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月 第二百一十五章 好坏有别

第二百一十五章好坏有别

冰凝的那一笑很美，只不过，萧奕云和她肩并肩坐着，却是没有福气看上一眼。

低头望着平湖中映着的天星，冰凝忽然觉着，大概这就是天星顶得名的原因吧。

“云哥哥……”冰凝轻唤了一声。

“嗯？”萧奕云收回那望着满天繁星的目光，微微地侧了侧头。

“没什么。”冰凝摇了摇脑袋，默默地靠在了他的肩上。

萧奕云感到绒毛擦在脸上痒痒的，这才知道冰凝做了什么：“凝……凝儿？”萧奕云脸上一红，不知为何有些害羞。

冰凝闭起眼，淡淡一笑：“嗯，有些累了，就靠一会儿。”

萧奕云闻言，嘴角向上一弯，画出了一个新月的形状。他望了望湖水，又看了看星辰满布的天空，他忽然觉着，这样的夜，若是能多一些，就再好不过了。

“云哥哥……”也不知过了多久，冰凝睁开眼，又唤了一声，只不过，她的颞颥依旧靠在萧奕云的肩头，一动也不动。

萧奕云听到，不由觉着有些好笑：“怎么啦？这么喜欢唤我啊？”

“不是，是有话想说。”冰凝摇了摇头，语气很是淡然。

“什么？”萧奕云挑起眉毛，有点儿意外。

“好坏……真的很重要吗？”冰凝莫名地问道。

萧奕云听见，方才回忆起自己心中那曾经的一顿：“嗯……许是重要吧……”

“那……什么是好，什么又是坏呢？”冰凝紧了紧自己的手，好像对这个答案很是在意。

“你呀你，一会儿说我好，一会儿又说我坏，结果，连什么是好，什么是坏都不知道！”萧奕云撇了撇嘴，摇头感叹。

“那是我的好坏，我想听听云哥哥的好坏！”冰凝轻轻动了动他的胳膊，言语中尽是恳求。

“我的好坏吗？”萧奕云闻言，无奈一笑，“其实，我还真的不知道，我的好坏是什么……”

“这样啊……”冰凝听罢，小|嘴一嘟，有些失望。

“凝儿，你知道吗？今天，我们宰了只鸡。呃……应是几只鸡才是。”

“嗯？云哥哥自己做饭吃吗？”冰凝被他的这句话挑起了兴趣，“人家不是都说，君子远庖厨的吗？”

“是孟子说的，呵呵，凝儿，你还读了好多书呢！”萧奕云笑着说道。

“哪有！王师姐做饭时，我经常在一旁帮厨，有时候，樊师姐一走一过，就会这么说。”

“哈哈，这么说来，这位樊师姐还真是调皮捣蛋呢！”萧奕云构想了一下那个场景，不由笑出了声。

“可不是嘛，最调皮的就属她了！”冰凝猛地点了点头，深以为然。

萧奕云暗暗在心中笑了一下，嘴上却说道：“那你们就这么让她说？”

“一般樊师姐这么说，都想以此为理由，拉我出去玩。还哄我说，老和王师姐一块儿做饭，会被她带坏的。”冰凝说着说着，便自己笑了起来。

萧奕云听到笑声，不由有些不解：“凝儿，你笑什么呀？”

“嘻嘻，一般这种情况下，王师姐都会拿一句话来回她。云哥哥，你猜猜，会是什么？”冰凝抿嘴一笑，显得有些高深莫测。

萧奕云微微皱了皱眉，不知从何猜起，只不过，一个场景忽然闯入他的脑海，倒是令他恍然大悟。他清了清嗓子，云淡风轻地说道：“我和凝儿是女子，又不是君子，远什么庖厨？”

冰凝一听，眼睛豁然睁大，她一连张了好几次口，都没有吐出一个字来。

“怎么样？对否？”这回轮到萧奕云高深莫测了。

冰凝呆呆地点了点头，口中喃喃道：“虽不完全一样，但几乎是一个意思。”

“是吧？我就知道！”萧奕云诡异一笑，就像藏了什么秘密一般。

冰凝听出他话语中的得意，不禁噘起嘴，不满地晃了晃他的胳膊：“哎呀，云哥哥这人，最没有意思了！”

萧奕云闻言，也不理她，就那么沉默着。

“云哥哥，你怎么不说话？”等了一小会儿，因为没有听到萧奕云的回应，冰凝不由得离了他的肩膀，转头望向他。

“我……说什么呀？”萧奕云故作惊讶地问道。

“哎呀，明明知道还问，坏人！”冰凝气恼地捶了他一下，复又将脑袋靠了回去。

萧奕云笑了笑，轻声说道：“凝儿可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的时候？”

冰凝蹙眉想了想，鼓起嘴道：“那时，还以为你是个傻子，结果没想到……却尖得像个猴子！”

萧奕云闻言，摇了摇头：“猴子可没有我尖！”

“嗯嗯，云哥哥，你尖坏尖坏的！”冰凝应承了一句道。

萧奕云翻了翻眼睛，吹了一下自己的头发，方才转移了话题：“不是说这个啦！是别的！”

冰凝闻言，想了一会儿，最终无奈地摇了摇头。

萧奕云咧嘴一笑，缓缓说道：“你可还记得，当初沈大哥说你，‘暗箭伤人，算什么英雄好汉’，你是怎么回答的？”

冰凝一听，立时回忆了起来，失声叫道：“哎呀，怎么在那里露了馅儿！”

话音一落，她又有些不情愿地捶了捶萧奕云的胳膊，方才安静了下来。

萧奕云本想转头看看她，可那脸上毛绒绒的感觉，已然告诉他，即便他回了头，亦是只能见到这些。

“云哥哥什么都记得很清楚，还要骗人家来问！哼，坏人！”

萧奕云听到这里，刚想打趣两句，可是却又因想起了什么，而面色微恙：“凝儿，你知道孟子的原话是什么吗？”

冰凝默默地摇了摇头。

“君子之于禽|兽也，见其生，不忍见其死；闻其声，不忍食其肉。是以君子远庖厨也。”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复又感叹道，“这就是孟子所说的‘仁术’，我心中未存仁义，说我是坏人，倒也无错。”

冰凝听罢，不由回忆起了自己做饭时的场景，低落地说道：“那……凝儿岂不也成了坏人……”

“所以啊，呵呵，我们都是坏人！”萧奕云笑着探出手去，在冰凝的小鼻子上点了一下。

冰凝见到，也不躲闪，就那么受着“哦”了一声。

“呼！所以说呢，在我心里，好坏之别，还真是分不清呢！不过……呵呵……”萧奕云忽又想起了黄奉孝捉鸡时的样子，忍俊不禁。

“云哥哥，你这又是在笑话谁呢？”冰凝挑眉问道。

“呵，你孝哥哥！”

“哈？孝哥哥又干嘛啦？”冰凝听到，不禁有些好奇。

“你孝哥哥啊，说那只鸡，成精了呢……”萧奕云笑了笑，不由将中午做饭时的事情和盘托出。

“呵呵呵……”一阵清脆的笑声传来，冰凝乐不可支地说道，“孝哥哥好有趣啊！还通知武陵剑宗，哈哈哈……”

“他那家伙就那样！人家都是一壶不满，半壶摇，可他那个酒壶，里面却是一丁点儿酒都没有！”

“呵呵呵……云哥哥，你也是的，都不帮帮他！”冰凝听罢，笑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我当时正愁着做饭呢！呃……”

听出萧奕云的言辞闪烁，冰凝收拢了笑容，瞪圆了眼睛看向他：“云哥哥，你又藏了什么秘密？”

“咳！嗯，没什么，后来，我们就饱餐了……”

“云哥哥，你不诚实！”

“我说惯了谎话，什么时候诚实过……”萧奕云暗暗在心中想到。

冰凝见他不言语，不由开口问道：“云哥哥，你把孝哥哥他们辛苦捉来的鸡，给做糊了吧？”

“呵，怎么可能？就是煮的时候忘拔毛了而已，小事，都是小事！呃……”萧奕云说的时候，什么都没想，可当他听到了冰凝的笑声时，方才立刻反应了过来，自己说漏了嘴。

“哎呀……你们呐！哈哈哈……不行，先让我笑一会儿！嘻嘻……太逗了！哈哈……”

萧奕云转头看了一眼乐得浑身发颤的冰凝，重重地出了口气，也不知道是无奈，还是后悔。

也不知冰凝笑了多久，那声音渐渐地小了，而她复又靠到了他的肩上。

萧奕云感受着肩上传来的力道，轻轻叹了一下道：“本来想说别的来着，结果阿孝的事一冒出来，就过去了。”

“云哥哥想说什么？”冰凝好奇地问道。

“也没什么，就是想借‘成精’那两个字，安慰一下自己而已。”萧奕云摇了摇头，语气有些感慨。

“嗯？”冰凝闻言，心中很是不解。

“若是那鸡真成精了，不就算是魔族一系了吗？杀它，我们倒也心安了。”萧奕云缓缓地说道。

冰凝听在耳中，微微抿了抿嘴，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萧奕云见她沉默了，还以为她这是觉着，这个解释有些牵强：“呵呵，所以，我才说这是安慰。倘若，它们真是魔族的话，我们又何须安慰？”

“云哥哥，我们是不是要和魔族开战了？”冰凝无头无尾地说了一句。

萧奕云闻言，点了点头：“许是吧！魔族聚于戎州，不知意欲何为。他们若是敢犯我大唐州郡，屠我大唐百姓，我们身为武林中人，自当挺身而上，卫国保家！”

冰凝离了他的肩头，转头看向他，盯了半晌，方才说道：“云哥哥，魔族……都是坏人吗？”

萧奕云听了，也不点头，也没摇头，只是蹙起了眉毛，沉思不语。半晌过后，他抿了抿嘴道：“若让我说……其实，我并不知道。但……他们不是人，倒是真的。”

“啊？他们不是有名字，也有鼻子有眼睛的，怎么就不是人了呢？”冰凝眨了眨眼，满脸的不明所以，看那样子，就如从来都没有见过魔族人一样。

“凝儿，你知道魔族的瞳孔是什么样的吧？”

“听说……是竖着的呢！”说话间，冰凝将目光投向湖面，复又看起了星星来。

“是啊，竖瞳，和我们完全不一样呢！”萧奕云口中喃喃道，“而且……他们当中还有妖！其中有一位妖，我还见过！”

“鹰少离？”冰凝回头看向他，口中带着疑问。

“凝儿的记性，也不错呢！”萧奕云笑了笑，接着说道，“我和他交过手。”

“云哥哥，你和他相比，谁更厉害？”冰凝开口问道。

“那个时候，我不是他的对手，但如今……”说话间，萧奕云的眼神中充斥了一抹果决之色，“我和他孰优孰劣，还未可知！”

“云哥哥此番，定要和他分个胜负吗？”

“倒不一定碰得见他，但若是让我撞见了，我绝不会放过他！”萧奕云咬着牙，狠狠地说道。

“云哥哥好像很恨他。”

“他劫走了秋雁妹妹！”萧奕云握紧拳头，心中不由生起了一丝担忧。

“秋雁妹妹……是谁啊？”冰凝眨了眨眼，似乎对这个名字很是敏|感。

“沈大哥的妹妹。”萧奕云想也没想，便回答了她。

冰凝闻言，将目光一收，转向了别处：“云哥哥……你好像很在意她。”

“我……”萧奕云听到这里，忽然觉着话锋有些不对劲儿，他转头看向冰凝，发现她正光脚踏着水面，有些心不在焉。

“沈大哥去了京师，秋雁妹妹留在江陵，自然由我照看，可她却在我的眼皮子底下，被鹰少离给劫走了。你说，我怎么向远在长安的沈大哥交待啊！”

“哦。”冰凝应了一声，也不搭话，就那么踏着湖水。只不过，她动作很是轻盈，倒是没有弄出一丝的动静。

萧奕云见她如此，笑着摇了摇头道：“夜里凉，你这么踩着水，一会儿脚该冷了。”

“没有啊，觉着好玩！”冰凝头也不回，依旧用脚拨着水，但这一次，她弄出了些许响动。

“凝儿？”萧奕云故意将尾音挑了挑。

冰凝听到声音，脚上的动作微微顿了顿，但却一句话都不说。

萧奕云见她这般模样，虽然不大明白小丫头的心思，可她高兴与否，他还是看得出来的。

过了好一会儿，冰凝忽然将小脚收了回来，她转头看向萧奕云，仔细地打量了他一番，方才说道：“云哥哥，若是有一天，我也被劫走了，你会去救我吗？”

“当然了！”萧奕云想也没想，张口便答，“不过，我是不会让你被劫走的！”

冰凝笑了笑，但却并不开怀，那个笑容只像是一个动作，没有一丝发自内心的情感：“云哥哥若是打不过他呢？”

“我勤修武艺，怎么会打不过他？呃……他是谁？”萧奕云答得爽快，不曾想，却忘记了最根本的问题。

“没有谁……”冰凝笑着摇了摇头，“魔族人。”

“呃……反正若是鹰少离来了，他不来找你，我也要去找他！”萧奕云再度握起拳头，似乎对他有些恨之入骨。

“那……若是别人呢？”冰凝咧了咧嘴，心中闪过了一丝开心。

“别人……谁来捉你，我就打谁呗！”

“若是打不过呢？”冰凝咬着嘴唇说道。

“怎么可能！我……”

萧奕云正待大放厥词，冰凝却不知趣地打断了他：“若是魔尊呢？”

“魔尊我也不放在……呃，魔尊……”萧奕云说着说着，忽然意识到哪里不对，于是立刻蹙眉沉思了起来。

冰凝见到，“嘻嘻”一笑，再度恢复了之前的模样：“云哥哥又在编好话哄人了！”

萧奕云有些尴尬地挠了挠脑袋：“这个……能换个简单点儿的不？”

“不要，就是魔尊！”冰凝将头一别，又像生气了一般。

萧奕云吞了口吐沫，瘪了瘪嘴道：“那……我也只能出卖自己的灵魂，向我二叔那厮求援了！”

“呵呵呵……云哥哥，你这么说，也不怕我告诉天叔叔！”冰凝闻言，不禁乐开了花。

“凝儿，我也就说着玩玩，你可别当回事告诉他！”萧奕云听罢，故作惶恐，连忙解释道。

冰凝见了，笑得合不拢嘴：“云哥哥，你别逗了！呵呵呵……一点儿也不好笑。”

“凝儿，你都笑个不停了，还说不好笑！”萧奕云伸手点了点她道。

“啊，是的呀！我也想拿谎话哄哄云哥哥！”冰凝冲他吐了吐舌|头道。

“你这明明不是哄嘛！”

“谎话就行！”说话间，冰凝做了个鬼脸，样子很是俏皮。

萧奕云伸手点了点她的鼻子，方才令她立刻老实了。

“就会点人家鼻子！”冰凝嘟起嘴，双臂抱胸，也不挽着萧奕云的胳膊了。

“它好使啊！”萧奕云自得地笑了笑。

“哼！”冰凝津了津鼻子，很不情愿。

“好了好了，凝儿，我们还是快些下山吧，说起来，这山上还真有点儿冷呢！”说着说着，萧奕云双手抱起肩膀，浑身上下打了个哆嗦。

“我怎么没觉着……哦，云哥哥，你又在唬人！”冰凝一咬牙，立刻戳穿了萧奕云。

萧奕云见哄不住她，也只好撇撇嘴，叹了口气道：“你想看，那我就再陪你看会儿喽！不过说起来，这星星，还真美呢！”说话间，萧奕云仰面一躺，卧在了草丛当中。

冰凝见了，微微一笑，亦是躺在了他的身边：“云哥哥，地上好硬！”

萧奕云闻言，将自己的手臂摊了开来，冰凝见到，笑嘻嘻地躺了上去。

“刚在山道口那里，也不见你喊硬。”感受着手臂上的压力，萧奕云轻出了口气道。

“时间不同嘛！”冰凝看了他一眼，回答道。

“难道不应该说……地方不同吗？”萧奕云没大理解她的意思。

“我说是时间，就是时间。”

“可……为什么啊？”

“我不告诉你！”

“嗯……”

“嘻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