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影传承 奥特学院（5）

杰克坐在佐菲右边的一个椅子上，出神地望着佐菲干净的侧影——薄薄的黑暗里，佐菲眼睛像是远远的天幕一般闪着萤火摇曳的光点，在模糊的面影上偶尔跳动。杰克突然想起了水面上的星星，微弱而美丽，在漫长黑夜里指引着唯一不变的光源与信仰，近在咫尺，却又远不可企及。

这就是佐菲。杰克心想，独立班的领头人，奥特学院的精英。他被称为是奥特学院建校以来碰到的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强者，而据说历史上只有一个人可以与他匹敌，但是那个学生加入独立班不久就失踪了，从此再也没有人知道他的下落。

佐菲是杰克的哥哥，但哥哥也只是口头上的称呼而已，他们并没有血缘关系。杰克尊重他，对他一直心怀敬意。奥特学院在宇宙中太受关注了，树大招风，明里暗里的攻击都是常有的事，而无论陷入何种境地，佐菲总能沉着冷静力挽狂澜。他很聪明，他知道在什么时候会发生什么事，或者该在什么时候发生什么事。有时杰克他们开玩笑或抱怨的运气，在佐菲看来也只是可以人为左右的预测与安排。

杰克看着他，但总觉得他的脸色有些苍白。

“老大……”

“嗯？”佐菲头也不抬，右手在电脑触屏上滑动，左手放在自己腰间。

“你刚刚用了激发态原子光束？”

佐菲抬起头，眼睛直视着杰克，杰克听到他的呼吸有瞬间的静息。然后他跳转了话题：“我把卫星的操纵权转给你。”

“先回答我行不……”

佐菲没有解释，向着杰克摊开自己的左手，杰克看到暗红的血在他手心凝成一道道深深的河谷和一团团广阔的平原，在手掌上肆意蔓延。佐菲果然在塔中受到了攻击，他想，不然他不会有那么高的警惕。

佐菲转过身，杰克看到了他左腰部的一片猩红，血僵硬地在皮肤表面凝结成块，和裂开的伤口粘连在一起。佐菲缩回手，撑在伤口处。他每动一次都会有新的鲜血溢出来，顺着指缝，像河流缓缓而下。

杰克皱了皱眉，他有些担心。

佐菲倒很自然地一笑:“我喷过冷冻剂了。”

“谁那么大胆子敢动我大哥？”

“来者不止一个人。”佐菲答道，”如果真只有一个人的话，那他得达到像希卡利对系统的熟悉程度。他们对电梯预启了防御攻击，使我上塔的时候受伤，然后趁我处理伤口的时间破解了禁区权限，逃走了。”

“我说呢，怎么我进来这么容易。”杰克补充道。

“也许他们早就知道了你会来。”

“你是说——”杰克突然想起安培拉皇家学院，上次新生入学的期间他们也发动过一次暗袭，甚至差点摧毁了奥特学院能源研究所的实验室。

“任何推测都是有风险的。”佐菲答道，“今天夜里，学校的防护网又会重新启动了，我知道他们想闹出什么动静，但时间已经不多了。”

……………………………………

泰罗百无聊赖地躺在宿舍的床上，伸了个懒腰。下午的天气正好，还有微微凉爽的风，泰罗躺在一堆从杰克柜子里翻出的零食当中，眼睛直直盯着天花板。

死杰克，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不知道到底跑哪里鬼混去了！

吞了一块巧克力后，他又抓起一包薯片，拼命地摇晃:“混蛋杰克我饶不了你！”于是一包薯片被他震成了碎末。

泰罗丢了薯片，目光在一堆零食中扫过，准备寻找下一个可以用来发泄的目标，正当他拿起一包饼干时，他听到门外响起了脚步声。

泰罗一跃而起，扑向门口，他以为杰克回来了，正当他准备找杰克算账时，那脚步声从他门口轻轻经过，并没有停下来。泰罗侧着耳朵注意地听，发觉那竟然是两个人的脚步。

该会是谁？佐菲？希卡利？

泰罗悄悄地把门打开一条缝隙，可门外的走廊空荡荡的，并没有什么人，冷风从走廊上吹过，静的出奇。他有些害怕，不敢一个人待在屋子里，他想到了艾斯就被安排在佐菲的寝室里，于是悄悄地蹭着墙溜了过去。

房门没锁，泰罗很容易就把它推开了，艾斯躺在正对门的一张床上睡得正香。奥特之母说艾斯是个漂亮的小家伙，虽然泰罗很不乐意听到这句话，但他不得不承认艾斯睡觉的姿势是比他要雅观很多。他身子蜷缩成一团，眼睛和嘴唇都紧闭着，像只惹人怜爱的小狗，泰罗不自觉地想像摸狗狗一样去摸艾斯的头，他猜想艾斯会不会像狗一样突然咬他的手。但是他的手刚刚触到艾斯额头时，他就吓住了，他明显感觉到艾斯在发抖。

他身体是凉的，呼吸很弱，如果不是泰罗近距离的观察，还会以为他只是在睡觉而已。泰罗慌了，用力推了推艾斯，但艾斯一动也不动，根本没醒。

“艾斯？艾斯！”

还是没动静。泰罗觉得自己声音里都带了哭腔，推艾斯的动作也是越来越不自主。艾斯病了，但刚刚和爱迪一同上楼时还好好的，泰罗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艾斯在他眼前突然就像个快要死去的孩子，而他第一次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惊慌失措。

怎么办……到底该怎么办……

他在屋子里转圈圈，时不时张望一下门口。他从没有这样想念他的哥哥们，他希望他们快点回来，他也希望艾斯像那个混蛋杰克一样突然坐起来对他哈哈大笑：“你怎么这么好骗？”但是他知道艾斯从来不会撒谎，他表现出的一切，包括快乐、满足、痛苦，都是无比真实，容不下任何虚假。

怎么办？

泰罗跑到窗户边，探出身子看看楼下，午后的校园相对来说安静了一些，但是这种安静让泰罗心慌。杰克他们还没有回来，而泰罗没有通讯器，在佐菲的房里也找不到急救箱。他跑回杰克房间里，但他突然想到杰克从来不备这个的，雷欧和赛文一定还在外面接待新生。瞬时间，泰罗觉得自己都快疯了。

情急之下，泰罗冲着窗户口大喊了一声：“谁来救救艾斯啊！！”惊醒了正在午睡的一群鸽子，从广场飞起。

平静之后，泰罗腿软了，瘫在地板上动不了，他无神地望着天花板，极度地疲惫。可这个时候突然响起了敲门声，门外有人很礼貌地问：“请问需要我帮什么忙吗？”声音很轻柔，生怕打扰到了屋子里的人。

“需要需要！”泰罗扑上去用力扯开门，迎面是一个穿着蓝色外套的少年，那双眼睛温柔地微笑着，折碎着一世界的阳光，他个子高高的，像一棵站在夏光里的树。

他俯身看着泰罗：“小弟弟，我刚刚听到你在呼救，是怎么啦？”

“你快来看艾斯吧！”泰罗不停把他往屋子里拉，他直起身来，看了一眼床上依旧处于昏迷状态的艾斯，眼睛里的光有了微妙的变化。

他走过去，一只手覆盖在艾斯的额头上，艾斯剧烈地抽搐了一下，然后他从右手手腕的压缩盒内取出一支微型注射器，摇动着里面血红色粘稠的液体。

他握住艾斯的手腕，把液体从静脉注射了下去，那一线红色在艾斯苍白的皮肤下的血管里流动开，所到之处开始重新显现红润的色彩，像给干枯的河床注入了新的水流。渐渐的，艾斯的呼吸开始均匀有力了。他还是没醒，只是不再颤抖了。

“让他再睡会就会好了。”少年把艾斯的手臂放回床上，轻轻捻起被子盖好。

泰罗一直注意地盯着他们，手心都出了汗，惊险的一幕总算过去之后，他长舒一口气。那个少年转过身来对他说：“这种情况是很危险的。小弟弟，你有认识的老师或者哥哥姐姐在学校吗？”

“有。”

“我把通讯器借给你，你能联系他们吗？”

“呃……我记不住他们的代码……”

少年温和地笑笑：“没关系，如果是奥特学院正式学生的话，你只要告诉我名字就可以。”

“嗯……你联系佐菲吧，他是艾斯的哥哥。”

“佐菲。”那少年重复了这个名字一遍，脸上的笑容有了瞬间的凝固，然后他直接拨通一个代码，把通讯器交给泰罗。

“啊？我说？”泰罗有些搞不清楚状况。

“当然。你说的话，佐菲会比较容易判断。”他把泰罗领到窗户边，看着窗外晴朗的天空：“小弟弟，很谢谢你相信我。”

“呃……你说相信什么——佐菲！艾斯都快死了！你赶快回来！对，我命令你，马上！”说完泰罗气呼呼摁下挂断，把通讯器交给那个少年。

“谢谢你。”他说，同时恶狠狠地向着窗外啐了一口，“什么哥哥，一点都不可靠！”

少年笑了笑，没再说什么。他陪着泰罗等了一会，然后起身告辞，泰罗极力挽留：“别走啊，你救了艾斯，一会儿还要请你吃饭呢。”

“谢谢，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他对泰罗挥挥手，“再见了，小弟弟，一会你佐菲哥哥回来，一定要告诉他艾斯是怎么生病的，你要把你看到的和听到的都告诉他，明白吗？”然后他顺手把一个小瓶子放在艾斯床边的桌上：“这个交给你佐菲哥哥，他会看懂的。”

“是艾斯的佐菲哥哥。”泰罗纠正道。

“好了。我该走了，再见。”

“嗯。”

少年从门口消失后，泰罗又突然冲了出去：“喂，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啊！”可是空洞洞的走廊里吹着凉凉的风，那少年早已不见了踪影。泰罗两手扒着门框，在原地呆了好久，直到杰克和佐菲回来，他脑海里都一直是刚才发生的一幕，少年蓝色的外套和那双盛满笑意的温柔眼睛刻在他记忆的深处，就像校园里处处充满的光，永远无法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