听到卢晓月的坚决的发誓后，袁青忍不住打趣道。

“不是吗？”

“是的话，舍长和钰琪在这里晒了十多年的太阳，那她们岂不是比我们现在还惨”

“好像是哦，我怎么没想到呢？”

“你那颗笨脑袋都能想到吗？”林欣岚也忍不住想刺激她。

“哼，那是因为我单纯，我相信你们！”

“我看呀，是愚蠢！这么简单的骗局连怀疑都是多余！你偏偏还直接信了！”

“谢云，你不说话会死啊？你知不知道你那张嘴比这里的太阳还毒！”

“原来我的嘴还能和独一无二的太阳相媲美啊，真是荣幸之极！”

“你算你狠！”和谢云斗嘴，卢晓月自是斗不过，脸上的表情变化多端，吃瘪的样子甚是可爱。

谢云却不想轻易放过她，正要开口

“同志们，今晚我们亲爱的教官就要走了，大家收拾收拾都去送送吧！”杨霏从外面开门进来，林欣岚和袁青向她投去感激的目光，要不是她适时地出现，她们还真不知该如何阻止刚刚那场即将要爆发的战争。

“几点？”果然，卢晓月变脸比变天还快，马上笑盈盈地问杨霏。

“七点！”

“在校门口送吗？”谢云也似乎忘了刚刚紧张的局势。

“操场！”杨霏看了看手腕上的表，“差不多了，我们一起吧！”

操场上聚集了很多换下迷彩服的学生，教官们依然穿着迷彩服，即使天色已经暗下来，在人群中也特别显眼。杨霏带着林欣岚等人找到246班的人群，教官被围在了中间，他说着一些感谢同学们积极配合他完成军训、和大家一起度过的日子很开心、希望大家以后好好学习、学习进步之类的话，说得旁边站着的女生都哭得稀里哗啦，连卢晓月都只顾着抹眼泪，男生则低头沉默着，一种叫做伤感的东西在人群中蔓延。林欣岚没有哭，离别对她来说，已经习惯到麻木了，可心里还是有些难过。一个星期的朝夕相处，是教官陪着他们在烈日下坚持，是教官在夜幕降临的时候带他们随意坐在操场上，教他们唱军中的歌，是教官教他们学会了如何在苦中作乐所以，他走了，她们哭了，他们也难过了，目送教官的车子越走越远，直至消失在夜色里。

人群散了，林欣岚突然不想回宿舍，她向足球场走去，学校的足球场是一大块青青的草地，晚上的足球场变得很安静，她走进草地，想要随便找个地方坐下。眼前有个黑影突然吸引了她的视线，似乎没有犹豫，她朝着那个黑影走了过去，走近了些，她便认出了他，他一个人坐在那里，孤单的背影让林欣岚有些难过。他没有去送教官，林欣岚在人群中并没有看到他，只是他为什么会一个人呆在这里？

“嗨！”林欣岚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

“嗨！”他看到是她，却像是没有意外，很自然地跟她打招呼。

“我叫林欣岚！”

“我知道！”

“你知道？”林欣岚倒是意外，原来他是知道她的。

他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算是默认了。

“那天，谢谢你！”一直没有机会跟他道谢，林欣岚还是觉得有些过意不去。

“我是无心的！”

“我知道！”她知道，因为，她懂他。虽然她不知道他到底发生过什么。

“嗯”他有些惊讶于她的回答，她说，她知道。她知道什么？

天太黑，她看不清他的脸，他还是带着面具吧，即使在黑夜里也不愿卸下，就连他的语气也是如此，让人猜不出他此刻的心情。他不累吗？白天不肯放过自己，晚上也要竖起所有的防备，他到底受过怎样的伤？什么样的伤痛能把一个人伤得如此彻底？

“他们都去送教官，你怎么不去？”

“不想去。”

“你，害怕离别吗？”

“你呢？你害怕吗？”

“我不怕！”

“即使你知道，离别后可能就是永别，你也不怕吗？”

她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么问，跟他的经历有关吗？他的问题让她有些不安，但她还是如实回答：“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可能，只代表其中一种结果，还有其他可能不是吗？所以我们不能放弃其他可能的结果。”

“如果我的问题中没有可能呢？”

“没有可能？”她重复着这句话，没有可能，那就是一定，离别后就是永别！她皱眉，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重重地撞击了一下，为什么在肯定这个事实后她会感到心痛？她知道他肯定受过伤，她知道他说他是无心地送她去校医室是不想让她看穿他，她知道他说离别和永别之间没有可能已经说明他在努力卸下他的面具。她不知道的是，她会因为知道他的痛而痛，她不知道的是，她开始害怕看到没有了面具的他。

“有点晚了，我们回去吧！”

“嗯！”回去也好。她知道，她今晚已经伤到了他，即使她是无意的。

他和她并肩走出了足球场，谁也没有说话。到了宿舍楼下，即将分别的时候，她突然叫住了他。

“沈默成！我不知道你发生过什么，但我想要告诉你，未来很长，总是活在过去，会让你更痛苦。还有，我知道真正的你并不是这样的，我希望你能试着放过你自己！”

林欣岚鼓起所有勇气说完就跑回宿舍，留下不知所措的沈默成。黑夜里，没有人看得见他的无力。

“小欣，你去哪了？这么晚才回来！”

“去足球场散步！”

林欣岚不喜欢撒谎，可是她不想告诉她今晚的事，她想要等到沈默成真正从过去走出来后再告诉她。简单地洗漱后，她爬到床上从枕头底下拿出日记本。

沈默成，我知道你害怕离别，我知道其实你更怕的是离别之后就是永别。你失去的一定是一个对你很重要很重要的人。沈默成，这个世界上没有治愈不了的伤，除非是你自己放弃，可我知道，你一定不会放弃的，因为，你跟我说，离别与永别之间没有可能，尽管你在前面加了“如果。

想到分开时跟他说得那番话，林欣岚到现在都不敢相信那是她说的。可是他今晚也试图从过去走出来不是吗？她应该帮助他，摆脱那些伤痛的记忆，让他快乐地面对美好的未来。这么想着，林欣岚突然觉得轻松不少。这一夜，她睡得很安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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