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天 星的第二十五章 舐犊

“月哲……”那妻子口中不停喃喃地念叨着，眼睛还一刻不停地盯着青年。她身旁的丈夫听见妻子突然又提起了月哲，眉头轻皱，一丝深深的忧虑之色袭上心头，而更多的则是心痛。显然，他还并没有认出此时与他近在咫尺的儿子。

“芸儿，你又怎么了啊……”男子只能再次拥起妻子，关切地问道。

“战哥，那个是我们的儿子，月哲啊……”可是，那妻子却并没有看他，而依旧死死地盯着前面的那个青年，颤颤地说道。

“芸儿，你不要这样，好吗？”已经很多年未见过月哲的卫战怎么可能相信自己的儿子会有一天突然出现在自己的眼前。不过当他顺着妻子的目光望向前方那拳风正紧的青年的时候，他的心中却还是顿然不知所以地一颤。

原因不在其他，而就在他从心底里觉得这个青年的眉梢之间有着和他一样的神采，就好像是血脉之中的传承一般。但是尽管如此，也并不代表他就相信了眼前的这个青年就是自己的儿子。

不过就在这时，显得异常谨慎的子木却悄悄地走了过来，轻轻地问道。“二位，你们也认识月哲吗？”

“什么？你说那个青年叫什么？”问者无心，而听者有意的卫战此时，则更是心中一紧。而之后看见子木一片惊讶的表情之后，方才意识到自己的失礼。“呃……”卫战顿了顿，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语气，才问道。“这位姑娘，我只是想知道你刚才叫那位青年什么而已……”

“哦，他叫月哲，卫月哲。我刚才听见你们也能叫出他的名字，才以为你们也是这慕云山庄之人的，现在看来则又是我认错了……”

“不，战哥，我绝对不会认错的，他和我梦里见过的月哲的样子一模一样，他就是我们的儿子啊……”妻子在另一边哭诉道。

而在此时卫战的心中，也已经有七八分相信了，油然而生的那股激动之意，更是根本难以平复。“月哲……”

原本还完全沉浸在那种拳意之中的月哲，此时却突然被这声呼唤完完全全地惊醒了过来，就像幼年之时贪玩而经常忘记时间，每次都要靠父亲的这声呼唤来提醒他，该回家了一般。

当月哲循着声音，回转过身来的时候，便看见了一个娇弱如病柳，另一个高大若磐石的两个身影已经出现在了那距离自己并不遥远的地方。

“父亲，母亲……”月哲登时心中感慨万千，半晌才颤颤地喊出了这四个字，不过同时却也已经泪流满面。

圣人道，百善孝为先。而自己当年却仅仅因为点点心中的郁结，就任性妄为，离家出走，让母亲就此憔悴，让父亲肝肠寸断，饱受离人之苦。为人子者，却不在父母身旁，早晚侍候，还谈何为孝？人们还常说，父母在，不远游，可是自己则更加是弃之于不顾，月哲心中，每念于此，都是千悔万疚，痛不欲生。

而直到今日方才回来，则再次见到父母的月哲又怎么能够好受呢？还没回来之时，心中则只是一心系于归途，并未多想，还算尚好。但是现在一回来，又见到双亲的这一刻，反而让月哲望而却步。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们，而更觉得无颜面对他们，毕竟自己亏欠了他们太多太多。

心中备受煎熬，顿觉无以为偿的月哲最终向着就身在不远之处的父母怅然跪下，一边口中念着“孩儿不孝……”，一边向着他们磕头认罪。此时，月哲的声音和他的额头接触地面的声音交织在一起，一句一伏，声声在耳，荡人心魄，催人泪下。

还未一会，月哲的额头之上，便已经是殷红一片，煞是渗人。而那月哲的母亲上官芸本就是最心疼月哲之人，此时看到此情此景，则更是心如刀绞一般。这些年来，她因为过于思念月哲，身体已经是变得脆弱无比了，今天月哲的这番赎罪境况，又怎么能够让她接受的了呢？

常言道，情切最伤身之意，大抵便是如此吧。月哲每磕一个头，那上官芸的心中就多滴一滴血，最后皆化为胸中一口鲜红，喷涌而出。

那口鲜血染红了她的衣衫，也泄尽了她这数年而来所有的悲戚，一家人，哪有真心的怨怼，情至深处，还是心痛于己。

“芸儿，你没事吧……”目睹了这一幕的卫战自然对妻子甚是担心，连忙关切地询问道。

而那此时已经变得苍白虚弱了许多的上官芸则只是强打精神，向着丈夫，轻轻地摇了摇头，以让他宽下心来，而紧接着则又是望向了月哲。看着依旧跪在地上，磕头不止的月哲，她在乎得胜过了在乎自己。“战哥，快叫月哲停下来啊，我一点也不怪他，真的，一点也不怪他……”

卫战看着怀中甚是着急的妻子，则由衷地叹了口气，有些怜惜，但是更多的则是感动。他的双眼移向月哲，脸上的神情则变得十分严肃，甚至都有些愠怒。男人自然有着属于男人之间解决问题的办法。

“月哲，你现在如此作践自己，真的觉得有意义吗？数年离家不回，让生你，养你的母亲日益消瘦憔悴成这样，你当真觉得仅仅只要磕几个头就能了事了吗？倘若你真的这么想，就算你母亲能够原谅你，但是我也不会放过你……”卫战这几句话说得甚是严厉，近乎等于就是在怒叱月哲一般，句句掷地有声。

而月哲听之，则如同一根根皮鞭笞在自己的身上一般，虽身不痛，但心却欲裂一样。

“还傻跪在那里做什么啊你，不知道过来扶扶你母亲啊……”卫战看着儿子，没好气地又是一番痛斥。其实在他心中，对月哲，又会有几分的怨恨呢？为人父母者，皆是如此伟大，就算是子女犯了多大的错，他们也绝不会真心地去怪罪，舐犊，本就是他们的天性。

月哲听到父亲如此喝道，也如同惊梦之人一般，赶忙起身奔了过去，扶过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