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剑情侠 第三章 诗剑情侠

次日，刘靖扬回到君瑶书苑。他看到夫子正闲适地坐在一石池边上垂钓，说道：“夫子，好雅兴！”

夫子做了一个手势，低声道：“嘘！别吓跑我的鱼。”

正当夫子说出“鱼”字的时候，忽然一条鱼吃了钓饵，夫子迅速把钓竿上拉直引，做了一个收的动作，这条鱼便上钩了，这一引实在是干净利落，丝毫不留半点痕迹，和那些已归隐江海的武林高手在垂钓之时并无太大差异。夫子面露喜色，笑道：“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宁在直中取，不在曲中求。靖扬，你可知垂钓之用？”这时夫子的声音非但一点也不显得苍老，却反倒显得雄浑有力，很是洪亮。

刘靖扬上前答道：“垂钓不仅是闲雅之举，还能修人之心。久而久之，便学会了忍耐，更为重要的是还得学会把握时机，若时不与我，则待静观其变，而等到时机成熟之时，则须当机立断，毫不犹豫地作出抉择，治国亦是如此。如今金兵侵我大宋，犯我河山，我等作为大宋子民，必须保卫疆土，驱逐外虏，纵是一死，亦当与金兵周旋到底。”

夫子大为惊叹，拍手称道：“好，好，好，不愧是我君瑶书苑第一人，能做此想的，恐怕也唯独你一人而已，我果然没有看错你！”

刘靖扬显得非常谦恭，拱了拱手，说道：“夫子错爱了，小生一孔之见，实则不足道哉！”

夫子点了点头：“你和他们就是不一样，他们无论何事，只会照着书中所载的内容去想，却不像你能将众多的事紧扣在一起去深思，真是难得，难得！”

刘靖扬从怀里拿出了《诗情剑典》这本书册，递给了夫子。

夫子看了看，自觉惊奇，不禁问道：“《诗情剑典》！此书怎会在你手上？”

刘靖扬答道：“待小生细细说来。是这样的，昨日我与卢青海在城内万香楼遇到一个叫‘雷老大’的大汉，看起来是江湖中人，他的属下‘鼠偷’把此书从我们君瑶书苑偷了出来，交给雷老大，这本书便落入了他手中。”

“哦？既然他们是江湖中人，那后来此书又是如何落入你手中的？”夫子问道。

“小生不愿欺瞒夫子，却又不好说，生怕夫子训斥！”刘靖扬缓缓说道。

“你只管说来便是，夫子不训斥你就是了。”夫子说道。

刘靖扬本来还担心，害怕夫子知道自己和别人动手，有失君瑶书苑的君子风范，但现在既然夫子说了不会训斥他，那么他的心自然也放宽了。他心想：“反正雷老大也并非什么好人，哪怕夫子知道我动手教训了他一下也无妨，就跟夫子坦白地说好了。”

“我把那雷老大教训了一顿，把这本《诗情剑典》抢了回来。”刘靖扬说道。

“嗯！啊？你跟他动手了？”夫子惊恐道。

“正是！”刘靖扬点了点头，说道。

“你会武功？”夫子问道。

“不错！”刘靖扬应道。

“你的武功又是从何处习得？”夫子问道。

“诗书中皆为武学之理，思习而得。武学中的易理与文学中的易经颇有不同，但万变不离其宗，只需细思一番，便可从中习得武学。然当我诵读诗文之时，不觉间有一股暖流游走于周身，甚是舒畅，这股暖流最终便汇于丹田，聚于气海。”刘靖扬说道。

“有这等事？”夫子奇道。

“是的。”刘靖扬说道。原来，刘靖扬在诵读诗文之时，脑中曾有无数关于武学的闪念，因其文理共通，通其一法则万法皆通，内力便自发生成，并通过人体经脉游走全身，汇聚于气海，内力不断储蓄，愈积愈强，内功亦愈发深厚。单以功力而言，若是天赋平庸之人，通过勤修苦练，将勤补拙，功力便可提至年满之岁龄。换言之，年满二十，日修苦练，假以时日，便有二十年功力。若是天赋极高之人，悟性且高，而又能勤修苦练，不出十年，功力已然臻至年满之龄，进而继发，功力便可高出年满之龄数年。屈指算来，虽说刘靖扬年纪尚轻，方满二十。但他内力积蓄且近十年，加之刘靖扬武学天赋极高，又有过于常人的想法和念头，他的功力少说也相当于二十余年了。那么以他的身手，要从雷老大手中抢回这本《诗情剑典》，似乎也不是件出奇的事了。

怔了半晌，夫子才点了点头，似乎在想些什么。而后说道：“无论如何，此番能拿回这本《诗情剑典》便是好事！”说完，夫子指了指手中的书册。

“我想不明白，为何雷老大要偷君瑶书苑的一本书册呢？我也曾问过他，可他宁死也不告诉我，我只好放他走了。”刘靖扬不解，言道。

夫子环顾四周，走到了池边的石凳坐了下来，把手中的书册置于石案。他看了刘靖扬一眼，便说道：“靖扬，这是君瑶书苑的秘密。”

“哦？这是秘密！难怪雷老大显得如此神秘，既是如此，我也不便知晓了。”刘靖扬说道。

“不，你既然是君瑶书苑第一人，且还会武功，这是天意啊！今日我便把君瑶书苑的秘密告诉你，这秘密我只对你一个人说，你切不可告诉他人，也包括你的朋友卢青海在内。”夫子叹了一口气，随后说道。

“小生自当谨记！”刘靖扬点了点头，说道。

夫子也点了点头，面露喜色，随后说道：“相传一百年前，有一个叫‘独孤子城’的书侠，琴棋书画，戏匠花医，奇门五行，星相占卜之术无一不精。他文武双全，诗文天赋极高，武学天赋亦是极高，凭借一柄‘玉剑’行走江湖，当世无敌于天下，江湖的人都称他为‘诗剑情侠’。他真可谓当世真英雄，真豪杰！仁者为国，侠者为民，而独孤子城为国为民，心系国家民族，以天下苍生为己任。他把毕生所学都记载于一本书册之中，而那部书册便是眼下的这本《诗情剑典》，相传他的每一首诗词，都包含了一套极为高深的武功心法。他非常清楚，若然把他自己的武功以寻常之法编撰成秘籍，势必会引发江湖武林人士的纷争，所以他索性把他的武学和诗文融为一体，把武学之道载入诗文当中，那么武林人士就算得到了这本秘籍，也是一无所用，因为他们根本就不会明白诗文的含义，更别说是想习得其中的武学奥义了。也正因为如此，对于一般的书生而言，哪怕是明白诗文的含义，但无从修习高深的内功，同样是无法习得其中的武学，所以这本《诗情剑典》在寻常人眼里不过只是一本诗册罢了，因而君瑶书苑无一人能习得《诗情剑典》的神功心法。虽然独孤子城武功冠绝天下，他不涉仕途，视功名利禄如浮云，但他此生唯一的憾事便是未能改善民生，使国家的百姓丰衣足食，安居乐业。后来独孤子城退隐江湖，便在桂州创立了君瑶书苑，化用世名，以‘君瑶居士’自居。他栽培了众多的书生，教育世人，并留下遗训，望书苑内的书生考取功名后能谋得一官半职，可以为老百姓多行善事，广积福德。他夜观星斗移位，算到一百年后同样有一个文武双全的人会在君瑶书苑之中，日后可以文武之道救国。而这个人，便是第二个‘诗剑情侠’！”

“原来如此！”刘靖扬点头言道，他听夫子讲述“诗剑情侠”独孤子城的故事后，顿时便感独孤子城义薄云天，似一切英勇盖世之功都源源直贯刘靖扬方寸之地，便宛如独孤子城亲至，为他指点日后所行之事，这位旷世书侠的往事一一回现。但听到这里，刘靖扬又不解地问道：“只是我还有一事不明，为何‘诗剑情侠’独孤子城的事迹会成为一个秘密，而不是被后人传颂，就连我君瑶书苑的人也不能知道呢？”

夫子叹了口气，接着说道：“独孤子城同样是个性情中人啊！他年轻之时为情所困，苦苦追恋‘玉笛仙子’柳婧瑶。她人如其名，身姿绰约，据说她的容貌可使江河翻腾，亦可使天上的云雾凝结。天下任何女子与之相比，哪怕容貌再美的女子也会逊色三分。她气质出尘，宛若瑶仙，她的笛声如同天上的仙乐，绕梁三日。她的笑，能夺走天下所有男子的心，谁能看到她一眼，都是三生修来的福气。这样的女子，也难怪连冠绝天下的‘诗剑情侠’都为她动心。天下无人能抵挡独孤子城的一剑，而这个旷世书侠却也同样抵不住柳婧瑶的一笑。为了爱，他甘愿舍弃一切，无论是诗文的天赋所成，乃至惊人的武功绝学。玉剑，玉笛相伴，本是天意，只因‘玉笛仙子’柳婧瑶并不喜欢江湖中人，而后她嫁给了江南的沈氏，是一代富商。而江南的沈氏又是独孤子城的结义大哥，沈氏也是因为他才识得‘玉笛仙子’柳婧瑶，他们并没有因此反目成仇，但他们之间的恩怨纠葛，却是越来越深了。都说有情之人终相伴，共度佳华月常圆，他却是苦恋而不得。独孤子城为此伤痛欲绝，他不愿再与‘玉笛仙子’柳婧瑶纠缠不清，于是决定终身不娶，以文武之能一展自己的抱负。此时的独孤子城似乎也已经觉悟了，然则‘诗剑情侠’的‘情’字，也已经被淡化了，剩下的便只有侠义了，他以天下苍生为己任，而这个‘情’字从此便化为了对国家和民族的情感以及对百姓的博爱，就这样度过了三十余年。而后他才在此创立君瑶书苑,而这个‘瑶’字正是‘玉笛仙子’柳婧瑶名中的‘瑶’字，虽说独孤子城已经把当初那份感情看淡了，但却始终还是忘不了她。他的遗言也有说到，他不愿再提及前尘往事，众人对他很是敬重，既然他晚年决意退隐，所以当年知道他的人都没有把他的事迹广传开来，现今也只有我君瑶书苑才记载着‘诗剑情侠’独孤子城的事迹，这便是我君瑶书苑的秘密，外人是不得而知的。”

“原来当年冠绝天下的‘诗剑情侠’独孤子城竟有那么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而他的侠义之举，也着实地让人钦佩！”刘靖扬听夫子说完后，不禁感慨道。

“可是如今却有人对这本《诗情剑典》虎视眈眈，难道他们也知道独孤子城的事吗？”刘靖扬想了想，问道。

“极有可能！因为当年独孤子城仗剑江湖，行侠仗义，不免也会与江湖中的一些门派结下梁子，所以他们知道独孤子城也并不出奇。”夫子点了点头，说道。

“那岂不是对君瑶书苑很不利，万一日后那些人来找君瑶书苑麻烦又该如何是好？”刘靖扬急忙问道。

这时，夫子的眼神变了，他看了刘靖扬一眼，默不作声。刘靖扬愣了，不知夫子的眼神为何突然变得如此怪异。

微风拂过池边的银杏树，这缕微风带着一片杏叶，飘落了池中，池中的游鱼却似乎被这片不起眼的杏叶吓跑了。原来吓跑他们的不是那片杏叶，而是一股杀气。

刘靖扬似乎也已经感受到了这股浓浓的杀气，却不知这股杀气竟是从夫子那里散发出的。

“嘭！”夫子竟然一掌击向那离他七丈远的水池，那片杏叶下的水被掌力击成一道极细的水柱，那道水柱将杏叶弹了起来，却没有溅起多余的水花，可见夫子这一掌的功力相当浑厚，而且内力已经集中到一点之上了。如果说夫子的这一掌和刘靖扬之前在木柱上击出的那一掌相比，夫子的这一掌显得更为高明，因为木柱是硬态直立的，而水却是软无常态的，能一掌击成一道向上喷射的水柱，而无多余的水花溅起，这要多么深厚的内力啊！

杏叶在半空飘舞着，随后夫子使出“引字诀”，竟将那片正要飘落的杏叶毫无偏差地拈了过来，接着向刘靖扬一指射出，这两下轻描淡写。那片杏叶虽然很轻，但速度极快。刘靖扬和夫子不过两丈之遥，寻常人早已被眼前这片杏叶打到，但以刘靖扬身法之快，步法一起，双足点地，身形一挪，就闪了过去，那片杏叶划破了刘靖扬身后那棵大树的树皮，口子很薄，却足足有两寸深，区区杏叶如纸般薄，却能划破两寸树皮，足见发射这片杏叶的人功力是如此的高深莫测。这时，夫子忽然一指虚点了出去，好强的指劲，刘靖扬又是一闪，但他身后的石案已被这强横的指劲击得粉碎。刘靖扬不觉一惊，伴随着一声“夫子，恕我冒犯了”，当下也挥出一掌，这掌乃是“君瑶掌法”的第三式“君应有语”。这一掌以沉稳厚重著称，而劲道也十分强横，但夫子并不闪避，只见他使出一式“散字诀”化去了刘靖扬那一掌的劲道，那一掌的劲道本可碎金断石，但那一掌的内力竟瞬间消于无形。刘靖扬更为吃惊，接着双掌连环击出，一招接着一招，一招快似一招，内力一层叠着一层，此乃“长江三叠浪”的攻势。这时夫子一个翻身，以浑厚的内力在身体内游走，瞬间爆发出一股护体气劲，而刘靖扬的掌劲却不能伤他分毫。随后夫子再次虚点出一指，刘靖扬也一掌相迎，此时两人相距已有百步之遥，指掌往来，无不产生破空之音。刘靖扬一掌挥出的弧形刃状气劲，夫子一指点出的流形气劲，两两相抵，顿时四周的气场已被他们强横的内力所引破，发出数声巨响。

“发生什么事了？”

“有没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

“声音似乎是从后院传来的。”

“走，去瞧瞧！”

书苑里的书生听到声音后便向后院走来。

夫子疾速望了刘靖扬一眼，当即左足一点，纵身一跃，施展轻功，飞了起来，说道：“靖扬，跟我来！”

刘靖扬眼见夫子向桂州城外的方向飞去，当即于胸间提一口真气，也纵身一跃，施展轻功，紧随夫子飞出城外。夫子的轻功极是高超，身子几乎是飘着的，毫无声息，刘靖扬的轻功也是极高，足踏凌波步，身形又极是潇洒。他二人如同飞舞云端的苍鹰，如若苍鹰用它的翅膀在搏击长空，然则他二人的衣袖宛若天上的流云，他们舞动着云袖，让人难以捉摸。

不到半盏茶壶的时间，两人就已经来到了桂州城外的一片竹林。

此时两人只有十步之遥，他二人相互目视对方，丝毫不会把目光移开，任何风声或是竹子摆动的声音都已经不能进入他们的意念之中。忽然夫子闪身一掠，便欺到了刘靖扬身前，右手一指戳出，指到半途中又突然化为剑掌，向刘靖扬切去，这招好是诡异。但刘靖扬没有闪避，也伸出右手一指戳出，点向夫子的右肋的天池穴，后发先至，同时左手击出，便接下了夫子那一掌。但是刘靖扬并没有点中夫子的穴道，只见夫子迅速后移，左足点地，右足踢出，刘靖扬翻身一跃，闪到了半空，又从半空下落，顺势又击出了一掌。这一掌从天而降，速度极快，夫子闪了过去，刘靖扬下落到地上，步法还是如此地稳健、轻盈，可见他内息依然顺畅，能在百余招后如此的人，只怕江湖中也不出十人。这时刘靖扬转守为攻，双足立地，已运起了真气，这股真气流向丹田，汇聚于气海，只见他左手纵向划了一个圈，右手横向划了一个圈，将一股如指般细的内劲缓缓运于掌中，忽地右掌一震，掌劲疾吐，一道极强的绵劲击了出去，穿透力十足。这掌乃是“君瑶掌法”的第五式“望尽天涯”，威力也较前四式掌法要大些。此刻二人已然斗到了两百余招，夫子这时才使出一式“聚字诀”，将刘靖扬这股极强的内劲汇聚到左掌掌心，通过手太阴肺经把劲道迅速转移至右掌，挥向了身后的八根竹子，只见这八根竹子并没有裂开，却已经齐齐折断，一一落在了地上。能将绵掌这股指般细的劲道通过手太阴肺经化成一股切割的劲道，看来这武学实则是高深莫测。

夫子这时才收手，吸了口气回运。刘靖扬也运了一口气，走了上前，拱手说道：“想不到夫子你的武功竟是如此的高绝，实在是让我望尘莫及！是我多虑了，君瑶书苑有夫子在，他人又岂敢进犯。”

夫子悬手半空，说道：“这便是《诗情剑典》的武功心诀！”

“《诗情剑典》？”刘靖扬看了夫子一眼，惊道。

“适才我所使的‘引字诀’、‘散字诀’和‘聚字诀’皆是《诗情剑典》的上层内功心诀。”夫子从怀里拿出了那本《诗情剑典》，说道。

“难怪如此的厉害！”刘靖扬惊叹道。

“靖扬，你能接下我两百余招，足见你的武功非常了不起。”夫子说道。

“难及夫子一二！”刘靖扬说道。

“好！天意如此！”夫子看了看刘靖扬，点点头，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