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月 第九十章 书房计议

第九十章书房计议

想及此处，兰起臣跨步上前，在商元胤的肩上拍了拍，笑道：“表弟，我和叔父正念叨你呢！没想到，你便来了。”

商元胤见到他走了过来，身子微微一动，想躲开他的手。可是兰起臣动作太快，还是让他拍在了肩上。商元胤面上有些僵硬地笑了笑道：“表哥。”

“胤儿，你来得正好！我和你表哥正在谈北疆的事呢！”穆宁笙察觉到了商元胤动作上的异样，他怕兰起臣反应过来，所以，便连忙说道。

其实，也多亏穆宁笙话说得及时。方才兰起臣已然感到了商元胤身上的颤动，于是，他便盯着商元胤的脸，想看出些什么来。好在此话一出，打断了他的思绪。

不过，打断兰起臣思绪的，不止这一句话。商元嗣在听到此话后，也开了口：“姑父，北疆要打仗了吗？带上我吧，我想随军出征！”

本来站在一旁的穆雅琴，还在为之前被她兄长喝止的事情生气。然而，此话一出，她快步走到商元嗣的身边，用手比量了一下他的个头，说道：“小豆丁，你还没到我胸口呢！打什么仗啊！”

商元嗣一听，暗暗翻了翻眼睛，有些不高兴，可是他还是有些低估穆雅琴了。

“要不？跟姐姐混，姐姐带你打架去？”穆雅琴挑了挑眉毛，用手揉了揉商元嗣的脑袋。本来他想极力躲开，但却是力有不逮，因为，穆雅琴的手速，实在是太快了。

“雅琴，你胡说什么……”穆宁笙听到这里，便想训斥她几句。可是穆雅琴那句话一说出来，此间有一人更不高兴。穆嬅璇用手捅了捅穆雅琴的后背，不情愿地说道：“姑姑，我才是他的姐姐！”

穆雅琴横了横嘴，向后面退了开去，吐了吐舌.头，小声嘀咕道：“我这不是想显得我年轻一点儿嘛！”

穆宁笙闻言，眼睛一瞪，气不打一处来地说道：“快三十的人了，让你嫁人你不嫁，天天赖在家里面。既然父亲管不了你，我这个作兄长的，定要找个好人家，把你嫁出去！”

兰起臣闻言，拱了拱手道：“叔父，我二叔至今还未婚配！”

穆雅琴一听，连忙开口说道：“起臣，你……哎，哎呀，好啦！我不说了，还不行嘛！”说话间，她悻悻地退到了一边，口中喃喃道，“爹爹管不了，你就能管啦？”

穆雅琴声音很小，除了她身旁的穆嬅璇，其余人都没有听见。不过，穆宁笙非常了解他的妹妹，他即便听不清，也知道她口中没什么好话。只不过，现在不是管她的时候，所以他也没说什么。

穆宁笙笑了笑，看向商元嗣道：“想必你就是嗣儿了吧！怎么这次跟你哥哥过来了？”

商元嗣还是有些不习惯，他看了眼商元胤，有些磕磕巴巴地说道：“我……那个……他……嗯，他和我说北疆有战事，我想去边疆历练，便过来了。”

话音一落，兰起臣眉头微锁。此话中不见“兄长”二字，可见商家的事情，没那么顺遂。

不过，穆宁笙便没有那么敏.感了。毕竟，不论元胤，还是元嗣，皆是他的外甥，他不需要那么在乎。“年岁不高，但志气不小，好样的！”穆宁笙点头赞了一句，商元嗣听了，微微站直了身子，仿佛一瞬间，自己便长高了一点儿似的。

称赞归称赞，穆宁笙还有其他的事情要谈。所以，此话一了，他便看向商元胤道：“胤儿在门口碰见了璇儿？”

商元胤一听，感到头皮发麻，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于是，他便望向了穆嬅璇，只见她此时正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眼睛瞪得溜圆，看那样子就好像在表达，只要他照实说了，就定没有好果子吃。商元胤咽了口吐沫，支吾道：“表妹……呃……我们在路上，巧，巧遇！”

看他这反应，穆宁笙微微蹙起眉毛，满脸怀疑地说道：“巧遇？你从武关来，璇儿走函谷关，在京师东门巧遇的？”

“正……”穆嬅璇本想接句“正是”，可是好心的商元嗣却补充道：“我们是在商州遇见她的！”

此言一出，穆嬅璇立刻将眼睛再度瞪起来，看向了商元嗣。商元嗣眨了眨眼睛，觉得有些无辜，“你如此看着我干什么？我是在纠正姑父的错误啊！”其实，商元嗣也确实没有要害穆嬅璇的意思，这一次他是出于好心，毕竟，这位姑父今日夸奖了他。

穆宁笙眼睛一眯，看向穆嬅璇道：“璇儿，你从怀州回来，不走洛阳，过函谷关，跑到商州去做什么？”

“我……我，我迷……迷路了！”穆嬅璇将眼睛转向门外说道。

“迷路？”穆雅琴一听，眼睛转了转，立刻回过头来，有些失望地看向她道，“欸？那你临走前，我嘱托你定要去襄州看看，顺道带回来些小东西，你也没带了喽？”

穆嬅璇嘴\巴一张，有些发呆，愣了一小会儿，方才说道：“我……我当然……”穆嬅璇见谎话终是说不下去了，于是一跺脚，嘟起嘴道，“哎呀，小姑，你就不能换个地方再问我？”

穆雅琴眨了眨眼睛，表示不能理解。

可商元胤却明白了，原来，穆嬅璇绕道去襄州观景，还是这位琴姑姑的嘱托。

兰起臣笑了笑没有说话。

商元嗣还是一头雾水，他从小到大，也没出过商州，不大知道州外的地理。

穆宁笙则是有些恍然地说道：“我说你怎么快两个月了，还没有回来，原来是跑到襄州去了。若不是我们穆家，在朝中颇有地位，我还真有些担心你出事了！”

穆嬅璇一听，急切地说道：“爹爹，不是两个月，是一个月零三十天，璇儿算着呢！”

穆宁笙闻言，眼睛一翻，实在是有些不想再说她了。深深出了口气后，他挥了挥手道：“行了行了，懒得管你们姑侄俩。你们先出去吧，我有要事，要同胤儿和起臣谈。”

穆雅琴心中暗喜，忙要去拉穆嬅璇，可是没曾想到，她却开口说道：“璇儿，还有事情要禀明爹爹！”

“还有什么事？别告诉我，红烟让你骑丢了！”穆宁笙眉毛一挑，没好气地说道。

“爹爹，哪能呢！红烟顶多是生了气，跑开过。过会儿，它自己就回来了！放心，丢不了的！”穆嬅璇一边说着话，一边还用食指和中指做着行走的动作，样子甚是可爱。

穆宁笙轻咳了一声道：“哦，这么说，你确实把它气走过了？”

“呃……”穆嬅璇脸上一僵，觉着自己又失言了，她摆了摆手说道，“不是那些事啦！而是我和表哥他们，在路上碰到了一位武艺高强的人，还和他交了朋友！”

“哦？”穆宁笙眼睛一眯道，“是江湖中人？”

穆嬅璇摇了摇头道：“沈大哥，是官府中人。”

“什么，官府中人？”穆宁笙眼中一亮，出言道，“可有拉拢？”本来按理说，这话应是在问穆嬅璇，可是他的目光却投向了商元胤。

商元胤苦笑一声道：“我们既然交了朋友，拉拢自不必说，可是……”

“可是什么？”穆宁笙将眉头微微皱了起来道。

“他好像是薛伯潜的人。”商元胤叹了口气道。

“嗯？薛伯潜的人，如何会同你们交朋友？嘶……难道说，薛伯潜要投过来？”兰起臣想了想，复又言道，“可是凭薛伯潜的为人，如今他手中有了武人，自会做最后一搏，断不会投过来啊！”

“胤儿，可知他来自哪儿？”穆宁笙复又看向商元胤问道。

“江陵！”商元胤一拱手，躬身说道。

穆宁笙眼睛转了转，方开口道：“兰爽节的人？”

商元胤点了点头：“起先，沈兄言他来自江陵，我还以为他是城卫之类的身份。如此一来，便未必会和江陵府尹有过多瓜葛。毕竟，一路上，他同我们有说有笑，并无防备和仇视。直到入了长安，他提到若要寻他，便去薛侍郎府邸，我才反应过来，他很有可能便是兰爽节的人。而且，事后我回忆起来，他这一路上，确实是一直在和我们保持着距离。”

“表弟，这说不通。若他是兰爽节的人，想来，连话都不会同你们说，如何会一路上有说有笑？”兰起臣停顿了一会儿，复又开口道，“莫不是，他在套我们的安排？”

商元胤瞄了兰起臣一眼，也说不太出，眼中究竟带着的是一番什么样的神色，总之，不是什么好眼色便是了。他轻声说道：“没有。”

“可知他官居何职？”穆宁笙开口问道。

商元胤摇了摇头道：“我知道他穿得是官服，但官服却是无阶。不知是其有意为之，还是若何。”

此时，穆嬅璇突然插话道：“沈大哥有说，好像是什么……呃……啊对，是衙役！”

“区区一个衙役，武艺能高到哪里去？”兰起臣微微摇头说道。

“哼，反正比你高！”穆嬅璇一嘟嘴，不满地说道。只不过，她声音很小，在场的诸人，皆没有听到。

“起臣，在武艺上，璇儿也不会轻易便说谁厉害的，想来那姓沈的衙役，功夫应是不错！此一点，你大可放心。”穆宁笙总算是出言，帮了穆嬅璇一把。

她一听，立刻摆出张笑脸，冲着穆宁笙说道：“嘿嘿，爹爹，最好了！”

“行了，说我好的也是你，不好的也是你！你还是和你姑姑出去吧，有你们俩在，我们根本聊不下去。反正胤儿也跟你们一路来的，大部分事他都知道吧？”穆宁笙眼睛一耷拉，冲穆嬅璇挥了挥手说道。

“既然如此，大哥，我便带璇儿出去了啊！”穆雅琴说罢，也不待穆嬅璇反应，拉着她的胳膊，便往外走。

穆嬅璇立刻不情愿地叫起来：“姑姑，你干什么呀？我还没说完呢！”

可是穆雅琴完全不给她任何机会，硬是将她向外面拖了几步，口中则说道：“欸，襄阳好玩不？你去了荆香阁没有？可是吃了他们那儿的……”

“哎呀，小姑，你都拉疼我了，先松开，我跟你出去便是！”穆嬅璇用力一甩，终是挣脱了穆雅琴的手。

“那我嘱托你的小东西呢？”穆雅琴一挑眉说道。

“在我的万里兜中呢！”穆嬅璇拍了拍，腰间挂着的一个小锦囊，笑了笑。

“快拿给我看看！”穆雅琴见到她如此动作，便把手伸了过去。

“小姑，你别抢，哎！”穆嬅璇左躲右躲，还是让穆雅琴得了手。

“哈哈，我看见了，还真在里面！”穆雅琴打开锦囊，向里面看了看，笑了起来。

“哎，小姑，你别倒，那里还有我的东西呢！”

“你先让我看看都是什么！”

“我说了，那是我的！”

“欸，这不是姑姑的塑像吗？”

“是姑奶奶。”

“这你也买？”

“我……我看着好玩！”

“姑姑你也敢玩？”

“那是你的姑姑，是我的姑奶奶！”

“姑奶奶也不能玩啊！”

“你还我！”

“我没收了！”

“不行，白胡子要的！”

“啥，老爹要这？你别逗我了！”

“还我！”

“不还！”

“你！”

“我怎么？”

……

二人说了没几句话，便出了屋，后续的动作是一点都看不见了。可是路是绕着书房建的，所以一系列的对话，倒是听得清清楚楚。

穆宁笙听在耳朵里，觉着好尴尬。他暗自撇了撇嘴，心道：“迷路？我就知道你这鬼丫头在胡说！”想及此处，他抬头看向兰起臣，生硬地笑了笑，道：“起臣，还是让你见笑了。”

兰起臣淡淡一笑道：“没有，璇儿妹妹也是真性情！”

穆宁笙闻言，没有说话，反而在心中暗想，“好吧，璇儿算是真性情，那雅琴又算是什么……”他难以想象出一个词汇来形容她，故而，索性不想了。穆宁笙缓了一会儿，望向商元胤道：“方才，璇儿说，有话没说完。胤儿，你知道是何事？”

商元胤想了一会儿，忽然想起了一件，他一直都惧怕的东西。于是，他拱手说道：“沈兄北上之时的骑乘，是萧家的飞雪流云驹！”

“什么，那个衙役还和萧家有关？”兰起臣侧脸看向他问道。

“沈兄曾言，在机缘巧合之下，和那萧家长孙结为兄弟，是他将马借给了沈兄。”商元胤回答道。

话至于此，穆宁笙想了一会儿，看向兰起臣道：“起臣，我知道兰爽节不是你们魏州兰家的。但你父亲可曾……”

兰起臣眼睛一闪，悄悄瞥了商元嗣一眼。穆宁笙见到，立刻止住了话语，看向商元嗣道：“嗣儿，远来辛苦了吧？不若先下去休息？”

本来这几人说的话，就不是那么好懂的。可是商元嗣又不敢妄言，故而一直站在那里，没有出声。然而，这句话一出，可算是将他解放了。他有些笨拙的拱了拱手道：“那……姑父我便下去了。”

穆宁笙笑着冲他点了点头，然后大声喝道：“来人呐，带嗣儿去休息！”话音一落，屋外立刻闪出了两个人影。那两人出现得毫无征兆，就像是从空气中凝结出来的一样。看起来，这高门大宅之中的重要人物，总会有些心腹一般的高手，守在身边以保万全。只不过，这些人对于穆嬅璇和商家两位公子来说，算是高手，但对于魔族，就不知道了。

有人出来，商元嗣自是下去休息了，此间只剩下了商元胤、兰起臣和穆宁笙三人。

穆宁笙笑着指了指兰起臣道：“起臣，你还是如此地谨慎啊！”

兰起臣拱了拱手道：“不敢须臾怠慢！”

本来商元胤还有些奇怪，这话说得好好的，穆宁笙为何忽然提出，让商元嗣下去休息。现在看来，却是他这位表哥的意思。

“起臣，你说吧！”穆宁笙伸手做了个请的动作。

兰起臣点点头，说道：“父亲曾联络过兰灜客，他说衡州兰家，也没有此人！”

此话一出，商元胤方才明白，为什么兰起臣会让商元嗣下去了。商元嗣的母亲是陈湘萍，她虽是江州陈氏之人，但亦曾是南海灵宗的弟子，所以，保不齐，她是分属哪边的。而在世人眼中，南北两个兰家，早就断了联系，可是兰起臣的话里，却透露出了一丝不一样的信息。如此机密之事，若是让南方江湖，听去了风声，这暗桩，岂不就没用了？

“那这个兰爽节……”穆宁笙正要说些什么，却被商元胤打断了。他说道：“姑父，沈兄能借到飞雪流云驹，想来，他同萧家长孙的交情非同寻常，这也未必就是兰爽节的功劳。”

穆宁笙点了点头，算是认下了他这个说法：“那……还有吗？”

“还有……”商元胤微微抬起头，想了一会儿，方才开口道：“还有就是，沈兄的武艺很有章法，说是家传的海漠刀法。”

“什么？”穆宁笙闻言立刻走了过来，他眼中满含惊异地问道，“你再说一遍，他用的是什么刀法？”

商元胤眨了眨眼睛，看向他道：“海漠刀法啊！”

兰起臣亦是有些奇怪地出声道：“叔父，海漠刀法怎么了？”

“你们或许不知道，十年前，这海漠刀法，可是在北疆小有名气。”穆宁笙说着话，竟忽然摇起了头来，“没想到，沈兄的后人竟在江陵。”

二人闻言，有些愣住了，他们没有听明白穆宁笙话里的意思。

见到他们脸上的茫然，穆宁笙方才说道：“十年前，北疆有位武艺不凡的武人，人称‘摧浪校尉’。你们，可曾听过？”

商元胤摇了摇头，表示不知。而兰起臣毕竟年长一些，所以略有耳闻。

穆宁笙摆了摆手道：“不论，你们听过与否，我想让你们知道的是，这位摧浪校尉所用的，便是海漠刀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