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的歌 孤独的翅膀 第十六章 忘记

第十六章忘记

我带着自己的衣物，慢慢地走着，虽然我也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可我还是要继续走。

路旁是一排排灰色的长椅，记得在我还是个小孩子的时候，妈妈就常带我来这儿。世事无常，光阴飞逝，现在我长大了，她不在了，可那些长椅还在那儿，一点也没有变。

我静静地坐了下来，开始想妈妈，想爸爸，想幂颜，还有那个爱我的男孩。

这个世界就是那么苍白脆弱，你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你就那么突然地长大了，也明白了一些事。你也更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有谁来到你的生命里，拉着你的手，和你一起走，去光阴的尽头。

爱情，对我来说很遥远，我只是个失去了父母的女孩。爱，在我的世界里，只是两个相爱的人，能够调和自己与对方的心情，互相包容，互相体谅，在时光中牵着手一起慢慢老去。在爱情这首歌里，会有笑容，也会有眼泪，但不管怎样，都要选择坚持，都不能选择放弃，选择背叛。不爱，就是两个人固执地走在一起，他们彼此没有爱情，没有真情，只是短暂的喜欢，然后就开始互相觉得对方浑身都是错误，开始挑剔，开始生气，开始怨恨。

在我身患白血病的这段日子里，很多男生都给我寄过信，说他们有多爱我，要拉着我的手一起去天堂。可我又怎么会轻易相信呢?我们还小，怎么会懂得真正的爱情，一切只不过是一时的冲动罢了。就像陶行知说的那样，长大了，爱情的果实才会甜。

风，那么冷。心，那么痛。我的身心好疲倦，我不敢想。我知道受伤的感觉，可是我还是会情不自禁地去伤人心。

那个男孩对我的爱，我相信是真诚的，可是我真的不能答应。人鬼殊途，他的生命不过几个月的时间，而我的命还长，我们两个如果走到了一起，彼此都会伤心。或许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会很快乐，可是他一定比我走的早，他离开我，会不舍，会痛苦。我看着他远离我的生命，会心酸，会流泪。

岁月的刀划破了我单纯的脸，从知道自己身患白血病的那一刻开始，我就已经长大了，我再也不是那个孩子了，我也希望自己能够永远稚嫩，可是岁月毕竟很无情。

如果一直都长不大该多好，就不会痛苦了。我好想回到小时候，那些温暖的时光，有亲情的陪伴，不像现在一个人那么孤独，想爱爱不了，有家不能回。

幂颜告诉过我，那个男孩曾经无数次在我流血发作的时候撕心裂肺的哭，只是我太痛苦，所以不曾知晓。

那个时候我怎么就没有想到爱情呢?我伤害了那个男孩，他现在一定很心痛吧。我是个善良的女孩，我不会固执地去伤害一个对我真诚的人，我这15年受过的伤很多，可是我伤害的人，却寥寥无几，除非是迫不得已。

多想死去，如果没有明天该多好，如果身体永远冰凉该多好，我的世界就没有伤心，就没有爱情。我怎么可以那么无情的伤害一个脆弱的男孩呢？他心痛，我的心更痛。

忽然觉得好寒冷，如果有件棉服就好了，风刺骨的吹着，吹到我细嫩的脸庞，我的双手蜷缩着。

路边的行人渐渐少了，下雪了，都回家了，只有我一个人在这里孤独寒冷。

我没有家，没有亲情的家，回去没有一点意义，我宁愿乞讨，我宁愿露宿街头。如果有好心人可以收留我该多好，我就可以再一次体会到像潘护士，像幂颜一样的温暖了。

为什么，在这个世界上对我好的都是陌生人，他们都只不过是我生命里的过客，他们都是在无意之中闯入我的生命里的。可是我的亲人，对我而言却相当于白纸，他们给了我什么，又能够给我什么？妈妈在一个黑暗的夜晚鬼魂飞到了很遥远的地方，爸爸在我眼皮下停止了呼吸，垂下了坚强，而其他亲戚，都在我小的时候，一个接一个地死了，曾经我不会哭，因为我已经习惯了人的生死，可是后来爸爸妈妈的死，我做不到平淡，因为他们都是在这个世界上最爱我的人。

父母之间的爱情，很平凡。他们只是在生活里的相互扶持，相互体谅。没有很多很多华丽的辞藻，只是最单纯美好的幸福。

生活，不是爱的全部，能懂的人真的少。每当望见繁华的小巷中当众热吻的情侣，我们都会选择蔑视。

我曾经嘲讽别人的爱，我也常常骄傲地想象自己未来的爱情一定很美，可是我没有想到命运的虚假颠覆，它给了我很多我不想要的东西。我好冷，心好累，我还是没有想好要不要和那个男孩拥有爱情，我没有勇气去回答这个现实的问题。

我的生命仍旧会盘旋继续，我是飞鸟，可是他不同。他在命运的风暴里摔折了曾经美好的翅膀，他再也不能飞翔。如果我跟他在一起，就不会得到真正的爱情。这个世界上最远的距离，就是生死相恋。

我一个人，慢慢地走着，走着，我不知道自己的归宿会是哪里，因为我已经没有家了。即使有家，也是空洞无光的残壳。

我知道，没有人会懂我的。生命正是用它的冷酷与漠然在折磨着我们的脆弱，我们的坚强只属于童年的美好时代，当时间流失，又有谁会记得。曾经说好的永远，还是走不到最后。今晚我会在哪里我都不明白，又有什么资格来谈论命运，我们都只是上帝怀里的婴儿，每个人都被它平等地掌管。或许是我犯了错，于是上帝就对我不那么公平，我身边的一切都在告诉我。爱情，亲情，友情都在和我作对，让我在青春年华里情不自禁地失去与痛惜。

我好累，我不知道我走了多久，反正一直走也走不到生命的终点，我永远都只能在原地奔跑。我望见了身边陌生又熟悉的椅子，静静地坐下了，我的脸朝着狂风，我任凭它吹打。我想在风中忘记，忘了男孩，忘了父母，可是人生就是这样，很多东西不是试图遗忘就能真正释怀。我们只能假装忘了。

天渐渐地黑了，路灯在无人的世界里笼罩起了微凉。风还在吹，我坐在寒风里，凄冷身心。

如果我爱的人此刻都在我的身边就好了，我好想死，死了就没有痛苦了，那我宁愿再生一次白血病，我宁愿死，我宁愿离去也不愿在孤寂中煎熬。我不懂，生命的无情。我只明白，自己的渺小。

我困了，渐渐地闭上了双眼，如果眼前的黑暗会蔓延到永恒该多好。

天亮了，我发现我的身上不知何时被什么人盖上了一层被子。旁边，是一封信。

我轻轻地拆开了信封，熟悉的文字又一次映入了我的世界。

“若华，你还好吧？你的病好了，我真为你高兴，请你相信我的真心。可是我真的不愿意看到你寒冷，看到你生病。我同情你的遭遇，你的生命里早已失去了亲情，但我坚定地相信你会比我幸福，因为你会永远活得好好的，可我的生命，不久之后将会走到终点，再也不会向前。

“谢谢你，若华。这段时间你的帮助让我长大了不少，我已经不是孩子了。命运自有定数，我如果会死，又何必强求痛苦的活着。我想告诉你一个秘密，当初我的爸爸不同意手术，不是他溺爱我，而是考虑到手术的后果。我的病是重症血癌，如果进行手术，就算成功了我也只能活着，而且我的大半辈子都得靠拐杖和盲镜活着了，他不忍心让我变成一个残疾人。”

“若华，你一定要幸福地活着，我对你那么深情，却注定不能陪着你到白头，是我不好，是命运无情。答应我，一定要好好的。不许再像这样过夜了，那样你会冷得生病的，我看到你难受，我比你的心都痛。”

原来是那个男孩。他那么爱我，我怎么能辜负他的一片深情呢？我记得小时候，有人曾经告诉过我，人和人之间只要相遇，哪怕是擦肩而过，又或许是成为朋友，缘分就不会走了。

可是我真的好难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