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月 第一百四十三章 大同小异

第一百四十三章大同小异

“你……你们要吃……要吃就……就吃我，别……别伤害她……”一个微弱的声音传来，众人转头看去，方才发现，原来，在这个木桩子的附近，还有一个木桩。在它的上面也绑了个人，是一名男子。此时，他的双臂已然只剩下凌空飘荡的骨头，上面染着鲜红的血，很是骇人。只不过，在他双肩的切口处，却见不到一丝血肉模糊，反而是焦黑异常，就像被烘烤过了一般。

一名魔族将士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挑起火红的眉毛，道：“你的双臂我们都吃完了，还有什么好吃的？”

“我……”那名男子转头看了一眼那少妇，咬着牙说道，“我求……求求你们……放了她吧。”

另一名魔族将士将目光投向那名少妇，看了一眼，口中说道：“她是你什么人？”

那名男子虚弱地吐出了两个字“妻子”。

那名问话的魔族将士听了，眼前一亮道：“哈哈，这下我们吃得可有意思了！”

“没想到，还是对儿夫妻，抓的时候我怎么没注意？”另一名魔族将士嘴角一挑笑道。

“火光一起，他们四处乱跑，你能分得清才有鬼呢！”在他旁边又有一名魔族将士插话道。

“丈夫看着妻子被我们一片片的将肉片下来，倒也别有一番趣味。啊？哈哈哈……”一名魔族将士大声笑道。

“哈哈，是极是极！欸，我给咱们这种吃法起了个名，你们看好不好听？”又有一名魔族士兵插言道。

话音一出，笑声便止，一众魔兵望向他，齐声问道：“叫什么？”

“龙凤片！”那名魔族士兵回答道。

“哈哈，好名字！”众人听得，复又再度笑了起来。具曦和望向他手下的这些兵士，摇头笑了笑，心道：“这帮家伙，吃起东西来，也没个正形！”

那名被绑在桩子上的男子闻言，也顾不得身子的虚弱，咬牙切齿地呼喝道：“你们……你们不是人！”

话音一落，那群魔族兵士的笑声，更加猛烈了起来。其中一人伸手指着自己的眼睛道：“欸我说，你看见了没，我们长得可是竖瞳，谁告诉你，我们是人了？啊？哈哈……”

“哎呀，笑得我眼泪都快流出来了，哈哈哈……”一名魔族将士捂着肚子，一边笑着，一边说道。说话的时候，他的眼角还挤出了几点火星，落到地上，化成了一团火。

“这人，可真有意思……”一名魔族将士一边笑着，一边摇了摇头。

而这些话落在那男子的耳朵里，却猛然让他眼睛一睁。起先，他见到满身红发红眉的骑士，还以为那是哪里来的异族人。可是，即便是异族，他也以为那些是人。然而，他万万没有想到，这来的虽是异族，也可被唤成什么族人，但事实上，他们却根本就不是人。北疆魔族，突厥故地的统治者，如今也已南下了。

想及此处，他望向已然昏了过去的爱妻，心中有些后悔。当年，他本有一个机会，参军北赴，保家卫国。可是，他却为了此间的一抹温存，将它放弃了。“倘若我投身北疆，为边防出一份力，可能便不会有今日的情景了……”心中默默低语，那男子收回目光，眼中化出一丝狠厉。他眯起眼睛，盯着那群魔族人，用尽全身的力量，向前一冲，然而，却是纹丝不动，徒生出了一段轻微的“吱呀”声。

魔族人的感官很是敏锐，声音一起，他们便将头转了过去。其中一名魔族将士说道：“怎么……想逃？呵呵，你别做梦了，我们绑得紧着呢！”

“你们不得好死！”那名男子为了让自己清醒一些，咬破舌|头，张口骂道。鲜血喷出，本应当溅到那魔人的脸上，可是却因为距离有些远，而没有得逞。

那名魔族将士见到他的反应，翻了翻眼睛，一耸肩道：“有病！”说罢，他便转身而去，一众魔族将士看在眼里，亦是和那魔族人做了相似的动作。

月光、星光、火光下，雪亮小刀再度亮出，“噗噗噗……”一连串割裂的声音，伴着凄厉的惨叫，在滔天火海之中响起。一片片鲜血淋淋的肉，被递到了具曦和的面前，魔族将士，你一言，我一语地说道：“部主，尝尝我片的这个，新鲜！”

“屁，我比你后割的！”

“我是老大，部主当然要吃我手里这片！”

“大哥，这时候不能尊老，只能爱幼！部主，你尝尝我的先！”

“你不是最小的好不好？”

“你管呢！”

……

“行行行，别吵别吵，我都吃还不成嘛！”具曦和摇了摇头，一一接过他们手中递来的肉片，细嚼慢咽起来。一边吃，他还一边点头道：“看来你说得没错，生吃，果然别有一番风味！”

具曦和说话的同时，看向了那自称“老大”的魔族将士，笑了一下。

看着爱妻任人宰割，那名男子却无能为力。恍惚间，他回忆起了多年前，上山狩猎时的情景。那一次，他们这些猎户在林间捉住了两头鹿，正是一公一母。他们将鹿肉片下，依次在火上烘烤。有人提议说，肉还是活着片下来的比较新鲜，所以，他们便这么干了。“龙凤片吗？似乎我也尝过……”这大概是此人昏过去之前的最后一个念头。

“欸，大哥，你说这人身体里的东西，是不是和我们不一样啊？”也不知过了多久，那名少妇已然奄奄一息，其中一名魔族将士，咽下手中最后一片肉，转头看向另一位魔族将士说道。

那名魔族将士闻言，挑眉望向他道：“你想知道，用刀切开来看看不就得了，问我干什么？”

话音一落，那之前过来询问的魔族兵士，转头看向那少妇，有些心有余悸。

“怎么，没看见她都没什么气儿了吗？你怕她叫唤，还是怎么？”那被唤作大哥的魔族将士，向那少妇的方向撇了撇嘴说道。

“哦。”那名魔族将士应了一声，起身来到那少妇的身前，先用小刀将她身前的衣服割破，整片取了下来。复又雪亮刀刃一扬一落，直入她的胸口下方一点的地方。一声尖锐的惨叫响起，他手中小刀一歪，竟向侧面划去。鲜血顺着刀刃流了出来，并不是很多，但那少妇原本已然平静了许久的腹部，却又再度微微抽|动了起来。慌乱间，那名魔族将士想要将刀扶正，不曾想，因为用力过猛，腹间那道口子，竟被他撕开了一点。只不过，那撕开的方向，却并不是他想要的。喊叫声再次响起，那魔族将士手上一松，竟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周遭魔族骑士见到他的狼狈样子，俱都哈哈大笑起来。

他挠了挠头，颇为埋怨地看向他的大哥，口中说道：“大哥，你不是说她不会再叫了吗？”

那被他唤作“大哥”的魔族将士摇了摇头，走到他的身边，将他从地上拉了起来，说道：“我也没想到她还能喊出声来啊！”

那名魔族将士闻言，揉了揉自己的屁|股，小声嘀咕道：“大哥，你可把我害惨了……”说话间，他复又来到那名少妇的身旁，伸手将那把刀子拔了出来，少许鲜红的血液飞溅，落在了他的甲胄之上。

“那我……再来一刀？”那魔族将士回头看向他大哥问道。

他大哥听到，缓缓点了点头。

那名魔族将士见了，转身又来了一刀。只不过，这一次，他似乎是学乖了，下手的时候，一手持刀下割，另一只手则是紧紧地捂在那少妇的嘴上，让她发不出任何的声响。

一直坐在旁边看热闹的具曦和，见到他的这番动作，也不由得觉着有些好笑。方才烧杀之时，惨叫声不绝于耳，也没有见到他怎么样，如今割起肉来，却连一个女子的喊叫都怕。“这赫小五，还真是个怪胎！”具曦和心中暗暗感叹。

一刀落下，划于正中，鲜血顺着裂缝，从那少妇的体内溢出，一滴一滴地落于地上，毫无声息。起初，那刀插上去的时候，那女子口中还有“呜呜”的声音传来，可是等到赫小五将刀抽出的时候，她却再也发不出任何的声响。若非她此时浑身上下，正在不断地抽|动着，周遭的魔族人，还以为她已经死了呢！

赫小五望着她腹间那道刀痕末端，缓缓滴出的血，心情有些激动，这还是他第一次，观看人的身体里，都有些什么。他转头看向那被他唤作“大哥”的魔族将士，开口说道：“大哥，来帮我一下。”

那名魔族将士闻言，将目光投了过去，手上却不带任何动作，只是张嘴问道：“帮什么？”

赫小五用握着小刀的手，指了指那女子腹间的裂痕说道：“我手不够，帮我撕一下呗！”

那名魔族将士翻了个白眼道：“你没见她都不出声了吗？你可以松手了！”

赫小五回头看向那少妇，侧耳听了半天，方才放心地将手缩了回来。他缓缓地蹲下身子，收起小刀，双手轻轻地抚在那道刀痕的两边。

“刺啦”一声，伴着惊天的嚎叫响起，赫小五心神一震，再次坐到了地上。撕裂开来的腹间，流落出一团灰黄|色的东西，混着红色的血液，散落在他的身上。

他知道，这一次，怕是又要被几位兄长嘲笑了。果不其然，还未待他将那灰黄之物从身上拿开，一阵笑声便响了起来。

“哈哈，小五，瞧你怕得，那就是根肠子而已！”其中一名魔族将士笑道。

赫小五将那灰黄之物拿了起来，捋了一捋后，方才发现，这东西虽然盘作一团，但却只是长长的一根，两端透过腹间那道撕开的口子，分别连向上面的一个深红色的水滴状物件和那女子体内的更深处。此物，不是肠子又能是什么？

大致向里面扫了一眼，赫小五不由觉得有些无聊。借着他眉心处点起的火光，他发现，原来人类的身体和他们魔族相比，似乎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

见到赫小五脸上露出了一丝失望，他大哥微微一笑说道：“这下知道了吧？”

赫小五点了点头，站起身来，摆出一张苦脸道：“还以为会有什么特别的地方，没想到跟我们也差不了多少……”

一众魔族将士听了，俱都笑着摇了摇头。他们都是身经百战的烈阳部将士了，对于人类的身体，自是有着不少的了解。而赫小五却是刚入军中不久，有这样那样的好奇和失望，虽然符合常理，但在他们眼中，却是天真得有些好笑了。

“吃够了，也闹够了吧？我们也该出征了，再耽搁下去，就该天亮了！”具曦和站起身来，伸手指了指天说道，“赫孟、赫仲、赫叔、赫季，你们去城中各处传令去吧！”

话音一落，魔族将士中除了赫小五以外的四人，俱都领命而去。赫小五望着离开的四人，抿了抿嘴唇道：“部主，我不用去吗？”

具曦和转头瞄了他一眼道：“军中你又认识几个人？”说话间，具曦和还无奈地摇了摇头。其实，他确实是想将此间所有人都派出去，可是赫小五在军中没什么认识的人，万一再跑不见了，找回来也难，所以他才放弃了这个想法。

赫小五想了想，默默地点了点头。

“随我出城去吧，我们走东门。”具曦和出言道。

赫小五闻言，连忙说道：“部主，大哥他们知道我们要去东门集合吗？”

具曦和停下脚步，转过头来，笑着看向他说道：“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什么都不知道啊！”话音一落，具曦和也不管他，翻身便坐回到那火牛之上。

赫小五见到，正打算有样学样，却忽然被什么东西给顿了一下。他抬头看向具曦和说道：“部主，我们不把这两人处理掉吗？”

具曦和听了，回过头来，扫了那被绑在木桩上的两人一眼，开口说道：“那女的已经快死了，男的想来也活不了多久，就在那儿放着吧！”

赫小五转头看了他们一眼，咽了一下吐沫道：“我们不把他们也烧了吗？”

“烧了？为何？”具曦和一蹙眉毛，没大明白他的意思。

“咱们魔族有人死了，不都是火葬的吗？我看他们和我们差不多，可能也这么干。”赫小五舔了舔嘴唇，回答道。

具曦和一听，不禁笑了，他开口说道：“你见过有给食物办葬礼的吗？”

赫小五复又望了他们一眼，想了一会儿，开口道：“感觉他们也不像一般意义上的食物。”

具曦和眉毛一翘，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摇了摇头，轻裹了一下牛腹，向前缓缓走了两步，丢下一句话来道：“你随意。”

赫小五应了一声，眉心处燃起一丝火焰，火焰瞬间漫至满身。他双手一抬，两条火舌飞射而出，直奔那两根木桩而去。刹那间，火光冲天。

具曦和听到火的声音，手上一勒缰绳，停了下来。他微微昂起头来，看向深蓝的苍穹，开口说道：“你，还是太年轻了，走吧！”说罢，他猛地一夹牛腹，便离开了此地。

赫小五蹙了蹙眉，心道：“我本来就很年轻啊！”不过，见到具曦和驱使火牛走了开来，他也只好翻身上牛，跟了过去。

崇冈镇再度地动山摇了起来，奔腾的战牛踏着火海，如潮水般向东门涌来。也不知过了多久，一大队牛骑军，便在城东，摆好了阵型。

那四名传令去的魔族将士，纷纷复命而来，具曦和亦是点头回应。看着渐渐站好的队伍，具曦和看向那之前被其他人称作“大哥”的魔族将士说道：“赫孟，可有伤亡？”

那名魔族将士摇了摇头，笑道：“部主，你别开玩笑了，就这么一个小镇子，怎么会有伤亡？”说话间，赫孟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土城，城中之火依旧没有停歇。

具曦和亦是笑了笑道：“如此便好！我们走吧，下一地，定远城！”话音一落，具曦和一拉牛缰，直奔东南而去。

一众牛骑军将士见到，俱都跟了过去。

赫孟驱牛窜到具曦和的身边说道：“部主，不南下新堡，直取怀远、安静，进逼回乐吗？”

具曦和转头望了他一眼，说道：“按道理讲，场主传令让我们入灵州，此间应是没有天策军才是。不过，穆宁笙素来狡猾，很难说他有没有在灵州安排什么。定远城乃是灵州北面门户，当有重兵把守才是。倘若我们一头扎入灵州腹地，到时候腹背受敌可就糟了。”

赫孟想了一下，方才说道：“部主所言甚是，倒是我有些欠考虑了。”

具曦和笑着摇了摇头道：“你们皆是我烈阳部的部民，你们若有什么闪失，最心疼的人可是我！你们这帮小子，光想着建功，不欠考虑才怪了呢！”

赫孟闻言，尴尬一笑，道：“部主教训得是！”

“你知道就好！”具曦和说道。

火牛奔腾间，赫孟扫了一眼追随在他身边的四个弟弟，目光最后落在了赫小五的身上，说道：“部主觉得我的幼弟如何？”

具曦和闻言，忽然想起了崇冈镇中的那一幕。他回头看了一眼赫小五，说道：“是个好孩子。”

赫孟眨了眨眼，没有明白他的意思。好战士，便是好战士。好孩子，又是什么鬼？不过，既然具曦和不明说，他也不方便问，所以，好孩子，那就好孩子吧。

黑夜中，牛骑军的身影渐渐消失于旷野之上。贺兰山下，只剩下了一片火海，在静静地燃烧。也不知道，这片火，今夜究竟会不会灭。不过，此间有一事倒是毫无疑问，那便是，今夜过后，崇冈镇将会一直这般静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