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沟 第16章 “夜猫子”进宅

俗话说：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

这天晚上，苗家进来“夜猫子”了。

老大苗旺金和媳妇金小芹刚脱衣服睡下，就听到外面有夜猫子（猫头鹰）的叫声。

老大媳妇耳朵很好使，急忙坐起来摇晃身边的丈夫：“当家的，你听，外面好像有动静，夜猫子的声音。”

苗旺金睁开眼睛，努力凝耳细听，还是听不到外面有动静。

“你听见没有？”

“没有，你是不是精神作用？我只是听到万籁俱静，大自然的美妙声音，如果我是老四，我就诗兴大发，感慨万千，吟诗作赋。”

金小芹娇嗔道：“你别没有正经的，我跟你说的是正经事，不是开玩笑？你听，外面真的有声音，是不是傻狍子进来，或者是熊瞎子和狼闯进来了？”

“你怎么没有往好的地方想？全是坏事？是不是老二回来了？”

“赶快起来，不要惊动娘，拿着火药枪出去看看。如果是土匪来，你就叫哥几个出来，你就开枪射击。”苗旺金心里也害怕，但是，自己好歹也是大老爷们儿，还是家里的老大，只好打起精神，穿上衣服，拿枪出来。

这时，只见院子里人影一闪，不是土匪，也不是熊瞎子，而是一个人。

真的有人？

那个人身手矫捷，低声说道：“大哥，别开枪，我是老二苗旺木。”说时迟那时快，苗旺木大步流星已经赶到老大面前。

老大看清楚真的是老二，嗔怪道：“老二，黑灯瞎火的，你怎么偷偷摸摸回来？为什么不叫大门？”

“我敲门，你们不开，我就从墙上跳进院子里。”

“大黑天，偷偷摸摸的回家，跟做贼一样，你这是怎么回事？”

“大哥，进你们屋子里说话。”

“你不去见娘？”

两个人正这么说话，只听不远处康梅花大声说道：“你们两个，都给我过来。”

老二苗旺木只好搭讪道：“娘，我正要来看看你，你怎么样？”

“我很好，出奇地好，我一时半儿还死不了。”

苗旺木听得出老娘不高兴，只好硬着头皮来到康梅花的房间，老大和媳妇也跟着走进来，外面的狗叫，使别的屋子里的人也都醒了。

苗旺木来到康梅花房间，看着怒气冲冲的康梅花说道：“娘，你没有事就好，我担心你有事，儿子让你担惊受怕了，对不起。”

老大忍不住说道：“老二，你太不像话了，你真太让娘操心了。”

苗旺木说：“我就是回来看看娘，我过得很好，你们不要为我担心，一个人有一个人的活法，我不喜欢你们的生活方式，我要换一个生活方式，要活得自由自在。”

康梅花突然说道：“如果你还认我还是你娘，你听我说几句话。”

“娘，你说。”

“回来跟何秀娟结婚。”

“娘，你说别的事情我都可以答应你，可是，我不能娶何秀娟。”

“为什么？”

“没有感情，我不喜欢她，我不喜欢过没有感情的生活。强扭的瓜不甜。”

“感情需要慢慢培养，我跟你爹结婚的时候，也没有感情，还不是生了你们这么多孩子？你说，何秀娟有什么不好？我们跟人家订婚的时候，你也没有说出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如今，你变卦了，为什么？我听说，你外面有人了？”

“自由恋爱，不瞒您说，我喜欢一个俄国姑娘安娜。”

康梅花忍住气问道：“人家喜欢你吗？”

“你不是说，感情需要慢慢培养吗？自古美女怕缠夫，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

“你真是一个贱皮子，我说你什么好呢？如果你爹在，他知道你的所作所为，一定打断你的腿，一定会被你气死，你娶什么女人不好？为什么看中一个侵略我们国家的俄国人？家仇国恨，你还有民族气节没有，当初，我们的父辈闹义和团，就是为了民族的尊严。”

苗旺木毫不在乎地打断母亲的话，说道：“娘，你别给我唱高调，别跟我拔高这么多，我没有那么高的觉悟，我就是一个注重实际的人，我就喜欢这个俄国人安娜，非她莫娶，我就是给她做牛做马，我认了，我愿意，我今天来就是看看您老人家，你没有事就好，以后，我的个人问题不用你操心，人各有志，我也老大不小了，我知道怎么活着。”

康梅花脸色铁青，铁青变成铜绿，气愤地说道：“今天如果你不答应娶何秀娟，你就休想出这个门。”

苗旺木不解地说道：“妈，我知道你会功夫，我也会几下子，但是，我们最好谁也别动手，就是正当防卫也不要做，动手就会伤和气，忍无可忍也得忍，这是你谆谆教导我们的话。再说，如今都是什么年代了，你还这么老封建，逼迫你儿子过没有幸福的婚姻生活？”

“我们是言而有信的人家，人家娟儿有什么不好？长得也不错，很水灵，很机灵，针线活也好，外面活也拿得起，放得下，屋里外面的活计都行，你把人家姑娘冷落起来，我们怎么对老何家交代？你给我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

“我不管，反正我跟何秀娟没有感情，不感冒，没有电，我不会跟何秀娟结婚，如果你逼迫我跟她结婚，我就逃婚，今天结婚，今天晚上就逃婚。”

“你这个臭小子，成心跟我对着干？是不是？要挑战我的权威？”

老大是个和事老，息事宁人地说道：“老二，你不要那么急脾气好不好？怎么这样犟？跟牛一样？咱娘是为你好。”

金小芹也随声附和地说道：“老二，天也不早了，你吃饭没有？我给你做饭，你也不要着急走，在家多住几天，陪娘多住几天。”

“不，我不饿，我也不在家里住，我还有事，要赶回漠河。”

“你这个人心已经野了，为什么急急忙忙要走，就是军人，也不至于不给探家的时候，你着急忙慌要回去干什么？”

“是不是要回去见你的什么安娜俄国人？”

“是，也不是。”

康梅花坐在太师椅上，目光炯炯，看着二儿子一字一板地说道：“今天你必须给我一个说法，要这个家，眼睛里还有我这个娘，你就得住在这里，答应我娶何秀娟。”

苗旺金也低声对苗旺木说：“你就答应娘吧，不要走了，外面人心隔肚皮，提心吊胆，神经总是处于紧张状态，世事险恶，哪里也不如家好。”

苗旺木说：“大哥，你得理解我，我已经长大了，我再也不是小孩子了，我会独立思考，我要做我自己喜欢做的事情。”

金小芹劝解道：“二弟，咱娘见多识广，走过的大桥，比我们走过的路还多，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你还是住在家里吧，听老娘的话，啊。”

“不，我这就走，娘，儿子不孝，你就当没有你这个儿子，或者，你就当你的这个日子死了，被狼吃了。”苗旺土显得很悲壮，如同要上刑场一样，大义凛然，或者跟荆轲刺秦王一样，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为了爱情，什么都可以不要。

“娘，您多保重。”苗旺土一个抱拳，转身要走。

此时，老三和老四也闻声过来，老大伸手要拦住苗旺土。

康梅花低声沉稳地说道：“不要拦他，让他走。”

几个人目瞪口呆，目目相觑，妈妈呀，这是为什么呀？娘为什么这么做？为了找到这个老二，娘甚至冒着生命危险，枪林弹雨，血雨腥风，深入虎穴，去市政厅找人。如今，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怎么还眼睁睁看着老二走人？

简直是不可思议嘛。

真是不可思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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