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月 第二百四十三章 青出于蓝

第二百四十三章青出于蓝

萧奕云方才入座，荀芷宁便将目光投向了萧宇天：“宇天，你还是和当年一样鬼啊！”

萧宇天闻言，连连摆手道：“宁姐，你说什么呢！”说话间，他猛地将眼珠转向萧奕云的方向，示意荀芷宁莫要说破。

荀芷宁微微笑了笑，轻轻叹了口气道：“好些年……都没这么笑过了。”

萧奕云听罢，连忙看向荀芷宁，他盯了半晌，复又猛地揉了揉眼睛，再看了半晌，不由在心中暗道：“我怎么没看出师傅你笑了啊？”

此时，荀芷宁的目光正落在萧奕云的身上，所以，他的一系列动作，自然是被她尽数收在了眼里：“宇天，看你把云儿教的，和你一样鬼！”

话音一落，萧奕云和萧宇天不由异口同声地说道：“和他一样？我简直是不及他万一啊！”

此话一出，萧奕云倒是反应快，他连忙转头看向萧宇天道：“二叔，你怎么能如此大言不惭地模仿我说话？”

萧宇天听了，两手一摊，看向荀芷宁道：“宁姐，你也看见了，奕云这是青出于蓝啊！”

荀芷宁见他叔侄二人没大没小地斗了起来，不禁抬手掩起了嘴。

这一幕看在萧奕云的眼中，他总算是觉得，他的这位师傅还是会笑的。

“都成亲这么些年了，也不见你的性子变过……”荀芷宁轻轻地摇了摇头，脸上的笑意明显了许多。

萧宇天闻言，挠了挠脑袋，“嘿嘿”一笑，活脱一副萧奕云的模样：“多年未见宁姐，有些高兴，情不自禁了。”

萧奕云转头看了一眼他二叔，暗自撇了撇嘴，心道：“怎么学我还学上瘾了？”这句话萧奕云说得堂而皇之，殊不知，其实他的这些动作，有很多都是学自当年的萧宇天。

“是啊，有十几年了吧，那时候你看起来，也就比云儿大了一点儿。”荀芷宁点了点头，语气颇为感慨。

萧宇天听罢，脸上的嬉笑不禁一收，也有些感慨了起来：“是啊，后来，家里发生了些事情。再后来，北疆一役后……”

荀芷宁听到这里，淡淡一笑：“北疆一役后，不久你就成亲了吧！而那段时间里，武陵剑宗也发生了不少事情。”说着说着，荀芷宁面上的笑容渐淡，也不知道究竟想到了什么。

“这么多年了，宁姐还没有忘记马大哥吗？”萧宇天微微顿了顿，犹豫了一下，方才如此说道。

荀芷宁听了，眉梢一颤，一抹忧愁涌上了她的眉心：“只剩下一柄断剑，连一片衣角都没有留下，忘记……他定是将我忘了吧，否则，十年间，便是化作阴魂，也该回来看看我啊！”

萧宇天和萧奕云听得此言，不由对视了一眼。他们皆曾怀疑过一点，可如今看来，当是他们错了。

萧奕云冲萧宇天暗暗打了个手势：“二叔，你可真够狠的，这话你也敢说！”

萧宇天见到，微微耸了耸肩，回了他一串手势：“我不问，你敢问？”

萧奕云自然连称“不敢”，萧宇天看在眼里，翻了个白眼，做了几个动作回答道：“所以，还不是得由我来当这坏人！”

“师傅倒是不恼你哈？”做手势的时候，萧奕云瞄了一眼荀芷宁，结果却发现她正在看着自己，不由有些尴尬。

“你们叔侄俩，在我眼皮底下说什么呢？怎么也不让我听听？”荀芷宁笑了笑，只不过，那笑容并不能掩盖她面上的那抹悲伤。

“师傅，你怎么知道，师……叔他老人家不在了呢？”萧奕云眼睛微微一转，便有了应对的说辞。

荀芷宁一听，不由有些惊讶。起初，她还以为萧奕云是在问萧宇天，那位“马大哥”是谁，可当她听了这番话语之后，方才反应了过来，原来，萧奕云早便知道了马昭扬的存在。

“云儿年岁这么小，按理说……”寻思间，荀芷宁的目光飘到了萧宇天的身上，她不禁想到，这很有可能是萧宇天告诉萧奕云的。

“云儿，这师都还没拜，便唤起‘师傅’来了吗？”想到这里，荀芷宁意味深长地看了萧宇天一眼，不禁出言说道。

萧宇天见到她的目光，面上一顿，心道：“这和我无关，都是这小子自己……唉，算了，看来不论怎么样，这笔账都要算在我头上了……”

萧奕云一听此话，连忙起身，走到荀芷宁身前的那张蒲团上跪了下来，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口中说道：“徒儿萧奕云，拜见师傅！”

“嗯，乖，起来吧！”荀芷宁嘴角一翘，微一抬手，示意萧奕云起身。

萧奕云闻言，缓缓站了起来，直到这时，他方才发现，在他跪着的那张蒲团前面，不知何时又多出来了一张。

“难怪我磕得那么用力，却一点儿声音也没有！”见得如此情景，萧奕云自然知道，那张蒲团是他这位初次谋面的师傅因为心疼他，而特意准备的。

想及此处，萧奕云连忙又行了一礼道：“徒儿，谢过师傅！”

荀芷宁笑着摇了摇头道：“这么聪明的小脑瓜，我也怕它被磕坏了。”

萧奕云一听，挠了挠脑袋，憨憨一笑，就和萧宇天刚才的动作一模一样。

荀芷宁看在眼里，复又侧头看向萧宇天道：“宇天，云儿似是没说错，你干嘛老学他啊？”

萧宇天闻言，本想出言反驳，可他也知道，荀芷宁定是故意颠倒了因果，用以惩戒他背后讲人故事的毛病，所以，他复又想了想，也只好放弃了这个打算。

“呃，咳咳……宁姐教训的是。”无奈之下，萧宇天也只好默默地吃下了这个暗亏。

“行了云儿，回去坐吧。”荀芷宁看着萧宇天面上的表情，不由淡淡一笑，似是在一瞬间，忘却了之前的种种忧伤。

萧奕云闻言转身，幸灾乐祸地冲萧宇天打了个手势：“二叔，叫你刚才笑话我！”

萧宇天见到，本想回瞪他一眼，可不料，此间早有人想到了治萧奕云的办法。

“云儿，这下知道，为师会说话了吧？”一个柔柔的声音传至，听起来轻描淡写的，可萧奕云却差点儿没因此摔了个狗啃泥。

稳了稳身形，萧奕云连忙转身，轻咳了一声道：“误会，误会，这都是误会！”

荀芷宁看着他笑了笑，抬手示意他坐下说话。

萧奕云见了，也只好听命行事。

“呵，真和大师兄说得一样，云儿这孩子挺机灵的，也招人喜欢！”荀芷宁笑着说了两句，复又眉头微蹙，轻叹了口气，“只希望……我能对得起他这么好的资质。”

“师傅武功盖世，位居武陵剑宗七剑之一，应该说是我高攀了才是呢！”萧奕云坐稳身子，抬起手来，侃侃而谈。

荀芷宁摇了摇头，笑道：“能让你们萧家高攀的，在这世上，也没有几个，更何况是我这个有心结的人呢？”说话间，荀芷宁面上的笑容又再度隐去，同样的一抹忧愁，爬上了她的脸颊。

萧奕云和萧宇天知道，她定是又想起了马昭扬。

场间刹那间变得有些安静，萧奕云和萧宇天俱都没有发问，因为，他们总觉着，荀芷宁会自己说出些什么来。

“十年了，整整十年，他若还活着，又怎么会不回来呢？这里……不是他的家吗？”荀芷宁微微昂起头，也不知望向了哪里。

而听了此话的萧宇天和萧奕云，也不是很清楚，她话中的“这里”，指的究竟是武陵剑宗，还是此间的听雨阁。

“可能师叔他……有什么苦衷吧！”萧奕云见荀芷宁面上的表情愈发得悲了，不禁出言解释了一句。

“苦衷吗？”荀芷宁喃喃了一句，复又很长时间都不说话了。

萧奕云看得出来，她的心中很不舒服，有悲伤，有怨气，而最深的，则是浓浓的思念。

“师傅啊师傅，那人若真的是你，你就早些回来吧，别让荀师傅伤心了！”萧奕云默默地在心中说道。其实，他很是犹豫，究竟该不该将马昭扬可能还活着的消息说出来。可他同时也知道，希望越大，失望也越大，那终究只是一个可能，他不想让他这位新师傅再遭受一次相似的打击。上一次的打击，一下子便是十年，十年过去了，她依旧没有忘怀，他很怕这一次，倘若也是打击，便很有可能是一辈子。

可事实上，萧奕云还是有些低估了十年前的那次打击，其实，那一次，便已然是一辈子了。

“云儿。”也不知过了多久，荀芷宁轻轻地唤了一声萧奕云。

萧奕云从沉思中惊醒过来，连忙拱手搭话：“师傅，你叫我？”

“嗯。”荀芷宁点了点头，复又说道，“等大会之后，便搬过来住吧！专修弟子都是和师傅住在一块儿的，我这里没有那么多的房子，只有这一间听雨阁，我们就住在一起好了。”

“哦……”萧奕云先随口应了一句，可他转而便觉得有些不妥，不由“啊”了出来。

萧宇天四处打量了一下这间大厅，似也觉着有哪里不大对劲。

荀芷宁见他们叔侄俩脸色变了，摇头笑了笑道：“放心吧，宇天莫不是忘了，以前……昭扬也是住在这里的，楼上有两间。”

萧宇天闻言，不由单手抱拳，轻咳了一下，显然是在为自己之前所思考的事情，表示尴尬。

而萧奕云听到这里，却依旧苦着张脸。毕竟，他所想的，只是在不久的将来，他要和荀芷宁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到时候诸事都要在她的目光下完成，似乎总少了些自由。

见到萧奕云依旧愁眉不展，荀芷宁不禁好奇了起来。起初，她还以为，这孩子定是在考虑着男女之防，可事到如今，此问题已经解决，他却仍然苦着张脸，这就有些耐人寻味了起来。

“云儿，怎么了？和师傅住……不好吗？”荀芷宁不明白，只好问了一句。

萧奕云听罢，知道这定是自己的表情被他师傅给看见了，于是他立刻将愁容一收，连连摆手道：“不不不，没有没有，和师傅住在一起，挺好的！”

荀芷宁见他回答得言不由衷，眉头微微一蹙，开始思考起个中的可能来了。

萧宇天看到荀芷宁和他侄子的这番反应，略微想了想，不由嘴角一翘：“宁姐，奕云顽皮得很，我猜……他这恐怕是不想总被你管着！”

萧奕云闻言，立刻转过头来看向萧宇天，瞪大了双眼，连连打手势，说他二叔出卖了自己。

萧宇天微微耸了耸肩，也不吃他这套，反而直言道：“你瞪眼睛也没用，在家里没人管得了你，这回有宁姐出手，正合了我的心意。”

“我……”萧奕云见他二叔就这么直白的将他的想法道出，不由被呛得有些说不出话来。他微微噘起嘴，偷偷地瞄了荀芷宁一眼，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荀芷宁见他动作可爱，不禁笑了：“剑是需要自己悟的，也非是由我管着，就能有什么好处。云儿既然不想被管着，那为师也就放宽松一些，不过……”

“不过什么？”萧奕云一听有了转机，眼睛不由一亮。

荀芷宁听他语气急切，故意放慢了速度道：“不过……嗯……”

“师傅你说嘛！”萧奕云探了探脑袋，样子很是虔诚。

荀芷宁翘了翘嘴角道：“不过，每天这饭食，总要陪为师一起吃吧？”

“啊？”萧奕云本想连连点头，不料却被萧宇天惊讶的一声喝，给打断了。

萧奕云蹙起眉毛，转头望向萧宇天，正待问话，结果，未曾想，萧宇天竟先开了口：“宁姐，你不能这么宠着他呀！他可是你的徒弟啊！”

荀芷宁笑了笑道：“他是我的徒弟，我怎么管他，当然是由我说了算！”

萧宇天一听，不禁有些泄气，他瞟了萧奕云一眼，低声嘟囔了一句：“奕云这臭小子，还真是有口福啊！”

此时，萧奕云还没应承，只不过，他却听到了他二叔的这声嘟囔：“我有口福？”

正在寻思间，荀芷宁将目光转向萧奕云问道：“如此，可好？为师的手艺，可不一般呢！”

萧奕云闻言，立刻明白过来了她的意思，不禁喜笑颜开地点了点头。

“嗯，那就好！”荀芷宁微微颔了颔首，淡淡一笑，犹若流水柔波，温馨无比。

萧宇天看在眼中，虽然有些不想接受，但萧奕云毕竟是荀芷宁的徒弟，怎么教自然由她说了算，他也不好插手。

看到萧宇天满脸的不愿意，荀芷宁不由想起了很多年前的一件事情：“宇天，当年你大哥把你丢在武陵剑宗，你和文泽不会做饭，可没少到我这里来蹭饭。怎么，这回轮到自己的侄子了，你还不愿意了？”

萧宇天闻言大窘，不知该如何回答。

萧奕云听罢，立刻将头转向他二叔，缓缓地蹙起了眉毛：“难怪二叔看起来和师傅很熟的样子，原来竟还有这种事！”

“咳咳，宁姐，那都是往事，这个……不提也罢，不提也罢！”萧宇天尴尬地咳嗽了两声，眼中闪烁不已。

荀芷宁见他样子好笑，不由得乐了起来。

自进屋起，荀芷宁的面上虽然一直挂着笑意，但那抹笑总是淡淡的，不大真实，就像是在掩盖着什么一般。即便其中有几次，荀芷宁心中有些开怀，可她面上的笑意依然不浓，就是浅浅的一层，仿佛风一吹，便能将它刮走似的。

然而，这一次，荀芷宁笑得很开心，声音也很清脆，萧奕云和萧宇天看在眼里，不禁呆住了。

笑了一会儿，荀芷宁见到他们叔侄二人都愣在那里，方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的笑和往常相比，似乎放纵了不少。

想及此处，荀芷宁深深地舒了口气道：“十几年前，宇天便能让我乐得开怀，没想到，十几年之后，宇天还能让我这么笑出来。”

“宁姐，这好像也不是什么好事情吧……”萧宇天闻言，不由觉着，这回自己的面子可是丢得有些大了。

“是啊，现在你成了萧家家主了，这样的事情，就交给云儿吧！”说话间，荀芷宁将目光投向萧奕云，再度恢复了之前的那般淡然的笑容。

“徒儿领命！”萧奕云见到，“嘿嘿”一笑，抱拳行礼。

萧宇天一听，伸手在他头上推了一下道：“你是来拜师学艺的，不是来耍宝逗乐的！”

萧奕云想躲没躲开，最后只好无奈地揉着自己的脑袋，小声嘟囔道：“当年，你不就是在师傅这里耍宝逗乐来着嘛……”

“我！”萧宇天闻言，眼睛一瞪，微微想了一会儿，方才出言道，“我当年又不是上山来学艺的！”

“那你来干嘛？”萧奕云复问道。

“我……我那是来长见识的！”萧宇天想了半天，觉得还是这么回答比较有说服力。

“也没听说你见识了什么，不就见识了师傅的手艺嘛……”萧奕云撇了撇嘴道。

“你！”见他侄子如此不听教导，萧宇天将目光投向荀芷宁道，“宁姐，你也看到了，他就是这么顽皮，能不好好管教吗？”

萧奕云见状，面上一呆，立刻反应了过来，原来，之前那一番他占了上风的争论，竟是他二叔设下的欲擒故纵之计。

荀芷宁看在眼里，依旧淡然一笑：“顽皮的孩子，才有出息啊！你和你大哥不都是例子？”

萧奕云一听，发现他师傅竟是向着他的，心里不禁有些高兴。

而萧宇天闻言，则是面上一苦：“早知道，今日我就让他自己来了。”

荀芷宁见他如此，不由笑着摇了摇头：“好了，知道你是为了口吃食才来的，若不然，哪里请得动你这位萧家家主啊！呵，行，我这就去准备！”

话音一落，荀芷宁便欲起身出去，萧宇天见到，嬉笑一声，拱手抱拳道：“那……嘿嘿，就有劳宁姐了！”

萧奕云听罢，木然地转头看向萧宇天道：“二叔，你还真是大言不惭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