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护与被监护 ☆、第三章

天还蒙蒙亮的时候，利威尔就醒了过来，昨晚他睡了一夜的沙发，多亏他的身高让他在沙发上也能睡地舒坦，他并没有很快站起身，而是在沙发上默默地坐了一会，脸陷入一片阴影中，只能听见他轻微的呼吸声。

家里不再只是他一个人了。

利威尔看向半掩着的房间处，唇角小小地勾了起来，尽管笑容很快就消失了。

他从沙发上站起来，蹑手蹑脚地走近房间，床上的小家伙蜷缩成一团，睡得正香，只是眉头紧皱着，眼睛下方隐约有泪水的痕迹。

果然还是个小鬼啊，利威尔心想着，不自觉地伸出手把被子往上面拉了拉。他盯着小艾伦的睡颜看了一会，确认对方一时半会醒不过来后，才又慢慢退出房间，走出家门。

他要赶在艾伦醒来前把艾伦的生活用品拿过来。

好在利威尔的一来一回速度实在很快，加上路上并没有多少行人，他就权当是在晨跑了，拿着生活用品返回东街时，早餐摊已经默默营业了。他想了想，一走过去，就被店主热情地过分的笑容给闪到了。

店主是个金发的中年男人，大早上的就拎着酒瓶子喝起了，利威尔闻到淡淡的酒味后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一步。

那张脸上的笑容堪比盛夏的太阳，“利威尔警官，早上好！”“恩，我要……”“这几个包子就当是送给警官的一点心意了！”店主没等利威尔说完，就从身后拎出一袋热气腾腾的包子，不容分说地递给利威尔。

利威尔皱了皱眉，拒绝的话没出口，店主就感叹似的叹了口气，“利威尔警官，您一定要拿着这些，耶格尔医生还活着的时候一直很照顾我呢，现在他去世了，您帮忙照顾艾伦，想必也很辛苦吧？就当是我给艾伦的早餐好了！”

住在北街富人区的耶格尔也能照顾在东街的汉尼斯？利威尔没有把自己的惊讶表露出来，他默默地接过袋子，道了声谢，就要往家门走。

背后汉尼斯在对他喊：“利威尔警官，艾伦就麻烦您了！”

他头也不回地挥了挥手，算是回答，现在他总算是知道为什么耶格尔夫妇葬礼的那天有那么多人来了。

刚换好鞋子，就听见有急促的脚步声从房间里传出，渐渐离他越来越近，最终在离他一米远的距离站定。利威尔眼皮也没抬一下，就说：“艾伦，睡够了？”“恩……”小艾伦应了一声，有点紧张地看着他。

利威尔把手中的袋子递给艾伦，也不多做解释，自己拿着另一袋生活用品走进房间开始整理。由于是单身汉买的房子，所以他只有一个房间，另一个被用来堆积杂物了，本来一个人住也不觉得拥挤，但是现在多了一个小鬼，又不能天天睡沙发，他只好从杂物间里拿出足够长度的毛毯铺在房间的地上，在铺的时候，他明显察觉到小鬼一直在他背后乱晃。

“艾伦。”他叫了一声，对方立马乖巧地回应，然后继续在他背后乱晃。

“艾伦。”他又叫了一声，对方还是很快地回应了，依旧在他背后乱晃。

利威尔停下收拾，一手揉着眉心，转头看他，问：“你在做什么？”“我……没在做什么。”小艾伦结结巴巴地说，手紧张地攥紧自己的衣角。

“不要在我背后看着我。”当警察的都知道生存守则第一条是，绝对不要把后背暴露给敌人，虽然艾伦不算敌人，但他还是感觉怪怪的，利威尔严厉地下达完指示后，再转头去整理东西，背后的视线果真消失了。

等他整理好所有东西，天空也变得明亮起来，利威尔舒出口气，走去窗边推开窗子，默默感受着微风拂过脸颊的触感，今天是个好天气，晴空万里。

“利威尔叔叔，你早饭还没吃吧？”突然一道小小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

利威尔转过身，看着艾伦怯生生的小脸，他努力把手中的袋子举高，示意利威尔接过袋子。

长时间的沉默让艾伦有些后悔了，他不该这么鲁莽的，或许利威尔叔叔已经吃过了，或许他不喜欢吃包子，但是在他慢慢缩回手的时候，利威尔忽然拿过袋子，边咬了一口包子边朝他走来，揉了揉他的头顶。

艾伦的小脸上顿时露出惊喜的笑容，那双漂亮的眸子里此时如同盛满了星空，绚丽得让人不忍去破坏。

“艾伦，去换衣服吧，我送你上学。”在吃完一个包子后，利威尔才开口说话，目送着小鬼一蹦一跳地去换衣服，他心里猛地沉了一沉。他不是傻瓜，不会看不出艾伦一直跟在他身后的原因，那个小鬼是在害怕利威尔再一次丢下他，所以才会用那么笨拙的方式，以为只要注视着利威尔就不会再被丢下。

他可能算错了时间，艾伦提前醒过来了，在他还没回家前就醒过来了。利威尔走到沙发前，伸手摸了摸沙发，带着淡淡的体温，小鬼大概蜷缩在沙发上等他回来吧，直到等到绝望了，才蔫耷耷地回房间。

想到这，利威尔的太阳穴都快突突跳起来，养孩子还真是一件麻烦的事情。

换好衣服，利威尔主动拉住艾伦的手，艾伦则在旁边笑得一脸开心，于是两人就以极度不协调的表情出门了。

据说当天的报纸头条是‘最强警官利威尔残忍胁迫幼童同居’，据说利威尔后来把写这个报道的记者揍得进了医院。

不过这都是之后的事情了，两人一路走到西街也算是平安无事，少言寡语的利威尔并没有浇灭艾伦的热情，在这个年龄该有的好奇心以及破坏力，艾伦一个都不缺，先是要去救在树上下不来的小猫，又要去看看猎枪是如何制造的，也不看看身旁的某个叔叔脸色黑地都可以挤出墨水来。

再一次艾伦想要去追一条漂亮的纯白色小狗时，利威尔终于忍耐不住，一手揪起艾伦的领子，把他举到与自己平视的高度，一字一顿地警告：“艾伦，你这样会迟到的。”

猛然间被举高，小艾伦的确吓了一跳，但是惊吓过后他又觉得这是个好玩的游戏，便不再管利威尔说什么，只是一个劲地冲利威尔笑，讨好地说：“利威尔叔叔，那条狗真的很漂亮，我从没见过……”

“你之前也是这么说的。”利威尔面色不善地打断他，“‘我从没见过下不来树的小猫’，‘我从没见过猎枪是如何制造的’，接下来你希不希望见识一下如何被警察揍？”

“对不起！”

利威尔冷哼一声，把他放回平地，小鬼在安静了几秒后，突然笑容灿烂地提议：“利威尔叔叔，你力气好大，能不能再玩一次？”

“艾伦，你这个找揍的臭小鬼！”

在艾伦逃进学校前，利威尔以大欺小，争分夺秒地把他揍了一顿，即使他有手下留情，但最后艾伦还是哭着跑进了学校，看着他的狂奔的背影，利威尔胸口的闷气总算是舒坦了一些。

当他来到警局和同事说起他以后上下班时间要改变时，那帮人没有一个惊讶的，只有那个名叫韩吉的同事丝毫不给面子地大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利威尔竟然要养孩子！真是太好笑了！利威尔，你需不需要穿着围裙，给孩子喂……”

‘奶’字还没出口，她身后的墙壁蓦地多出一把飞刀。

“你说什么？”利威尔手上把玩着飞刀，面色不变，语气冷淡。

“没什么……不过说真的，还是太好笑了哈哈哈哈哈！”

眼看利威尔就要发飙，韩吉忙说道：“话说回来利威尔，养孩子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你要是有什么不会，还是来问问大家吧，你毕竟是个男人，代替不了孩子母亲的角色。养孩子最重要的是要培养和孩子的信任，千万千万不能揍孩子哦~”

利威尔一开始还在冷静地听着，听到最后一句，他发出了疑惑的声音，韩吉一本正经地重复：“千万，绝对，死也不能，揍孩子。”

“……”完了，信任什么的都见鬼去了。

坐在教室里的艾伦此刻心情极不平静，一是因为利威尔叔叔揍他了，二是因为来自别人的视线，有猜测，有幸灾乐祸，有同情。

无论是哪一个，他都不想看见！艾伦藏在桌子底下的手紧紧握成拳，脸上绷得紧紧的，同学们三两成群地围在一起，边悉悉索索地说着什么边用视线往他这个方向瞟，不管是善意还是恶意，都被艾伦彻底隔绝了，他到现在都还无法接受父母的突然逝世，尽管理智很清醒，可情感上一片混乱。

就好像一个梦，利威尔叔叔只是暂时替他父母照顾他，等父母回来了，他又能回到父母身边。

“艾伦。”有人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肩，把他从梦中拍醒。

艾伦回头看去，对上三笠和阿尔敏担忧的表情，努力扯了扯嘴角，“你们两个今天好早。”

阿尔敏在他身边坐下，毫不掩饰自己的担心，“艾伦，你没事吧？”这个金发蓝眸的男孩是艾伦的好友之一，不擅长体力工作，但是头脑聪明，而另一个站着的黑发女孩则是三笠，成绩优秀，又拥有比同龄人都强大的武力，奇怪的是只喜欢跟在艾伦身边，目前来说是个未知的谜。

“没事，你们不用担心了。”艾伦摇摇头，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正常一点。

三笠咬了咬嘴唇，没有接他话题。

阿尔敏又拍了拍他的肩膀，“艾伦，你有什么事一定要和我们说，我和三笠会一直在你身边的。”

“谢谢你们。”艾伦笑着回了一句，三笠还想说些什么，可是上课铃声响了，她只好走回座位，剩下艾伦和同桌阿尔敏，阿尔敏瞟了眼讲台上的老师，小声对艾伦说：“艾伦，听说你现在在被某个警官抚养，是真的吗？”

艾伦想起利威尔揍自己时的凶残样，被揍的屁股还隐隐在作痛，他迟疑了一会才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

“那他对你好吗？”

艾伦又是点了点头，不过表情有点咬牙切齿的意味。可是很快又换上了一副茫然的样子，他现在是寄人篱下，利威尔并没有抚养他的义务，只是出于他父亲的遗嘱才照顾他，这么一想，又觉得自己根本没有资格和利威尔怄气。

“艾伦，你别想太多了，既然是警官先生的话，应该也不会对你使坏了。”阿尔敏劝说道，艾伦木然地再次点头，大脑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