缀词游戏 第十八章 童男童女

程梧是被公主亲自关起来的，这间屋子不算牢狱，倒像是一间客房。甚至还有喽啰送上茶点，对他也客客气气。程梧虽然饥渴，但不敢轻易动那些饮食。不多时，门开处，那位公主面带微笑，翩然而至。程梧起身相见，张口欲呼，又不知怎么称呼她，总不能也像其他人那样叫“公主”吧！只好叫了声：“姑娘！”公主娇眸流盼，低声道：“你不想知道我的名字吗？”程梧道：“敢问姑娘芳名？”公主看了看桌上的茶盘，倒了半杯茶，以手蘸茶，轻声道：“你看好了！”纤指如葱，在桌上写下“卞雨竹”三字，程梧道：“在下知道了。”卞雨竹似乎有些羞意，沉默一会，道：“你叫什么？”程梧笑笑，如法炮制，用茶水写下“程梧”二字，卞雨竹看了又看，心中默念，直到那些水渍消失不见。

顾俏涓在屋中走来走去，思索着对策。她蓦地停住，从怀中掏出那块喜帕包裹的两个小盒，四下搜索着，看看有没有可以藏东西的隐秘之地，然而最后她还是不放心，失望地将小盒又藏入怀中。难道这次真的要拱手献上自己付出极大代价才得来的宝物吗？她凝神细思，有什么可以利用的线索，这个所谓的“天照皇朝”，有公主、将军、丞相、皇上……皇上？她的眸子蓦然亮了。

程梧见卞雨竹对自己态度突然转变，想想自己当时一招“青荷盖绿水”斩断了她的束发红巾，虽是在危急之中，但也颇为无礼，心下有些歉意，又想起栗豫霖之事，心中不解，问卞雨竹：“那栗豫霖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卞雨竹轻咬朱唇，恨恨道：“那狗贼不是什么好人，今晨我从山里追着个雪兔儿一路跑出来，身边没带手下，被那厮看见，立刻上来纠缠，说他姓栗，是安波城里的数一数二的大富豪，非要带我回去，做他的第几房姨太太，享什么清福，我哪里肯，与他动起手来，谁知他看上去龌龊得很，功夫倒不弱，我一时大意，险些就被擒住，幸亏手下及时赶来，大伙儿一齐上，将他生擒活捉，剥了衣衫，缚住手脚，丢到雪里，叫他自生自灭，谁知道被你们救了，对待这种无耻之徒，最好斩草除根，否则只会（养虺成蛇），你不会连这个也不懂吧？”程梧听了这一番话，与栗豫霖所说大相径庭，不免将信将疑，这场纷争，究竟孰是孰非？

“你……你是童女？”桑夫心里已经明白了，但忍不住还是要问一问，果然那女孩白他一眼，道：“我说的够明白了吧，傻小子！”桑夫真急了，争辩道：“我不叫傻小子，我有名字的，叫桑夫！”“什么？丧父？真晦气，怎么起这种名字！”女孩瞪了他一眼，桑夫立刻解释道：“是桑榆暮景的桑，大丈夫的夫。”女孩“哦”道：“也就是说你只有到了桑榆暮景的时候才能成为大丈夫是不是？谁起的名字呀，怎么不想想合不合适。”桑夫沉默了一瞬，其实这个名字的来历很简单，但是他不想对任何人提。女孩继续道：“唉，可惜啊，你永远成不了大丈夫了，因为你没有桑榆暮景可以享受了，今天就是你的最后一夜，还是‘丧夫’这个名字比较适合你，无辜丧命的村夫，好不好？”又是一阵咯咯娇笑，桑夫气她拿自己开玩笑，也奇怪她为何生死关头还能笑得如此欢畅，不由对她的来历产生了兴趣，便道：“喂，你总说我名字不好，你叫什么，说来听听！”女孩站起身来，夕阳映照在她面上，果然是雪肤花貌，粉妆玉琢，看上去比桑夫小一两岁，也许是因为被关的时间久了，有些憔悴，但一双眸子还是灵动得很，不答反问：“你知道李延年的《佳人歌》吗？”

桑夫一怔，不知她何意，点头道：“当然知道。”顺口吟道：“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

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女孩含笑道：“我的名字和这首诗有关，你猜猜！”桑夫心想你花样还真多，一个名字用得着这么折腾吗？不过还是认认真真完成这项作业。想了想诗里可能做名字的词，猜道：“方佳？”女孩一撇嘴，道：“我的名字哪有那么俗气，再猜！”桑夫想偏你是高雅脱俗之人，只好再猜：“顾倾城还是顾倾国？”女孩一拍手，笑道：“有点眉目了！但我的名字可没这么小家子气，你再猜！”桑夫脱口道：“这还小家子气？都倾城倾国了，还要倾什么呀？”女孩“哎”了一声，重复道：“都倾城倾国了，还要倾什么呀？诗里告诉你了呀！”眨眨眼睛，看着桑夫。桑夫一怔，心中又默念了一遍《佳人歌》，猛的一醒：“倾世？”那女孩立时展开了如花笑靥，重重拍了桑夫一下，满意地赞道：“看来你还不那么傻嘛，提示了几回就猜对了，孺子可教也！我就叫倾世，让全世界都为我而倾倒，就是我此生的终极目标，这是我娘给我起的名字，够炫吧！”桑夫听了半晌，讷讷地说出一句扫兴的话：“你忘了今天是你的最后一夜了吗？你还有时间让全世界为你倾倒吗？”果然，倾世灿烂的笑容渐渐隐去，眼神也瞬间黯淡下去，默默地走到墙边，坐下去，瘦小的身影完全隐没在黑暗之中。

屋中灯下，卞雨竹与程梧相对而坐，面前桌上摆着颇为精致的五六碟小菜，两人面前，各有一个酒杯，卞雨竹亲自执壶，给程梧满上一杯，道：“请用！”程梧轻轻摇头道：“多谢卞姑娘，在下心领了。”卞雨竹道：“你是不是担心他们两个？你放心，既然来到天照宫，就绝对不会让他们饿了肚子，都是好吃好喝招待着。”看看程梧，忽然“扑哧”笑道：“你现在这样子，比被云将军的黑云神射手包围，（四面楚歌）时还要紧张，真是……”想说“可爱”二字，还是咽下去了。自饮了一杯。程梧道：“在下刺了云……将军一下，不知他现在如何？”卞雨竹（轻描淡写）道：“他还在和父皇议事，应该没什么大碍吧。”卞雨竹看程梧不动筷子，便将每个盘中的菜肴都亲口尝了一遍，抬头道：“看，你应该放心了吧？”程梧迟疑着，卞雨竹就有些撒娇的口气道：“还要我怎么（巧言如簧）地劝你呢？你真的这么不相信我？我可没让你赔那条破了的红巾呢！”程梧有些尴尬，伸手握起筷子，夹了一块萝卜，放在嘴里，嚼了嚼咽下。卞雨竹嫣然一笑，道：“多吃点。”

顾俏涓坐在床边，心里思忖着怎么与这天照宫的“皇上”搭上关系。对付男人，她的经验绰绰有余，不然也不会把程梧、钱君谦、庞雏茂迷得神魂颠倒。她知道，身上这件“风月无边”无论到了谁的手里，都会拿来在江湖上（兴风作浪），既然如此，自己何不寻觅一棵可以依靠的大树，暂时乘乘凉，再借机行事。正思绪纷纭之际，门突然开了，顾俏涓一惊，抬头看去，只见一个四十余岁的男人迈着八字步，不慌不忙地走进来，他身形肥硕，方头大耳，目露精光，步履轻盈，一看就是功力深厚之人，见了顾俏涓，显然为她的美色感觉惊艳，打量了半晌，方才说道：“你有‘风月无边’？”

他虽然胖了些，但眉目鼻唇与那个“公主”甚为相似，顾俏涓一看便猜出他是谁，见他如此体形，难免有些失望，这可不是自己喜欢的类型，别提程梧、钱君谦了，就算是貌不出众的庞雏茂也比这个男人更让人动心。但是她有更重要的事，当下不露声色，恭敬道：“是，这件东西确实在我手上，敢问您是？”那人道：“这个你不必知道，东西拿出来！”顾俏涓见他如此单刀直入，心里暗骂，但表面还是委婉顺从，当下从怀中取出喜帕，打开来就是两个小盒，那人见了（喜形于色），劈手夺过，一手一个，细细端量，想打开却又不知从何入手，抬头道：“怎么打开？”顾俏涓心想我怎么知道，我若知道就不会困在这里了。面上却气定神闲，缓缓道：“这个不难，只是我有个条件，等您做到了我自然会告诉您。”

除夕之夜，天下万户团圆，在这个照烽山天照宫的小黑屋里，桑夫与倾世并排而坐，这可与（求学）时与同窗们并排而坐完全不一样，那时自己多么快乐啊，虽然这快乐很短暂，仍然深深刻在他心里，终身难忘。他想起今天程梧使出的那招他从来没有见过的威力十足的剑法，有一种莫名的失落，也许先生还是觉得自己不是学武的料，他都没有说过要收自己为徒！不过，学武是一件需要（稳扎稳打）的事，只要自己努力，把那十六式苦莲剑法和苦莲心功都练习纯熟，还怕没有出头的一天吗？可是现在，自己却莫名其妙成了所谓的登基仪式上祭天的童男！还有一个名叫倾世的童女，就坐在自己身边，也许再过一夜，明天太阳再升起来的时候，这两个可怜的童男童女就要魂飞魄散、（玉碎珠沉）了！这正是：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共缀词38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