哀泣隐修会 不归路（下）（脱出地狱，与公主的决战）

“你害死了我的姐姐。”步光平静地用充满杀意的话语刺戳泉华，“而且还要害死更多孩子。”

“是重生。”泉华亦言如刀霜冷剑，“何况，蛟螭自己选择成为精灵。”

对于一辈子活在垫底的阴影下，甚至差点以为要进鬼门关的蛟螭，的确作为人类的生活没有什么好留恋的。

然而步光说得对，一个人的记忆，就是他们生命路程的凭证，哪怕终将灰飞烟灭，哪怕死后无痕无迹，依然无法接受放弃那些珍贵的记忆变成一个脑海中只有本能和简单反射的活物。洛降相信，哪怕用全世界的刀子和金子逼迫自己，他也绝对不愿遗忘关于含光和黄荛的点滴。

“那我姐呢？我那被误解了一辈子、痛苦了一辈子，最后却死得连遗言都没有的双生姐姐呢？！！”步光和着泪水和怒火尖叫，洛降只好拼命拽住她防止她冲上去撕扯泉华。

“牺牲是不可避——”

“闭嘴！暴君！！疯子！！！”步光失心疯般口不择言。

大楼有些令人战栗地颤抖了下，墙壁如笔走龙蛇般雕刻出树枝样的裂纹。

地砖突然陷落，一个女孩的脚不慎掉了进去。她捂着脚踝大哭起来，顿时方才还气焰嚣张的娃子们全慌了，教堂内哭喊一片。

“排好队，带好精灵们，都跟我出去。”泉华召唤出灵铜铎，布开一道脆弱的屏障，随即黯然转身，踩着一地的碎渣与血涸。

整座教堂都在摇晃。大大小小的石砖瓦砾令人恐惧地在结界上如暴雨般击打。寅猺迂回在孩子们两边，防止有谁因恐惧而慌不择路。

出去后，大家便加快了脚步。身后，整座教堂发出宛如哀泣般的嚎鸣，慢镜头般逐渐土崩瓦解。

风在无神地呼啸，似一曲挽歌长吟。

无暇哀悼，凌空便一阵讽笑：“你倒是挺有能耐。”

不用猜也知道，柯赛妮雅闻声赶来了。

“知道的话，就把拷贝三圣菇放走，否则我不会怜惜你的性命。”泉华抹了一下脸角的血迹，沉声命令。

“恐怕我想放也没法。”公主高傲地冷视着他，“它们的心智与我相联，只要我死了，它们也活不了。”

旋即狂暴的心灵冲击宛如山洪骤雨般倾泻而下，即使有屏障保护，几个意志弱的孩子依然差点跪下。

“连翘，你开始攻击吧。”泉华并未失措。

然而那个平日挺能说会道的眼镜少年整个儿伏到了地上求饶。

“全都给我滚开。”此刻旒帘竟迎了上来，鄙夷地扫了自己的小男朋友一眼，升到半空中，周身飘拂着宛若和服的雪色灵光，“哼，‘公主’？别笑死人了，真正的皇族历来都是黛色头发，只有皇后和侍卫私通才会产下你这种长着泡面头的丑八怪。”旋即风雪大作，念刃齐飞。

冰壳缓慢累积在旒帘的额前，逐步打磨成雪女才有的头盖，而旒帘的眼白也渐渐凝成特有的金黄色，连下截身躯都如图鉴所绘般飘拂不定，唯有冰白的双手和精致的下颌还保持着人类的模样。

“哟，我想起来了，你就是那个国王和贱婢生下的孽种。”同样慢慢显现出圣菇特征的柯赛妮雅戏谑地冷笑，依然保持着高贵的仪态。

“你这祸国殃民的妖女！你肮脏的母亲命侍女把我偷偷抛弃在隐修会，就是为了把你扶上王座！！”

“竟敢侮辱皇后，放肆！！如果不是拿我调包送到苍屠国，恐怕你连站在这跟我对骂的机会都没有！！！”

狂风中咆哮着俩名“公主”的对骂和互攻。不断逼近的两个女孩，早已放弃了一切招式，互相疯狂地用牙对咬用手对掐，不断撕扯着对方的衣服和头发，发泄着十多年来的积怨，直到指甲和脸颊都鲜血淋漓。

除了泉华外，大家都趁着这空当转移到了安全的地方。而寅猺则戳戳洛降，恳请他跟自己一同去战斗。

迟疑中，满面泪痕的步光跑过来，塞给了他一封信，便推推他的肩膀示意他离开。

约百米外的荒石阵背阴处，响起警讯般的雀鸣。一名身着青石色三绕鱼尾曲裾的素颜女子应声亭亭走来，墨兰发髻所佩的金凤步摇即使在浑浊的空气中都闪烁着清冽却与周遭格格不入的冷光。

想来，应是传说中的风葬岭领主岚素。

随她一声唿哨，一羽毛威风凛凛的鹏翅比雕自天空盘旋而下，侧头以机警的目光审视着洛降，却驯顺地将后背亮给他。

那边寅猺已翻身骑上椋鹰，还抱怨道：“怎么不带我的叉字蝠来。”

“有就不错了。”岚素坐上自己的七夕青鸟，毫不客气地吐槽她。

羽展翅摇，随着一阵呛人的灰尘，地面迅速飞驰着远离他们。

洛降惶恐地发现，大地在仿佛霉变般迅速发黑、溃烂。地面上的建筑都在崩塌，有的则直接化作了一缕青烟。

失去了小公主强横意志庇护的大陆，已飘摇欲坠。

此刻的天际，电闪雷鸣，忽黄忽绿，风沙滚滚。

如果下雨的话……洛降担心起这些鸟儿。

岚素则只是瞥了一眼从怀里掏出的八卦镜，淡漠地轻启朱唇：“若按魔女蘇方的启示，这小小的异变不会影响命运的轨迹。”

虽然没听懂，但洛降明白了她为什么跟寅猺那么合得来。

而当他们终于抵达黎国的皇宫，竟然发现，消散的金色虚影下，是一座涂满了血和粪尿的监狱。

一想到那些奢华的雕琢全是一个小女孩的想象，洛降不禁感到同情和悲悯。

尚未落下，蜂涌而出的士兵便早已将他们团团围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