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荒乱 真正危机

两人面面相觑，相顾无言，目光闪烁间一人道：“此番这人算是丢大了，眼下你我该如何善后？”另一人闷声道：“人贵自知，这两人可不敢随便招惹，此时不走，更待何时？”言罢再不看同伴一眼，举足狂奔而去。余下那人早有怯意，此时见同伴率先逃逸，忙呼道：“老谢你等等我！”急急随后跟上。

沈孙二人经此一闹，人也微微清醒过来，哑然失笑间拿眼望向街头，但见人迹寥寥，除去三三两两匆匆而过的行人，街上一片清冷孤寂。二人摇一摇头，又顺街直走。

这时节天色变的极快，方才明明还是黄昏，行了不过盏茶时分，天色竟已一派浑浊。二人行了许多功夫，尤未寻到一间客栈，正心烦意乱间，沿街两旁华光骤起，七八口长剑同时刺来，一时剑光灿若星河。二人虽是醉态复萌，连脚步都已摇晃，反应却皆是一流，剑光尚未及身，各自抢出数招。只见沈狂避开数剑，也不见如何动作，抄出背后宝刀，醉眼朦胧道：“何方鼠辈，竟敢自寻死路？”

那伙人手下各有绝学，又欺他二人无备，只当此番发难必可一蹴而就，不想竟被眼前这对醉鬼从容避开，一时心头百念横生，说不出是甚么滋味。及见沈狂横刀喝问，虽处醉中，却是傲气凛然，威仪迸出，心头已然生怯，皆拿眼往向街北一处望去。

此时天色昏暗，依稀只见得五六丈外缓缓踱来两人，一人鼓掌笑道：“不想运城小地，竟有如此高手驾临，今日你我到也不算白来。”另一人闷声哼道：“这天下还从无一人能从你我手下逃脱，当真可惜了如此好手。”沈狂听他二人一唱一和，猛然大笑，晃一晃手中宝刀道：“鼠辈何故狂言诈世，自壮肝胆？若是好汉，只管上前便是，沈某自有这口‘破军’招呼两位。”

那两人听到沈狂说出这话，好似吃了一惊，脚步猛得一顿，显见心头踌躇。只是这时天色愈发黯淡，那两人又在三丈开外，到教人看不清他二人面上表情。那两人停步原地，似在低声商议。沈狂见二人忽裹足不前，冷笑数声，正要邀斗，一人忽拍掌笑道：“罢罢罢，便算‘青衣狂刀’在此，天大富贵面前，你我又有何惧？”言罢两人似下定决心，再不停留，往沈孙二人疾奔而来。

沈狂见这两人不动则已，一动身法如鬼似魅，也是暗暗吃惊，冲孙煌看去一眼，却见他表情甚是古怪，说不清是惊是怒。一念未罢，那两人已到身前，一攻自身，一袭孙煌。沈狂数年前便已是天下寥寥可数的用刀高手，自与刀霸历城一役后，刀法心性各有精进。四年前单人独骑奔入京师，一举击杀了谋逆叛会的宁世杰后，又在元室禁卫军统领路环山率众包夹下从容逸去，更让他胆足心壮，迈上武道新境。此刻见来人剑势飘飘忽忽，不着痕迹，虽惊不乱，腕子一抖，掀起一片刀花。

那人剑法虽高，不虞沈狂信手所施，却是大为精妙，急切间竟难有作为。他那同伴此刻也是暗暗叫苦：“也不知这厮是何来历，武艺恁也高绝，无怪值得那人悬赏二十万两取其首级！”此时孙煌正逢武艺巅峰之境，虽是赤手空拳，然挥洒之间，着实妙不可言。那两人各自碰上如此棘手之敌，百忙中互望一眼，只盼对方早胜，前来相助。

斗不过三四十合，沈狂一把“破军”舞的泼风也似，昏暗中一片雪亮，与其对敌那人心头愈发惊恐，再也顾不得身份，呼道：“小子们还不动手，更待何时？”先前那七八人素知这两人手段，只道他二人亲自出手，必可手到擒来，是以并未一拥而上。况众人何时见过这场好斗，此刻正目不转睛相望，希翼于能有所领悟，闻听此人喝令，这才回过神来，忙持剑挺身扑上。

沈狂正用刀柄磕开那人长剑，刀锋削向那人腕间，不妨身侧数口长剑袭来。闷声一笑，手腕弯转，掌中那口破军“唰唰”劈出。袭来几人见他单人独刀，使得却如三头六臂也似，一时人人心惊，不敢大意。

他面前那人见同伙来援，心下稍安，当下强自振奋，一剑刺向沈狂肩窝。他这一剑也怪，初时剑气如虹，银光闪烁，其后好似光芒燃尽，渐渐黯淡，行之沈狂身前，竟已化作一片漆黑，与夜色混为一体，教人难以辨明。

沈狂见他这剑大有古怪，似在夜色中消匿不见，当下束敛心神，全凭耳力辨别。那人剑行沈狂面门不足一尺，正暗自窃喜，不虞沈狂手中“破军”自下而上削出，看其来势，分明欲断自己一腕。他急急撤剑缩腕，免遭断肘之噩。只此一点，便足以看出二人心性之别：他若不撤这剑，难免断去一掌，沈狂却有性命之忧。是以对阵之势，虽多决于武艺优劣，然临敌之时，亦在乎取舍之心。

沈狂见他撤招，笑道：“足下虎头蛇尾，无故退却，欲效叶公好龙否？”言尤未讫，手中“破军”顺势而上，划向那人脖颈。那人无端退却一招，失了先手，此时难免束手束脚，眼见沈狂这式如蛟龙昂扬，奋发不歇，料不能挡，慌忙接连后退。心头已生怨意：“那人好不阴险，只说是二十万两取那黑面大汉首级，却不告之竟有沈狂这等高手相随，悔不该鬼迷心窍，接了这单买卖！”

此时沈狂既得其势，便不能止，“破军”恣意挥洒，式式涛怒云舒，招招纵横辽阔。那人见状，愈发不敢缨其锋芒，只思一味闪躲。那几名手下见其形势危殆，忙奋力抢攻数招，以图其稍得缓和，扳回先机。也多亏了沈狂此刻醉意如潮，一颗头颅如灌铅也似，沉重无比，脚下如履冰踏雪，全不着力。若换做平日，以他而今通天手段，怎容群丑嚣张至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