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荒乱 酒后御敌

沈狂随孙煌入城过后，二人沿街而走，入眼处哀情弥漫，人人眉宇不展，鲜露欢颜。孙煌睹此异状，一时浓眉紧蹙，久久无语。沈狂摇头叹道：“侯爷，你看此城川流不息，却不见半分生机，足知司徒刑典过重了。似此辈御民如狗彘，虽逞一时之凶，久必为人倾覆。”他少时纵情傲物，放荡不羁，实则一颗拳拳之心饱含济世之情，此刻既掌大权，再非初时那个只图自身逍遥的青衣公子了。

两人一路所见，尽如此景，一时心绪不畅。又行了些许时分，鼻中忽嗅得一股异香，二人目露喜色，拿眼往四面瞅去。眼见街旁有处酒家，两人大喜过望。要知这二人均是酒中饿鬼，不饮玉露已久，此时乍逢酒家，更嗅得浓郁酒香，怎不教其欢喜若狂？

二人进了酒肆，向酒保挑了二楼临窗的位子，吩咐道：“若有好酒，只管先上两坛。”那酒保咂舌笑道：“二位想来是初来我家吃酒了，小店这酒可不比寻常，虽是甘甜入口，后劲却最大。一般好酒的客人，也不敢要上一斤，二位这一来便是要两坛，要知那可是十斤之数啊。到时两位客官要是都吃醉了，小的还不知怎么个安排两位哩。”

沈狂孙煌面面相觑，哑然失笑，沈狂虎目一瞪，笑道：“你这厮休得啰噪，只管上酒便是，少时爷喝的兴起，自少不得你的好处！”那酒保被他目中凶光瞪视，只觉眼前这人面貌狰狞，吓得腿肚子一软，随后闻得有油水可捞，立觉精神一振，忙不迭下楼取酒。

那酒杯下楼不过片刻，早已怀抱两只大坛，手上托了一大盘熟牛肉踏上楼来。待将酒食送到二人桌上，那酒保讪笑道：“两位客官请慢用，有需要只管吩咐小的便是。”

待那酒保下楼而去，孙煌自顾自提起一坛，拍开泥封，长长痛饮一口，吐声道：“果是好酒！”那边沈狂更是此中狂徒，猛灌一阵后长舒口气，又低头在坛口大嗅酒香。眼见孙煌面上似有郁结，笑道：“侯爷，美酒当前，那些俗世琐事暂且放于一旁如何？”孙煌闻他一说，果然抑下心头不快，与沈狂连番痛饮，一时宗师巨子，尽作酒中浪徒。

那酒入口甘醇，二人吃的兴起，不过片刻，已各自喝去半坛。孙煌笑道：“不想小小历城，竟能吃到如此美酒，也不枉你我来此一趟。”歇了片刻又道：“这酒是吃的足了，你我那事也得说的明白。”沈狂自是知晓他所言“那事”为何，道：“我敬孙侯一碗，为你我两家结盟而贺。”饮尽碗中酒水又道：“此番你我两家结盟，无论北攻元室，西拒拳皇，皆是受益匪浅。而今元室天下丧失过半，只图负隅顽抗。侯爷何不面议明王，联合拳皇，而后两路并进，一鼓作气拿下元都，廓清寰宇？如此，我汉人大可扬眉吐气，百年屈辱一扫而空。”言念及此，双眸神光闪烁，显得意气飞扬。

孙煌默不作声干了一碗，皱眉道：“胜天此言，军中亦曾有人议过。只是我军兵力多集河南，若说划江而治，自可徐徐并进，到时北上灭元也非难事；可要心急意快，联合拳皇，却不免不智。拳皇狼虎之性，其志独大，我军若真与其结盟，过河北上，即便一举攻克元都，自家亦是置身虎穴，我怎能置我数十万红巾儿郎安危于不顾，行此冒险之举呢？”“呵呵”一笑又道：“现今局势到也巧妙，元室，拳皇军，红巾军三家连成一线。元室疲软，无力出击，只思龟缩自不必多说；拳皇军顾忌我军蛰伏其后，不敢全力攻元；而我军虽有覆元之心，又碍于拳皇军梗阻其间，难于一步登天。唉，这三足鼎立之势，还不知要僵持到几时！”

说到此处，二人两颗丹心顾念天下苍生，也不知百姓还要于这乱世浮沉几载，一时意兴阑珊，同觉沮丧，久久默不作声。两人心绪不畅，这酒也就吃的慢了，等到二人各自饮完，天已黄昏。那酒后劲果然最足，这两人虽然皆是海量，却也禁不起五斤之数。也亏他二人俱是内力淳厚无匹，这才能抑下酒意，不致醉倒。饶是如此，起身后仍是摇摇晃晃，颇显醉态。

沈狂呼来酒保，点指桌上一片狼藉，道：“你家这酒果然最香，今日我二人吃的兴起，这银子除去酒资，余下的便赏与你这厮。”说完掏出一大锭元宝。那酒保接过元宝，暗忖不下十两之多，一时满心喜悦，欢天喜地地点头言谢。

他平白得了这许多赏钱，只觉得这二人实是比爹娘还亲，见两人皆露醉态，忙关切道：“两位客官既是醉了，可到前面寻间客栈歇息。您二位都是有身份的，正好南街有家鼎玉楼，最是豪华气派，寻常人可不敢去宿，二位客官若去那里，定觉满意。”

二人出了酒肆，迎面一股凉风吹来，二人只觉眼冒金星，天旋地转，实是醉的厉害。他二人虽不吝惜钱财，却非贪图享乐之辈，对那酒保所说鼎玉楼无半分兴趣，只想早早寻家客栈睡上一觉。二人一路相互扶持，摇头晃脑沿街而行，沈狂笑道：“侯爷今番这酒可是吃的痛快？”孙煌含糊道：“也不知这家酒水用甚么酿制，后劲还真是大，此刻我几已不辨雌雄，难分东西了！”

此时街上一处茶摊上有两人正在吃茶，眼见沈孙二人行来，一人笑道：“你看这两人似是吃醉了，两个大老爷们抱在一起，实是荒唐的很。你我不妨戏耍一下二人，你看如何？”另一人满面兴奋，点头不语。及沈孙二人行近，那两人同声笑道：“相好的还不分开！”说完同时扑出，一人握拳击向沈狂，一人挥掌拍向孙煌。

这二人骤起发难，本就诡异莫测，更兼出拳挥掌竟极为快捷，角度大是刁钻，更是难防。沈狂目光沉沉，松开孙煌，斜刺刺劈出数掌，掌掌舍生忘死，欲拒还迎。那人本道自己那拳定可击中沈狂，不想拳行半途，却见沈狂两掌如刀，后发先至，奔自己各处劈来，竟分不清来向。慌忙退开两步，惊道：“这人刀法已入化境，俺不是对手。”转头看向同桌那人，却见其亦是一脸沮丧，道：“这人拳法胜我十倍，俺更非其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