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月 第二百一十四章 平湖夜空

第二百一十四章平湖夜空

“呼……总算爬上来了！”深出了一口气，冰凝有些疲倦地躺在了地上。这一次，她躺得很是果决，甚至连绝尘素火都没有用到。

“云哥哥，你上来了没啊？”冰凝躺着歇了一小会儿，发现山道口仍没有人爬上来，不由出言唤了一声。

“来……呼……来了……就……就快了！”一个声音飘飘摇摇地从山道上传来，听起来断断续续的。

“云哥哥，你还有几级啊？”冰凝仰面望着苍穹，此时，天空已然渐渐变作了深蓝色。

“还有……一、二……哎呀，天太黑了，数不清楚！”那个声音再度传来。

“云哥哥，你是不是又停下歇着了？”冰凝闻言，眉头微微一蹙道。

“没……没有！”漆黑山道之上，驻足而立的萧奕云，连忙答道。

“言辞闪烁……”冰凝本想再度将那一套搬出来，可是萧奕云早便想到了解释的办法：“我……我那是……呼……累的，不是言辞闪烁！”

“哦！”冰凝由于看不见他，不禁信以为真。然而，她终究不是一般女孩子，聪明的她又怎么会被这么两句诓住？

“云哥哥，你又骗人了吧？”冰凝冷不丁地问道。

萧奕云一听，立刻抬头望向山顶处，可是那里空空如也，根本没有这个丫头的身影，“嘶……她怎么知道的……”

“哼哼，你一定奇怪我为什么知道你骗人了吧？”冰凝见他半天没有反应，不禁嘴角一挑。

“呃……咳咳！”萧奕云刚想应承什么，可他忽然反应过来，这很有可能是冰凝的一句试探，所以，他话还没有说出口，便被他收了回去。

“云哥哥，你别藏了，我都知道了。”冰凝偷偷笑了一下，语气中尽是调侃。

“你怎……”萧奕云闻言，差点又要跳到陷阱里去。

而冰凝似乎根本就没有听到他的这句话，她清了清嗓子，朗声说道：“云哥哥，这么半天了，听你说话的声音，根本就没动过地方。你说你没在歇着，鬼才信哩！”

萧奕云听罢，瞳孔一缩，他也顾不得回答，便立刻向上迈起了步子。

然而，他还没走出两步，冰凝便从山顶探出头来道：“你看，这不还在原来的地方呢吗？”

萧奕云一听，抬头一望，黑暗中，一张俏脸映入他的眼帘，却令他很是尴尬。

“这个……咳咳！嗯，我这就上来，你先别急！”萧奕云迟疑了一下，不由放弃了解释的打算。

冰凝“嘻嘻”一笑，复又仰面朝天道：“其实……也不急啦，星星们还没出来呢！”

萧奕云听了，不禁抬头望天，一片幽蓝投入眼中，确实是一颗星星都没有。

“哎呦！”一个声音响起，出自萧奕云之口，却是由于他只顾着看天，脚下一空，差点儿摔倒在地。

“云哥哥！”听到萧奕云的叫声，冰凝再次将脑袋探了出来，“你没事吧？”

“没事！”萧奕云摇了摇头，复又向山上走了几步，“你看看，天黑就是不好走吧？我差点儿就踩空了！”

“别逗了云哥哥，你刚才把头低下去的时候，我都看见了，现在还没那么黑呢！”说着说着，冰凝再度躺了回去，面上带着一副了然于胸的表情。

萧奕云闻言，垂头丧气地从下面爬了上来道：“凝儿，你这么调皮，会没有朋友的！”

冰凝听罢，立刻坐起身来，看向他道：“云哥哥你欺负人，我说你的时候，从来都说聪明，你怎么说人家调皮啊！我不干！”

萧奕云听了，也不管她，就径自躺在了她的身边：“凝儿，累死我了，让我歇会儿先！”

冰凝鼓起嘴，轻轻哼了一声，亦是仰面躺在了他的身旁：“云哥哥，最坏了！”

“是是是，可比不上你那好师姐了呢！”萧奕云笑了笑，复又想起了净出馊主意的徐舒然。

“嗯，若非师姐，我也不会知道……”冰凝转头看了一眼萧奕云的侧脸，欲言又止。

“知道什么？天星顶的夕阳和星空吗？”萧奕云回望向她，语气中不知是喜是悲，“其实，夕阳也挺美的，就是……有点儿累。”

冰凝挑眉看了他一眼，复又回望向天空，眼中微有闪烁地说道：“是啊，天星顶的夕阳和星空，我以前也不知道呢！”

“也？”萧奕云觉着她似是话中有话。

冰凝听到，轻轻咳了咳，淡淡一笑道：“云哥哥，你倒是仔细呢！”

“那是！我是谁啊？”

“萧家神算嘛！万年不变的称呼，而且，还和仔细没什么联系……”

“凝儿，你就不能不戳穿我？”

“只有戳穿了云哥哥，云哥哥才能再讲些新的出来！”

“呵呵，我啊，江郎才尽啦！”萧奕云摇了摇头，也不知道是在自嘲，还是在开玩笑。

“云哥哥不是姓萧吗？”冰凝眨了眨眼，随口接了一句。

萧奕云听罢，连连咳嗽，却是不知该跟着说些什么。

“云哥哥。”

“嗯？”

“你怎么不唤我‘凝儿妹妹’了？”

“怎么没唤啊？不是一路上都这么叫的吗？”萧奕云闻言，有些不解。

“可……可凝儿……凝儿怎么没有听到‘妹妹’那两个字啊……”冰凝面上微微一红，言语支吾。

萧奕云听了，心神一震，方才渐渐回忆起来，自己好像为了图省事，将后面那两个字，省去了很多回：“咳咳！嗯……那个……‘凝儿’唤起来，比较……呃，方便。”

“是吗？”冰凝轻出了口气，不禁有些感慨，“娘亲在我很小的时候，也是如此唤我的……”

“呵呵，怎么……现在她改口了？”萧奕云咧嘴一笑，有些好奇地问道。

“娘亲……不在了。”冰凝抿了抿嘴，语气淡然地说道。

萧奕云听到这里，面上笑容一僵，觉着好生尴尬：“凝……凝儿妹妹，我……我不是有意的，对不起……”

冰凝摇了摇头道：“娘亲故去很多年了，没事的。”

“呃……”萧奕云听她语气中未着丝毫悲伤，也不知她是控制得很好，还是真的释然了，所以，也不敢出言答话。

“云哥哥还是唤我‘凝儿’吧！说起来，从小到大，还很少有男子这么唤我呢！像父亲和兄长，都唤我……‘小冰’的！”

“啊？小兵？哈哈，听着倒很有趣呢！”萧奕云闻言，忍俊不禁。

“是的呀，说得像山寨里的小喽啰一样！”冰凝噘起嘴，看起来甚是不满。

萧奕云转头看了她一眼，笑了笑道：“山寨里的小喽啰不对，当是水寨里的才是！”

冰凝一听，正待发笑，可她忽又想起了什么，于是笑容猛地一收，开口说道：“什么呀，云哥哥！我可是洞庭水匪的二当家呢！”

“是的呢，不会打水战的二当家！”说话间，萧奕云也不知受了什么的影响，竟然鬼使神差地在冰凝的鼻子上轻轻点了一下。

然而，就在指尖和鼻尖相碰的那一刹那，萧奕云和冰凝同时僵住了。

萧奕云不解自己为何这么做；而冰凝则是有些猜不透，自己现下的心情究竟如何。

幽蓝的夜空下，这两人就那么一动不动，指尖本应如蜻蜓点水，一触即收，然而，此时此刻，它却有些留恋那鼻尖的感觉。

也不知过了多久，萧奕云猛然将手收了回来：“呃……咳咳，嗯，凝儿，其实……鼻子不会塌的啦！”

冰凝眨了眨眼，鼻尖上似是仍能感觉到那份温存：“我……我知道，徐师姐和我说了……”

萧奕云捏了捏刚刚碰到那鼻尖的手指，心中暗暗想到，“呵呵，好软呢……呃，我这是在乱想些什么！”

“云哥哥你看！星星出来了！”冰凝伸手指向天空，语气很是兴奋。

萧奕云闻言，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一颗又一颗浅蓝色的星，点缀于深色的幕布上，虽然不是很多，但却预示了一派繁星满空的场景。

“是呢，不过……要等它们都出来，可能还要一会儿呢！”萧奕云笑了笑，轻声说道。

“等一会儿它们都出来了，我们就去平湖那里。这样……天上地上就都有星星了，嘻嘻……”冰凝抿着嘴点了点头，看来，她都计划好了。

“嗯，好！”萧奕云转头看了她一眼，笑着点了点头。

“呵呵，云哥哥最好了！”冰凝回望了他一眼，心中很是开心。

萧奕云一听，不由有些无奈：“所以……我究竟是最好，还是最坏啊？”

冰凝一听，张了张嘴，微忖了片刻，方才答道：“就不能……最好也最坏吗？”

“好坏哪能相容呢！”萧奕云嘴|巴一咧，不禁觉着她的这个回答有些耍赖。

“好坏……真的不能相容吗？”冰凝闻言深深出了口气，却不知在感慨着什么。

可是，这话听在萧奕云的耳中，倒是让他心中一顿。

“云哥哥，天上星星多起来了，我们去平湖那儿吧！”说话间，冰凝翻身坐了起来，转头看向了身后。

萧奕云见到，暂且放下了心中迟疑，亦是随她而动。

两人并排走着，行不多时，穿过一片小林子，便来到了一处偌大的湖水旁。

此时此刻，天空中繁星点点，时而闪烁如焰，时而灼灼如光，一眼望去，三两成片，四五成群。天星顶很高，仿佛伸手可摘星；可星辰同样也很高，饶是踮起脚尖，扬手去捉，却是空空如也，一无所得。

一汪湖水平如镜，镜中皎皎明星沉。那湖水很大，落在群林当中，恰如一面通透的明镜，映下了满天的星辰。有道是：

苍空穹顶覆天星，

满目辰光落山陵。

平湖舒展静如鉴，

摘得点点遥相迎。

一阵风拂过，卷起平湖潮水，丝丝流波，星影随漪而走，苍空宁静如昨。

望着头顶脚下的满眼星辰，冰凝双臂微张，快步上前转了一圈，口中欣喜地说道：“哇，好美！”

萧奕云虽然也震惊于如此美景，但他的目光却多落在了冰凝的身上。见她如此兴奋，萧奕云笑着摇了摇头：“凝儿，小心一点，别掉湖里了！”

话音一落，冰凝也不知何时褪|去了鞋子，白皙的小脚一划，便在水中荡开了一圈圈波纹：“人家才没有那么笨呢……哎呀！”

冰凝话还没有说完，她脚下忽然一空，身子不由一斜。萧奕云见到，连忙快步跑来，一把抱住了她的肩膀。

“呵，都叫你小心了！”萧奕云侧头看了看她，无奈地笑了笑。

冰凝脸色微红，有些不好意思：“都怪你乱说话，打扰我……”

“好吧，又怨我……”萧奕云一翻眼睛，只能在心中嘀咕。

冰凝见他不说话了，于是自己也沉默了起来。

两人立在湖边，一人仰头望天，一人俯首观湖，却是俱都没有言语。

半晌过后，冰凝微微动了动肩膀，小声嘟囔道：“云哥哥……”

“嗯？”萧奕云低下头来看向她，面上尽是询问。

“你……你干嘛抱着人家……”

“呃……”萧奕云一听，心神一震，立时便送了手，只不过，他那手臂却依旧落在原处，也不知是僵住了，还是若何，“我……那个……咳咳，不是怕你摔了吗？”

“哦。”冰凝应了一声。

萧奕云听在耳朵里，不禁暗暗舒了口气。

“可是……不是伸手来拉我就行了吗？”然而，冰凝似乎并不打算就此放过他。

萧奕云听罢，连忙把僵着的手臂缩了回来。他抽了抽嘴角，胡乱地接了一句：“他……这个……呃，我怕拉不住嘛！”

冰凝嘟起小|嘴，也不看他，就那么低着头回了他：“怎么也不见你有怕抱不住……”

“我……”萧奕云闻言，脸上一红，却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说真的，他自己也不清楚刚刚是怎么回事。刚才快步上来，他想也没想便伸手揽住了她。也许是因为她身材娇|小，这般动作刚好能将她护个周全吧。

“云哥哥最坏了！”冰凝转头仰望了萧奕云一眼，噘了噘嘴，就像受了天大的委屈。

“我……我那不是怕你掉湖里嘛！”萧奕云暗暗咽了一口，舔了舔嘴唇说道。

“嘻嘻……”冰凝捂起小|嘴笑了笑。

萧奕云猛地眨了眨眼，有些没反应过来。

冰凝见他样子呆呆的，不由拉住他的胳膊道：“云哥哥犯傻的时候，最好玩了！”

“咳咳！”萧奕云听罢，眼睛一眯，撇了撇嘴道，“凝儿，你的脸怎么像泥捏的一样，说变就变啊！”

“云哥哥，这个人家说过了啦，一点儿也不好笑！”冰凝抖了抖他的胳膊，撒娇道，“快，换一个好玩一点儿的！”

“调皮！”萧奕云斜了她一眼，自顾自地坐到了湖边。

拉着他的冰凝见到，也只好就势坐了下来。只不过，饶是她已然落座，她那双赤足，似也不老实，不停地在搅动着平湖的湖水。

“哗啦，哗啦……”一阵阵水声，从冰凝的脚尖处荡开，复又激起数缕涟漪，将平湖中完整的星空搅碎。

萧奕云望着她那双小脚，颇为惋惜地叹了口气：“呶呶呶，好好的星空，都让你搅烂了！”

冰凝闻言，双脚一停，立刻缩了回来：“云哥哥，你又说人家！”

“吼吼，就许你说我，不许我说你啊？”萧奕云冲她的方向歪了歪脑袋，顶了一句。

“哼，就不许！”冰凝小|嘴一嘟，有些气鼓鼓的。

“你咋那么调皮呢？”萧奕云瞄了她一眼，偷偷一笑，开口说道。

“哎呀，不许，不许，就不许！”说话间，冰凝不禁摇起了他的胳膊。

萧奕云见到，情不自禁地伸手去点了一下她的鼻子。这一点，他倒是没怎么样，可她却是安静了下来。

“呼！”萧奕云深出了口气，喃喃道，“我终是知道为什么要点你的鼻子了。”

“为什么呀？”冰凝好奇地转过了头来看向他，出言问道。

萧奕云翘了翘嘴角，莫名一笑道：“嘿嘿，这可是能治住你的法宝！”说话的时候，萧奕云伸|出自己的手指，在冰凝面前晃了又晃。

冰凝见到，连忙将它抓住，拿到自己身前：“啊？真的吗？快给我看看！”

萧奕云觉着她那认真的模样甚是好笑，一下子竟没有忍住：“哈哈哈哈……”

冰凝听到笑声，立刻把他的手丢开，将头转向一边，嘟起嘴道：“云哥哥，你又骗人！”

萧奕云耸了耸肩道：“哪有！我口中的‘法宝’二字，是比喻！”

冰凝听罢，转了转眼睛，嘟囔道：“不仅骗人，还欺负人家懂得少！”

“为什么懂得少啊？”萧奕云挑眉问道。

“嗯……哎呀，哪来那么多为什么！”冰凝其实想到答案了，可是她就是不想说。

萧奕云打量了她一番，笑了笑道：“你怎么不说……年岁小，所以懂得少啊？”

“不要乱猜人家的心思！”冰凝气恼地拍了他一下，脸上微微泛起了红光。

“这么说……我猜对了？”话音一落，萧奕云再次爽朗地笑了起来。

冰凝听了，手中蓝火闪了好几下，最终还是默默地熄灭了。因为，她不想让萧奕云，又一下子跑开。

沉默了小半会儿，冰凝紧了紧萧奕云的胳膊，口中呢|喃道：“云哥哥，最坏了！”

“又来！那我还好不好了？”萧奕云看了她一眼，轻笑了一声。

“也最好！”冰凝甜甜一笑，幸福在面上泛滥成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