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甲营 第三章、心瘾难戒

难戒的心瘾使李旺年一次次铤而走险。而他每一次嫖妓吸毒的铤而走险，又加剧了妻子对他持以敌意的恶性循环。发展到最后，李旺年真就跟妻子成了楚河汉界，井水不犯了河水。为满足翻江倒海波澜壮阔的心瘾，李旺年就趁着他爹李古道到外乡串亲还没家来，偷偷喊来家里雇佣的老车把势。要车把势套挂马车拂晓出行，趁天没亮把他送往上百里的坡坞子镇满足欲望。在车把势看来，李旺年终究是少东家。身为人家的雇佣下人，老爷得罪不起，少东家也不敢轻易得罪。虽然他也知道，这少东家的德行也不给李家门里夺脸争气，心里对李旺年也并不持重。但却又顾及少东家身份，生怕万一啥时他节外生枝故意找茬，在老爷面前添油加醋一番挑拨，自己一个长工下人，真还就得吃不了兜着，消受不起……车把势想，人家老爷少爷再咋说都是亲爹亲儿，说到家还是人家近！……于是，车把势只得顶着被老爷知道了劈头盖脸呵斥责骂的风险，一早送李旺年出行。到坡坞子得走一整天的车程。就在天傍黑的时候，车把式把李旺年圆满送达了目的地。李旺年一下了马车，就虚情假意着道，不去跟我进酒馆喝两壶？车把势知道李旺年别有用心有意涮他，却也不敢表露丝毫的不快，就堆上笑脸道，谢少东家好意。情我领了。我车上捎着干粮……李旺年说，那好，你回吧。不送……又叮嘱说，没准夜里我爹能走亲戚家来。记住，他就是砸死你，也别把我来这里说出去……车把势点着头跳上了马车。他坐稳后就朝辕马甩了一鞭子，又喊一声“驾”！就被急速的车轮子滚向了夜幕……车把势走后，李旺年又如同犯了陈年旧病，却闪身就去了大道旁想去的去处……

李德功渐渐长大。自他开始记事起，就从耳闻目睹中知道了自己亲爹的真实货色。于是，他在幼小的心灵里就对亲爹中下了鄙夷的种子。随着时间的推移，李德功心里的这粒种子开始慢慢地发芽生根……在他心目中永远都没有了丝毫对亲爹钦敬的位置。李德功却五体投地地暗敬着另外一个人——爷爷李古道！在李德功看来，爷爷李古道才是真正顶天立地的好汉！他发誓长大后要像爷爷，不像爹……儿子李德功鄙夷李旺年，爹李古道更是对李旺年失去盼望。尽管，李古道对儿子儿媳的感情不睦屡有耳闻，且也知道外界有不少的风言风语。然而，分家住在另院的李古道却全作不知。因为在他心里再也不装着李旺年这个儿子。他想他们一对夫妻不再同房，长此下去真就愧对了儿媳。怪只怪自己那不正气的儿子过错！儿媳对他不理不睬也尽是儿子自找的！趟上这么个不成器的败家子，再好的媳妇都不愿意跟他过！……为此，虽然李古道对儿子儿媳的夫妻不和心里一清二楚，也颇觉难为了儿媳，但却念及着自己公爹的位置，又不便过去搀和多言——自己总不能劝说儿媳休夫吧？那样非但外界传言不好，家庭一旦破裂也毁了好孙子德功！于是，他尽管对儿子儿媳的事心知肚明，却也宁愿让这不顺心的烦心乱事烂在心里！……李古道就一直对儿子儿媳的事故作着充耳不闻视而不见，不管在外界还在家里都只字不提，他徉装着糊涂，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顺其自然由其发展……

且说李旺年与窑妓风流过后，就结伙在坡坞子的几个同流，去距窑子不远的一家酒馆里喝酒。几经觥筹交错的推杯问盏，李旺年直喝得酩酊大醉。此时，神志不清东倒西歪的李旺年却欲起身回返。当桌的狐朋狗友都说天色已晚，劝他在坡坞子留宿一夜。然醉酗酗的李旺年却坚词不从，他打着发硬了的舌头道，你、你们是知不道啊！我家老、老子他……他厉害着呢！我、我要是不家走，他知道了还不敲折我的腿？！……在座的诸位酒朋肉友实在说服不过，就都貌似很讲义气地叫当桌一个喝酒少又会赶马车的同流，去家里套来了一挂马车，连夜送李旺年返程……却刚下过一场大雪，田塬上白茫茫一片。眼看那赶着马车的酒肉朋友就要把李旺年送抵庄口了，李旺年却带着没醒的醉态喊着得下车。李旺年说，劳烦你呀兄弟！……你就甭送了甭送了。我估摸着老爹走亲戚夜里也回来了，要叫他知道我一宿不家来，没准能打发人出来找……他要看见我又去找你们喝酒，准能气炸了肺叶！又说，轻了他能反翻（责怪）我，重了还知不道拿啥家什揍我！李旺年说，行咧行咧，我得下咧！麻烦了你一大顿，我也不留你家去坐咧。就这么着吧……因送李旺年的酒朋肉友赶着马车抄了近道，又加之马车的辕马跑得飞快，上百里的车程没跑上一夜。这时也就刚过了四更天的样子。李旺年在离庄不远的一个十子路口下了马车。他在朝送他的酒朋肉友挥了几下子道别手后，就只身形影左摇右晃着深一脚浅一脚地朝家走。却因酒喝得迷瞪，李旺年下车后没走上几步就迷失了方向。他在就地徘徊几圈过后，竟鬼使神差地朝着相反方向走了起来……就在这天夜里，李旺年葬送了自己性命。

李旺年是没留神跌进庄北野地一口水井淹死的。此井本平素用以灌溉庄稼。却井围用青砖砌就，井内水深几丈，井口并未采取何种警护措施。是因一场大雪铺天盖地，未及融化的积雪像小山一样，把井口囤积得严严实实。因李旺年被酒劲拿得一直晕晕乎乎稀里糊涂，他神志混沌飘飘欲仙着，却脚下没根失去了把握。于是，就当他双脚踩到井口积雪的时候，却连绊带滑，身子就如同碌碡般囫囵个扑通一声滑落井中……他没及做上多少挣扎便呛淹致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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