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月 第二百七十八章 朝天路上

第二百七十八章朝天路上

经过杨子萱的一番诉说，杨子陵总算是弄清楚，萧奕云和蔡寒渊之前所提到的那对话的学问，究竟指的是什么了。

俗话说得好，遇人说人话，遇鬼说鬼话，两人初次相见，第一印象自是极为重要，所以，有心之人一般会在相见之前，提前调查一下那要见之人的身世背景和品性脾气，从而调整自己的口吻，以免在无意间得罪了别人。

蔡寒渊是襄阳蔡家未来的家主，他自小便受家中重视，这方面的学问自是懂得很多，所以，他虽然并不像萧奕云那般每天定要捧着家中典籍读上一会儿，但对江湖上一些重要的人物和事情，他还是有着足够的了解的。

萧奕云生性惫懒，但他却有一个颇为奇怪的爱好，那便是拿着家中珍藏的典籍，读江湖上那些光怪陆离的故事。按照他的说法，他这因为自己天天被逼着练雁羽剑法，觉着有些无聊，从而发明的偷懒方式。不过，也正是因为他如此偷懒，方才让他在场间的五个小辈儿当中，成为了知识面最广的人。

至于杨子陵，他虽然要出任杨家的下一任家主，但许是因为他天生便不喜欢读书，故而，对于这些江湖上的人和事，他纵然极为感兴趣，可知道得也并不多。

杨子萱极为了解她的弟弟，此番武陵剑宗召开大会，各门各派齐聚于此，其中，脾气性情古怪，而又才华卓绝之人不知凡几，所以，她为了防止她弟弟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口不择言，于是便在这路上，向她的父亲和萧宇天详细地询问了一些相关的事宜。

“……嗯，差不多就是这些，小云，我讲得可对？”一番话语说完，杨子萱转头看向萧奕云淡淡一笑，轻声问道。

萧奕云抬起眼睛想了一会儿，方才缓缓地点了点：“嗯，就是这些吧！再多的我也想不起来了，等一会儿到会上，若是我见到了，再和阿陵说也不迟！”

杨子陵看了看萧奕云，复又望向了杨子萱，眼中带了几分感激：“姐姐，谢谢！”

杨子萱闻言，故作气恼地拍了一下他的脑袋道：“要谢我，就给我好好读书去！省得我一到这种时候，就要问东问西的！”

“可是……我真的看不进去嘛！”杨子陵嘟起嘴，小声说了一句，结果没想到，却又迎来了杨子萱的一巴掌。

那一下杨子萱并没有用力，杨子陵也知道，他姐姐并不想真打他，她那么做，也只不过是为了敦促他好好念书罢了，这一切都是为了他好，他又怎么会不感激呢？

轻轻地揉了揉脑袋，杨子陵灿然一笑道：“嘿嘿，知道姐姐是为了我好，我会努力的！刚才……我也仅是一顺口……”

“就把真心话说出来了吧？”杨子萱未等杨子陵把话说完，便紧跟了一句。

杨子陵听在耳中，不禁觉着有些不好意思。

然而，就在这时，一个巨大的哈欠声传了过来，众人寻声看去，只见黄奉孝正东倒西歪地跟在他们的身后，一边半眯着眼睛，一边用手拍着自己的嘴：“啊……”大嘴一张|一合，黄奉孝的眼中不禁噙了几滴泪水，只不过，这并不是什么悲伤或喜悦的泪水，而是因为他困了。

猛地晃了晃脑袋，黄奉孝发现场间的其余四人正在望着他，于是便有些不解地问道：“你们不是在聊那些家伙的脾气和性格呢吗？都看着我做什么？”说话间，黄奉孝还摸了摸自己的脸，有些不解地嘀咕道，“早上也没吃饭呐，我的脸上应该没挂着饭粒才对吧？”

萧奕云见他这般反应，不禁看向杨子萱，深深地叹了口气：“萱姐，我觉着，我们当中有这样的害群之马，你便是给阿陵讲再多，阿陵做得再好，到时候，可能也会被阿孝这小子给毁了！”

“那你说怎么办啊？”杨子萱闻言，转头看了一眼黄奉孝，不由出言反问。

“依我看，还是和他保持距离的好！”说罢，萧奕云便加快了脚步，向前赶去。

杨子萱听了，冲黄奉孝耸了耸肩，也跟了上去。

蔡寒渊和杨子陵见状，当然也是有样学样。

被落在后面的黄奉孝蹙着眉毛看了他们的背影半天，方才从迷糊的状态清醒过来了一点。只不过，他口中的话却揭示出，此时此刻的他，其实还没有完全醒过来：“欸，你们怎么讲着讲着，就说到害群之马的典故了？”

又缓了好半晌，黄奉孝见他们四个并不理自己，只是闷着头地向前走，不禁撇了撇嘴嘟囔道：“又不是赶着要进城里卖菜的老农，一个个的，都那么急干什么？嗯……”话至于此，黄奉孝清了清嗓，大声说道，“喂，你们几个，等等我啊！”

话音一落，黄奉孝的步速为之一提，只不过，萧奕云他们好像也加快了一点儿速度，黄奉孝在后面追了好半晌，也没能追上他们。

……

凌云巅，亦名朝天峰，乃是武陵山中，少有的几座高|耸入云的山|峰之一。穿过层层叠叠的山岭，望向万里无云的秋空，凌云巅恰如一道碧绿的瀑布，从云端倾泻而下，直入人间。连绵的大雨，昨夜方停，整座山|峰之上，青松翠柏的颜色为之一新，更为这犹如悬瀑般的山|峰，增添了几分灵气。

一声鹤鸣响彻山间，云雾之中，几道白影闪过，却是古鹤翩跹。登临山腰，遥遥看去，但见得卢水河畔，一处野渡旁，船只来来往往，好不热闹，倒是搅得宁静的河水，清波不断。倘若停下脚步，斟上一杯酒，放声歌一曲，曲罢，端起酒樽一饮而尽，这俯仰之间，仿佛飘在空中，潇潇洒洒，好不自在。有道是：

层层山岭藏云巅，秋空万里苍瀑悬。

青松翠柏着颜色，白鹤依云舞翩跹。

遥望野渡轻舟乱，往来流波径自旋。

停步把盏歌一曲，俯仰已至汉霄边。

望着如此美景，凭着萧奕云他们的性子，定是要停步好好看上一看。只不过，此时此刻，这山道之上已经聚满了正要向峰顶攀去的人，所以，萧奕云他们也只能忙着和这些人打招呼，倒是无暇顾及眼前的这番美景。

“呵呵，是王兄！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你！”萧奕云拱手一礼，冲着一位头戴抹额，看上去不过十七八岁的白净青年说道。

那人闻言，正待拱手还礼，不料，站在萧奕云身后的黄奉孝却抢先插了一句：“呦，是你啊？这路这么宽，你偏往上凑什么？怎么，难不成，你还要改投我们山南道四大世家不成？”

话音落尽，那位青年身后的几人立刻冲黄奉孝投来了愤怒的目光。只不过，黄奉孝似是并不怎么在意，依旧一脸不屑地望着他们。

萧奕云瞄了黄奉孝一眼，正待警告他一下，可是，落在他身旁的杨子陵似乎也有些忍不住了：“你们的那两位师兄……”

萧奕云听出了杨子陵语气中的挑衅，于是还未等他说完，便连忙插话道：“啊！咳咳……阿陵是想问，你们的那两位师兄如今还好吧？”

那位青年一听萧奕云这么说，不禁放弃了反驳黄奉孝的想法，转而冲他拱手回了一礼：“多些萧公子挂怀，杜师兄和郑师兄如今已无大碍，昨日也曾醒过来了一次……”

话至于此，那位青年本想再说些什么，可是，黄奉孝却打断他道：“唉呀，那真是可……”

“呼”的一声响起，萧奕云猛地将拳头往黄奉孝的面前一甩，虽然并没有击中他，但也吓得他立刻便把话头止在了这里。

“能醒便是好的，那件事情，王兄可有问过？”萧奕云见黄奉孝终于老实了，于是便转头看向那位青年，说起了约莫半个月之前，他俩在路上相遇时所聊的事情。

那青年摇了摇头道：“仅是同师傅讲了，师兄他醒来没多一会儿就又睡过去了，我和师傅就没问。”

萧奕云听罢，点了点头道：“嗯，倒也不用急于一时，只要我们两家不会再生出什么不愉快就好！”

那青年闻言，深以为然地附和道：“萧公子所言甚是！如今魔族蠢蠢欲动，说不定就会开战，届时恐怕还需我们双方精诚合作！”

“嗯，正是此理！我山南道四大世家和你们舒州御江门皆是武林中的大派，这种时候还是要以和为贵！”说话间，萧奕云瞟了一眼身后的黄奉孝和杨子陵，看他那意思，这句话显然不是说给这位王姓的御江门弟子听的，反而是用来解释给他身后的那两人的。

稍微停顿了一会儿，萧奕云向四处张望了一下，微微地蹙起眉毛道：“王兄，怎么不见陆扇主？”

那青年闻言，冲萧奕云笑了笑道：“师傅一早便去会场了，说是打算先去见见人。”

萧奕云点了点头，复又将目光投向了那位青年。

那位青年见到，轻轻地叹了口气道：“杜师兄和郑师兄皆卧在榻上，许多事情须得我来安排，所以，就去得有些迟了。”

“看来，便是在武陵剑宗，你们御江门也有很多事情要做啊！”萧奕云眼睛微微一转，从他的话中听出了一丝不一样的东西。

那位青年听罢，连连摆手道：“也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就是两位师兄的药材和膳食需要一些安排而已”

萧奕云稍微打量了他一番，复又低头想了想，方才笑着说道：“呵呵，原来如此！”

那位青年闻言，抬头看了萧奕云一眼，略一沉吟，不由抱拳一礼道：“萧公子若是没有什么事情，在下就先走一步了，毕竟家师还在峰顶等着我呢！”

萧奕云听了此话后，笑着冲他做了请的手势，也没说什么，就目睹着这位青年，带着他身后的一众御江门弟子，从他的身边走过。

待他们走得远了，落在萧奕云身旁的黄奉孝不禁阴阳怪气地说道：“这个王敬斌，又在搞什么鬼？”

萧奕云挑眉看了他一眼，颇有些意外地说道：“嘿！我还以为你会问我，为什么不让你说他呢！”

“你不是都说了吗？我们双方要以和为贵！”黄奉孝翻了翻眼睛，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满。

萧奕云一听，故作恍然大悟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道：“哦，对对对，我已经说过了！”

黄奉孝闻言，不由撇了撇嘴：“自己说的都忘了，真……”

“不过，我在和他说话的时候，你竟然没睡着，也真是令我有些意外！”萧奕云出言打断黄奉孝道。

黄奉孝听了，这才知道萧奕云是故意的：“我不就是刚才听萱姐讲事情的时候差点儿睡着了吗？你怎么还揪住不放了？再说了，我若是没听到你的那句话，我早就忍不住说他两句了。他们御江门在沦水入江口杀了我们多少人，我们怎么能就这么算了？”

“话虽这么说，但你还记得我在入江口时，说的那些事情吧？”萧奕云望着在人群中渐行渐远的王敬斌，语气淡然地问道。

“即便这是个误会，但也无法改变他们杀了我们不少人的事实！”那天晚上的那一幕，黄奉孝记忆犹新，残肢断臂，五脏六腑散落江中，整片入江口都被染得一片血红，这么惨烈的景象，他又怎么能说忘就忘呢？

“唉……”萧奕云轻叹了一声，语气中尽是感慨，“此事是不假，但如今这个情形下，我们又能做什么呢？”

“真希望那两个家伙伤重不治了！”黄奉孝没好气地补充了一句。

“真的伤重不治了，损失的还是我们中原武林！”沉默了许久的蔡寒渊冷不丁地接了一句道。

“阿渊和阿云说得虽然没错，但这么做，也有点儿太委屈周大哥了吧！”说话间，杨子陵将目光投向了一位身材高大，腰挎弯刀的人身上。那人此时正落在杨文泽身旁，他不是那昔日的洞庭湖水寇周澜，还能是谁？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杨子萱轻轻地拍了拍杨子陵的肩膀道，“刚才我虽然没有问父亲究竟该如何对待御江门的人，但父亲和天叔也有提到，如今这个时候，不论对上哪门哪派，若是起了摩|擦，我们山南道四大世家自当先行退让！”

杨子陵一听他姐姐这么说，也只好默默地点头认了下来。

“周大哥知道什么是大义，他应该能理解我们的！”萧奕云顿了顿，也将目光投向了周澜，“更何况，早在我告诉周大哥那件事情的时候，他便有这样的意思了！”

杨子陵闻言，转头看了一眼萧奕云道：“我虽然并不聪明，但这点儿小事我还是看得出来的，所以我才会说，有些委屈了周大哥！”

黄奉孝听到这里，颇为感慨地说道：“是啊，就像那个王敬斌说的那样，如今魔族和我们之间必有一战，这些恩怨也只能先放到一边。啧，唉……有时候啊，一个人在所谓的大义面前，总少不了要受些委屈，这也就是我为什么会讨厌去考虑这些事情的原因。”

“行了吧你啊，还考虑？你能知道什么是大义，我就烧高香了！”萧奕云重重地拍了拍黄奉孝的肩膀，语气中充满了无奈。

像这样的话，黄奉孝已经不知从萧奕云的口中听过多少次了，所以，这一次，他便乖乖地受了，倒也没有什么反驳的打算。

蔡寒渊见众人都不说话了，于是便提出了他自己心中存下的一个疑问：“阿云，你说……此番，真的会打起来吗？”

萧奕云闻言，连忙转头看向他道：“此事我和二叔聊过，但却没有什么结果。不过……”

蔡寒渊脑袋比较快，萧奕云还没有说完，他便有了自己的头绪：“你是想说北疆魔族的那件事情吧？”

萧奕云点了点头道：“我总觉着，两者之间有些联系！”

“但北疆魔族南下，也不代表南疆就会有动作吧？”蔡寒渊微微眯起眼睛，语气略有一些疑惑地问道。

“这我就不得而知了！”萧奕云摇头叹道，“我仅是觉着，他们皆是为了四方神鼎而来，但他们究竟会用什么方法，我并不清楚。”

“难道他们还会从剑南道一路打进长安不成？”杨子陵一听萧奕云这么说，不禁觉着有点儿不可思议，“南疆魔族不会这么大胆吧？退一万步讲，就算我们南方武林再怎么不济，届时他们动静搞得这么大，北方武林也一定会参与进来的，到时候，我不相信他们能挡得住！”

“呵，你可别忘了，北疆魔族正在我大唐丰州境内呢！你能保证北方武林没有被缠住吗？”萧奕云听罢，立刻反问道。

“最后会不会被缠住不好说，但我听闻，将军府在近十年来一直在加强天策军的训练和配备，所以，他们应当能分担掉不少来自于魔族的进攻。”萧奕云话音一落，蔡寒渊便立刻跟了一句。

萧奕云听罢，点了点头道：“此事我在家中的典籍上看到过，最新来的消息中也有说，所以，阿陵说的也没错，南疆魔族想攻入长安确实不易！”

“嘶……可我看你的意思，怎么好像还是觉着魔族会动刀兵啊？”蔡寒渊看了一眼萧奕云，微微蹙了蹙眉毛道。

“十年前魔族损失惨重，我觉着，他们有可能会为了补充自己的实力，而攻入我大唐境内。”萧奕云回答道。

“怎么个补充法？难道他们的军队还能越战越多吗？”黄奉孝听到这里，总算是找到了一个能让自己插上话的地方，所以，便立刻出言问了一句。

“听过螟蛉御尸粉吗？”萧奕云挑眉看向黄奉孝，随口抛出了一个名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