缀词游戏 第十三章 雪中乐景

苒苒冬夜，凛风突起，彤云遮月，瑟瑟寒意笼罩着辉柳村，而村里唯一的塾师——程梧的家里的寒意更重上千万倍。“不要杀我先生！”桑夫急红了眼，正要扑上前去，被程梧一把推到一边去。只听程梧镇定的声音：“俏涓，这把展鸿剑本来就是你的，是你大方让给了我，今天原璧归赵，你想用它做什么，随便你，只是不要伤了这个孩子。”桑夫叫了一声：“先生！”心里又焦急又感动。顾俏涓目光在二人之间流转，慢慢将剑收回，向桑夫道：“你出去，我有话要和你的先生说。”桑夫吁一口气，就去看程梧，程梧道：“出去吧，别担心我。”桑夫方才瞪了那个女人一眼，悻悻出门去，听见那女人补充道：“不许偷听！”桑夫不快地回了一句：“谁愿意听你唠叨！我正好练功去！”

院子里很冷，桑夫手持树枝，凝神运气，一遍遍地练习着这招“小荷才露尖尖角”，不多时便练得微汗沁出。屋中的两个人一阵沉默。顾俏涓道：“那孩子是你徒弟吗？”程梧摇头道：“我没有收徒的意思，只是指点他几招，用于防身自保。”顾俏涓有些怀疑：“是吗？我看钱君谦中的那一刀出手狠毒，直贯心肺，若不是他护住心脉，恐怕当时就得一命呜呼。”程梧一惊道：“他还没死吗？”顾俏涓冷哼道：“他是那么容易死的人吗？你太大意了，如果不是我后来赶去，给他补了一刀，你现在早被东雄帮的人四处追杀不得安生了。”程梧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道：“你给他补了一刀？”顾俏涓瞥他一眼，半含娇怨：“还不是为了你！我还以为那些东雄帮弟子真是你所杀，想替你杀人灭口，也怪钱君谦栽赃陷害，编谎话骗我，如此下场，是他咎由自取，怨不得我。”程梧沉默了半晌，冷冷道：“那我就大恩不言谢了。你来找我究竟所为何事？”

桑夫练着练着，忽觉额上一丝冰凉，下意识地摸了摸额头，没什么东西呀。继而冰凉点点不断，遥望夜空，只见漫天雪花飘洒而下，宛若无数的夜之精灵，给世人带来别样的感受。这孩子随手将树枝丢掉，欢跳起来：“哦，下雪了！下雪了……”程梧在屋里，从窗中看到这一幕，唇边再次浮上微笑。顾俏涓看了看窗外，不以为然道：“孩子就是孩子，下雪都这么稀奇，欢呼雀跃的，有这么好玩吗？”不过片刻，桑夫便重新收回心神，捡起树枝，飘雪中舞得虎虎生风，分外开心。

二人坐在桌前灯下，顾俏涓将红色喜帕中的两个小盒放于桌上，推到程梧面前，低声道：“这就是如今武林中人竞相争夺的武林至宝——‘风月无边’，你能看出其中的奥秘所在吗？”程梧的目光却落在那块喜帕之上，语带苦涩道：“‘风月无边’？这就是你嫁给庞雏茂然后杀了他的原因吗？”顾俏涓冷哼道：“没想到你这穷乡僻壤里消息倒是很灵通嘛，我顾俏涓敢作敢当，人是我杀的，但不仅仅为了这件东西，他本来就该杀，我只不过是替天行道罢了。”程梧心想你总是对的。低头去看那两个小盒，只见一个盒盖上刻着“风”字，一个刻着“月”字，顾俏涓道：“我自从得到这两个盒子，就无时无刻不在琢磨，可是琢磨到现在连盒子都打不开，没办法，只好来找你，你也许知道玄机所在。”程梧拿起盒子仔细端量，看有无机关，也是一无所获，琢磨了半日，放下道：“这不是一时半刻能解出来的，今日天色已晚，桑夫那孩子还在屋外风雪里挨冻，让他进来休息吧，一切明日再说。”顾俏涓纵然心急，也只得同意。

当晚，程梧和桑夫挤在外屋床铺上，将里屋让给顾俏涓做闺房，三人各怀心事，勉强睡了一夜。第二天清晨，程梧醒来睁眼一看，桑夫早已起身，在灶间忙活着做饭，多了一个人，吃饭可不能将就，顾俏涓洗漱完毕，热腾腾的饭菜就端上了桌。桑夫是聪明人，从先生对这女人的一言一行，神情举止中就看出这女人在先生心中的地位，他纵然心中有万般不情愿，表面上对顾俏涓还是恭恭敬敬，侍候得周周到到，努力给她留个好印象，淡化自己杀夫仇人的形象。饭后，桑夫收拾碗盘，顾俏涓道：“你去告诉那些学生，今日先生有事，不用上课了。”桑夫一怔，便看程梧，程梧道：“今日雪大天冷，如果有人来，就让他们回家休息一日，明日再说。”桑夫只得应了，出到外间，看顾俏涓将里屋门帘挂好，只留她和程梧在屋里，心中疑心愈起，不过他当然不会去管先生的闲事。洗过锅碗之后，就手执树枝，来到院中，果然白雪茫茫，一片琉璃世界，清新空气迎面而来，身心为之一爽。

桑夫摆开架势，刚练了一回，就听“嗖”的一声，脑后顿时冰凉一片，一个拳头大的雪球在他头上开了花。被偷袭了，桑夫怒火顿起，回头去找偷袭之人，却是甘梦逍笑嘻嘻走过来，有些不解地问道：“桑夫，你拿着根树枝划拉什么呢？”桑夫收了树枝，道：“这不用你管，你干嘛拿雪球丢我？”甘梦逍吐吐舌头，一脸无辜道：“你哪只眼睛看见我丢你了？别冤枉人！”桑夫道：“不是你还有谁？”话音未落，又一个雪球横空而来，桑夫有了防备，一闪躲过，就听一个声音大叫：“哎呀，太可惜了，他怎么就躲过去了呢！”是洛绮晖，和蔡志骐踏雪而来。甘梦逍理直气壮道：“看到了吧，是他们，和我没关系。”桑夫也不言语，低头从雪地上扒拉了两手雪，团成结结实实一个雪球，看准洛绮晖，扬起手来冲他丢去，洛绮晖躲得慢了些，重重挨了一下，顿时满脸雪屑，蔡志骐笑得前仰后合，洛绮晖气急败坏，叫道：“桑夫！你敢打我？”随手捏了个大雪球，向桑夫丢来，准头欠点，打在甘梦逍身上，甘梦逍直跳脚，不甘示弱，也捏了雪球回打过去，蔡志骐看着好玩，立时加入战团，一时间雪团乱飞，一场混战。

王藻和习智淑来到小院门前，看到的就是这幕惊心动魄的景象，甘梦逍一个雪球丢来，王藻猝不及防，面上开花，登时惹起火来，冲进院子，捏起雪球来就开始还攻。洛绮晖玩到兴头上，转眼看见习智淑，笑呵呵道：“娘娘腔，过来和大家一起玩！”习智淑连忙摇头，转身便想躲得远远的，谁知也不知是谁丢了个雪球过来，直落到她帽巾之上，滚落到颈项间，一阵刺骨的冰凉。习智淑还没回过神来，一连串雪球向她砸过来，满头满脸满身都是雪屑，洛绮晖还在那边喊着：“快还手啊！你这么喜欢挨打吗？比女人还女人！”习智淑身子一抖，跌坐在雪地上，这时聂丰河从那边走来，看习智淑坐在地上，伸手便去拉她，道：“你怎么了？”习智淑躲开聂丰河的手，自己爬起来，聂丰河微微一怔，又见她帽巾上都是雪，便伸手去帮她拍雪，见雪屑落入衣领中，便道：“将帽子摘了，好好收拾一下。”习智淑立时如被蜂蜇，捂着帽子，连连后退，道：“没事，我还没那么娇嫩。”转身就向院中走去，聂丰河紧随其后。王藻玩得开心，向习智淑笑道：“淑弟，过来和大家一起玩吧。”聂丰河已经挨了王藻一下，笑着还手，新一轮的混战又开始了！

屋里的程梧和顾俏涓被院中的欢声笑语吸引，放下手中的风月宝盒，立在窗前看着那些孩子们玩这种打雪仗的游戏，童真和快乐总是联系在一起，没有谁能忘记曾经拥有的童年时光。正在感慨，忽然桑夫在门外唤道：“先生！请您出来一下，我向他们说明今天不上课，可是他们谁都不愿意回家，说非要见见先生，向先生问好之后再告辞。”程梧应了一声，向顾俏涓道：“我出去一下。”顾俏涓“哦”了一声，心里想，看来程梧很得人心。

果然人心所向，程梧一出屋门，只听“打！”一声令下，无数雪球飞速运转着向他头上、身上席卷而来，不等他回过神来，雪球们纷纷发挥了自己应有的作用，紧紧抱住了他，瞬间散开，他浑身上下，斑斑点点，成了雪屑的世界。程梧面上、颈间一片冰凉，伸手抹了一把脸，放眼望去，只见那些胆大包天的孩子，一个个挤眉弄眼，忍俊不禁地躲闪着自己的目光。程梧面色阴沉，喝道：“是谁的主意？站出来！”孩子们见先生真的生气了，也有些慌乱，你看我，我看你，最后目光都落在桑夫身上，桑夫倒是若无其事的样子。程梧心里明白了，正要喝问他，聂丰河站出来，恭恭敬敬道：“先生，是我们大家的主意，大家都觉得先生每天为我们授课实在辛苦，今天老天降了这么一场瑞雪，我们应该好好利用，好好玩一场，所以大家邀请先生加入我们的战团，不过大家都太热情了，弄巧成拙，让先生不开心，请先生多多原谅。”

程梧看着大家，又好气又好笑，道：“你们这么做，是为了‘邀请’我吗？你们以为，这样做我就会（罚不责众）吗？”众生立时肃然，想想自己做的也太过分了，能对尊敬的先生如此无礼吗？王藻倒是老实得很，朗声道：“先生，我们做错了，请先生惩罚。”程梧看见习智淑也在其中，更是叹这些孩子玩起来不知分寸。桑夫忽然道：“先生，是我一个人的主意，您放过他们吧，只惩罚我一个人就行了。”程梧正要说话，洛绮晖大声道：“先生，我也有份，您也惩罚我吧。”其余几人见状，纷纷站出来，道：“先生，还有我！”“还有我！”习智淑怯生生说了句：“我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