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异传之轮回第十一章

妖异传之轮回

阿色君

女生小说 | 古色添香更新时间：2014-01-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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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整三天三夜，何覃不曾离开过那个女子半步，日夜不离不弃的守在她榻旁，不吃不喝不眠不休，因为那个女人活不了多久了。

第四日的晨起，我端着厨房备好的药和饭食来到姑娘的房中。

听见有人进屋，何覃仍是没有任何动作，不说话也不起身，只是趴在床头紧紧的握着女人的双手。

这是我这几天第一次进去这里，也是第一次如此清晰的看着榻上的女子。

眉目清秀，带着三分刚烈，没有丝毫女子的柔弱温婉。女子面容苍白，双眸紧闭，一张嘴唇淡的呈现水清色，干涸的裂出无数细小的开口。红色的衣衫被换下，着一身素白绸裙，鬓发整洁的理在脑后，活像一个僵死的人。

但比起她，何覃也好不到哪里去，同她一样的面容苍白，可惜多了神情憔悴而已，很哀伤很绝望却又不甘的神色。

“何覃，你该吃些东西了……”我不知道他会不会听我的话，所以问的很没底，说起来我跟他有什么关系呢？朋友？算不上吧……

果然，他没有理睬我，很挫败也很抑郁。

我没有哄过人吃饭，更不会像何覃喂我喝药那般威慑，所以我根本就不知道怎样让他开口说话甚至吃一口饭喝一滴水。

“如果你倒下了，她醒来怎么办？”

待立在原处半晌，见他依旧不为所动，想了想便走到桌旁，将饭菜搁在桌上，然后执起药碗慢慢走到榻旁。

“她的药……”

果然，他动了动脖子，木讷的接过药碗，然后一匙一匙的小心喂给女子，虽然每喂一匙，便得洒了大半，基本上只能进去几滴，但他仍旧毫不松懈的小心坚持着。

我突然想起一个念头，会不会我昏迷的时候，他也是这样慢慢的喂我喝药呢？

但显然我跟她是不同的，我不是她，她不是我，我那次不会死，而她这次却是救不了了。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没有离开，一只静静地立在那里，看他将一碗药喂光，足足花了小半个时辰。

“现在你可以吃饭了吧……”我接过药碗看着他低声笑道。

他微微愣了愣，抬眼看着哦，那一刹，从他布满血丝毫无生机的眼眸中，我看见了心如死灰，绝望不甘。

不知道为什么我竟也觉得凄凉万分，心中顿时升起一股莫名其妙的沉闷抑郁。

“为什么？”他腾的开口道，木讷死气。

我不知道他说的为什么指的是什么，所以没有开口回答，而他亦是不理会我，转头又继续盯着床榻上死气沉沉的女子。

“那天，我第一次碰见她……呵，那个时候，父亲母亲所有人都死了，我在酒楼里醉了整整三天……”

我本打算离开的，但听他开口说话，我便停在了原处，静静地听他细碎说来，话语同他的神色一样充满浓密的哀伤，化不开的愁肠，抹不掉的痛心疾首。

“那天晚上，她正躲避仇家，我一抬眼便看见她朝我冲了过来，还举着一把短刀，呵呵，我真的喝多了……我以为她也是想我死，所以我很生气，没等她靠近，便一掌朝她挥去……你知道么，她摔的差点从楼上掉了下去，然后就跟我打了起来，后来来了一大群人黑衣人，呵，我们都被抓了，关在一起的时候，我还被她打了一顿呐……真是狠心的丫头，下手真要命，差点把我的手臂打佘了，可她还愣是不依不饶的想要了我的命啊……”

他停了半晌，伸手拂了拂她的脸颊，而后又道“我从未见过这样的女子，一点也不像一个姑娘，出手狠辣凛利，不过，一个杀手，自然狠些……”

“后来我们还是一起合伙逃了出来，你可知道她出来对我说的第一句话是什么？”

“她说……如果下次再碰见我，便杀了我……”

“呵呵……真是反复无常的姑娘啊……可后来我们还是再见面了，但她没有杀我，因为她又被人追杀了，我救了她，可她却丝毫不领情，更不提感谢我……但她总归没有再说要杀我的话……”

“她说，虽然她是个杀手，可是却知道江湖道义，她说她会记得我的救命之恩的，答谢便是日后若是有人买我的命，那么她可以拒绝这笔交易……”

“后来便没有那么巧的事了，我在我们曾遇见过的地方等了近半个月，可她就是再也没有出现过……”

“你知道么，其实我也是个很伪善的人，我到处打听她的行踪却不让她知道，然后傻傻的去那里等着和她再次偶遇，呵呵，她从来不曾发觉啊……后来……我们时常在一处喝酒，或者同她一起躲避她的仇家……”

“呵呵……三年……整整三年……”他没有看我，背对着我面向女子，所以我只能从他抽搐颤抖的话音中听出丝丝悲切与悔意。

“我总以为她在我的手心……至少，她去哪里，我都知道，即便她不在我眼前，我也知道她在干什么，她是否安然……”

“为什么？为什么会突然消失的那么干脆！却又……他们都说她死了，我不喜欢听，可是我知道我在骗自己……”

“可是……你看……她现在回来了……回来了啊……”

他没有再说话，我却觉得心底无味沉杂，难受的像针扎，为什么我会觉得这样难受呢？

直到出了房门，何覃始终没有再动分毫，更没有碰桌上的饭菜，我不知道他还能这样坚持多久，至少在他还有意识的时候……

蹲在何府大门外，天色阴沉，好像要下雨，才片刻功夫便刮了好几阵风，吹的我越发飘飘然。

“你想作什么？”

我抬起头便看见妖言不知何时静静地站在我身旁，自上而下的俯瞰着我，眸色如水淡然，一阵风起，吹的她桃色长裙像云锦一样卷舒。

“我想作什么？”我将脑袋收回，垂着头低低的看着自己的脚下。

“我能做什么？不知道……”

“你想做便可以，除非你什么都不想做……”

“你恢复了？”

“嗯……”

“那么，我们回去吧！”我腾的站起身扬起脑袋朝她笑道。

“你真的想回去了？”

“嗯，不过等几天，我还想再待几天，你先回去吧……”

“哼，狸枭，你想干什么？”她突然眯着眼睛朝我凑近道，一双眼眸深的仿佛要将我吞噬其中。

“妖言，你总是这么烦人，你的事我不想管，我的事，你又凭什么管呢？我是人，你不是……”我推开她的脑袋退后几步道。

“呵呵……好……狸枭，你终于还是说了一次……”

这次妖言没有像以前那样瞬间从我眼前消失，她像一个人一样，慢慢的转身再离去……

这是我第一次亲眼看着她慢慢从我眼前离开，一点点的远去模糊直至不见。

然后天便下起了雨，不大不小，却掷地有声，稀里哗啦悉悉索索的仿佛要刺入我的耳中一般。

好凉的风，好凉的雨啊……

当我再回到那名女子的房中时，何覃还是那副样子，我知道他其实撑不了多久。

“何覃，我可以救她，救活她……”我静静地走到床边，看着彼此相依的两人轻浅笑道。

“真的！你……你可以，救她？”果然他腾的站起身来，一把抓住我的双肩，奋力的摇晃，而后却又恍然大悟般的松开了双手勿自呢喃“不……你怎么能救她呢？你不过只是个丫头而已……”

“何覃，相信我，我真的可以救她，但这之前你得好好吃饭睡觉……”

“真的？你……可以救她？”听我这么说，他仿佛又燃起了希望，重新抓紧我的双肩用力摇晃。

“可以……我没骗你……”我扬起唇角坦然的笑道。

“狸枭……你一定要救她！”说罢他突然朝我倒来，然后含笑闭上双眼。

“睡吧……我会救她的……”

第二日天色依旧阴沉，雨却下的比昨日还要大，悉悉索索下了整整一天，直到第三日晨起，天才放晴，期间何覃一直都在沉睡，我用了半个时辰才将一碗浓汤喂他喝了下去。

接近午时，我便让家丁给我雇了马车，送我去东渭码头。

半个时辰后，我便到了东渭码头，码头边如上次一样热闹繁华，丝毫不减喧嚣，人来人往如潮水，叫喝高吼似敲锣打鼓。

不过我只停留了片刻，便转身离开，继续朝左侧行去。

才行了一柱香之时，前方便慢慢变的雾气朦胧，越向前走，周遭一切便越发模糊，不久便什么也看不见了，只剩下周身一片白茫茫的烟雾。

大约又行了半盏茶的时日，前方不远处便隐现出一团模糊的黑，我几步跑了过去，那些雾气便立刻散了开来，只在庙外十几步之地徘徊盘旋。

庙外的青铜炉鼎同上次一样没有任何差别，就连上面的三根线香也是一模一样，燃了小半截，袅袅青烟幽幽婉转上升飘散。

不过这次那个白衣姑娘没有再出现过，而眼前那遵石塑道像也不知为何变的破旧不堪。似乎比上次看时还要沧桑龟裂，远看整遵石像便像是被蒙了一张细碎的鱼网，从头到脚布满纵横交错的裂痕。

为什么才相隔不过数月，这石塑道像便破损的如此厉害？感觉轻轻一推或是一阵稍大点的风便能将他击的粉碎。

“你来了……快进来吧……我等你很久了……”

“久么？不过才一两个月而已，比起你在这里的岁月，根本算不了什么。”我扬起头看着庙门口静立的婆子笑道。

“呵呵，由生望死和由死望生又怎么会是一样的道理呢？”

“快请进吧……”

“上次那个小姑娘呢？”向前行了几步，我又问道。

“哦，她啊……自然是达成所愿，故不再前来了啊……”她扯了扯嘴角僵硬的笑道，脑袋也跟着有节奏的左右晃动。

“是么？你拿了她的什么？”

“呵呵，姑娘这话说的，这可是你情我愿的交易，怎么能算我拿呢？”

“是什么？”

“一分魂魄而已，损不了她多少，反正我又不曾逼她。”

“你给了她什么？”

“十年的良人相伴，她很乐意，我自然也很欢喜，这是世人皆有的贪婪和妄想，你一个人又能管的了什么呢？”

“我不想管她，我只想做我想做的事而已……”我不理会她，一脚踏进了临江庙。

庙内呈设一如既往，没有丝毫变更，唯一不同的事，庙堂中央的金色青鸾像不见了。

“你在看什么？”

“怎么不见了？这里不是有一遵金身青鸾塑像么？”

“呵呵，这么多年了，终于可以不用待在那里了，你说她怎么能不走呢？”婆子干笑两声径自走到我身旁，摇了摇脖子道。

“走？去哪里？”

“去哪里啊？当然是去做她想要做的事了？”她突然将一颗脑袋伸过来，凑到我耳边低声笑道“你想知道她要干什么吗？”

被她如此突然的行径惊的我冷不丁的一阵寒意肆涌，立刻缩了脖颈后退避开，不过她却并不以为意，只是看着我呵呵的又笑了几声，听的我没来由觉得毛骨悚然。

“呵呵……没想到你这么的迫不及待的来了，我以为你至少和他们不一样，或许真的不会来，或许会让我再等上很久，没想到啊……你真是……”

“哼，那多谢阿婆抬爱了，可惜姑娘我不才，让您失望了……”

“嘿嘿，不打紧不打紧……”

“喏，珠子还你……”我将右手朝她凌空举起，而后淡然的笑道。

她看着我微微愣了愣，随后咧开嘴笑了起来。

“反正已经没用了，要着也是无用，你就留着吧……”

“她去哪里了？”

“自然是消失了啊，没有怨恨的执念终归不能长久，你说是不是？”

“她是谁？”

“何覃前世的恋人，他曾如此生对那女子一般痴念过她，甚至比如今还要深爱着她。”

“她……若……”想了半晌，我终究什么也没有说。

沉默半晌，却听婆子问道“你什么时候发现她在佛珠里的？”

“不记得了……她出现的太频繁了，我总是会觉得右腕生疼，不知不觉就知道了……”

“那么……说吧，说你想要的，不管任何事，我都可以满足你……”

犹如地狱判官宣读生死一般，冰冷的如附蛊之毒似的直钻进我的耳中。

“救那个女人……”

“嗯？救谁？”似乎我说的话出乎她的意料，她微微一愣，十分诧异的盯着我。

“那个快死的女人，何覃今生的恋人，我想你知道的。”

“呵呵……”她咧开嘴似乎笑的很欢愉。

“真是意外啊，但可知你这么做意味这什么？”

“有必要知道么？”

“没有必要么？她活了，你将永远的失去他，若她死了……”

“他本就同我只是萍水相逢，阿婆，你想多了……”

“是么？那你又为什么要救她？呵呵，其实像你这样的痴傻之人，我这里也有过很多。“

”比如很久以前，有一位姑娘，那男人自小同她青梅竹马，说了要娶她为妻，可是男人嫌贫爱富，移情别恋，喜欢上一个富家小姐，还将她卖到了青楼，几年后，男人病重垂危，临死前说要见她一面，那姑娘便去了，男人几句话便说的姑娘泪如雨下，第二天便来了我这里，几乎是毫不犹豫的同我作了交易，你知道那个男人后来怎么样了么？”婆子说完眯了眯眼睛扬起脑袋朝我问道。

“呵，病体安康，飞黄腾达，忘却旧尘。”

“你真聪明！”

“若非结局如此，你也不会说这个故事吧……”

“你说这个故事和你像不像？”

“不像。”

“哪里不像？”

“我不是故事里的姑娘，姑娘也不是我，我救她与他是否记得我不相干。”顿了顿扬起头看着她道“就算是诸天神佛亦不可懿测人心，你以何如此？别人的故事尚且世俗肤浅，那么你的呢？”

她没有答我，也不再笑，神色变的死气沉沉，有几分冰冷凝重，让她本就无生的脸庞越发像个早已僵死的头颅。

半晌，她突然整个身子一软，瞬间便化成一掊灰白色的尘土粉末，细碎的根本看不出这里方才还好好的立着一个人。

然后不知哪里刮来一阵风，将地上的灰尘卷的老高，顿时眼前一片模糊，入眼的尽是如雾一般的朦胧烟尘。

“我的故事么……呵呵，我的故事里没有人……”

我扬手扇了扇眼前弥漫的烟尘，抬眼便看见一个女人自朦胧尘雾中走出，身姿曼妙，风华灼灼，每行一步仿若踏莲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