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地方,夏不色挑选得很好。
三五户破落人家,却早已不见人迹,几座房屋全已倾塌半坍,檐下粱顶结满蛛网,尘灰覆盖。
一片打麦场倒还地平质坚,阔幅亦够,夏不色约斗的所在,就选定这个充满鬼气,一片荒烟晦迷的陋村子,就指定在打麦场上会面。
现在,时辰正午,有一抹阳光懒洋洋的照晒着。
打麦场上,夏不色负手而立,他身边果然只有三个人。
四匹马儿来到打麦场前丈许的距离停住、马上骑士正是方显龙、梁风其、叶小芸,以及马昭雄。
多日未见的夏不色,看上去形容颇为憔猝,双颊扁平,两眼内陷,脸色也益加青白。
显然在这段辰光里是遭了不少活罪,他还戴了一顶白底黑边的头巾,结扣压得极低,将他那只断耳包裹起来。
站在他旁边的三位,叶小芸只认得一个,便是姓夏的干爹“手下倒”彭亮,在出门只前,方显龙就向他提起此人了。所以一眼望去就知道了。
其他两人,一个是披头散发,钩鼻阔嘴,活脱老妖怪一般的丑恶女子。
另一个是魁梧宛似门神的胖大和尚。
和尚左手执着一挂粒粒如核桃大小的纯钢念珠,右手握着一柄挣光雪亮的方便铲,眉目狞猛,形态染骛,一看就晓得不是块修心积德,吃斋念佛的货!
八个人的十六只眼睛先是定定的互瞅了好一会。各怀鬼胎,神色俱皆不喜。
双方沉窒了半晌,夏不色方始挤出一丝干笑,喉咙沙哑的道:
“各位倒是守时,我看我们彼此间也不用多说废话,扯些闲淡了,大家把对象挑妥,立时上场见真章,各凭手段拼杀,不死不休。”
马上的方显龙冷冷的道:
“此阵之后,可是恩仇了断,不再纠缠?”
眼下的肌肉跳了跳,夏不色大声道:
“我们说话绝对算数,何况曾有信函为凭!?”
方显龙镇静的道:
“好,但决战之处不宜在此,我们还是另选个地方比较合适!”
怔了怔,夏不色随即怒道:
“这是什么意思?姓方的,莫非你以为我们会在这里动什么手脚,施什么诡诈?”
方显龙缓缓的道:
“我并没有这样说,不过小心总错不了。夏不色,若是你们不曾另做安排,预为布署,换个地方又有什么损失?也正好可以表白你们胸怀坦荡,行为清正!”
重重一哼,夏不色道:
“方显龙,你们要是有种,就下马进场,公平豁斗,不必骨头里挑眼,拣些歪理来找麻烦。你们若是不敢对仗,其实也跑不了,这段梁子不结,彼此的纠葛便永无休止,随时随地都兔不了流血拼命!”
方显龙寒着脸道:
“你唬不了我,姓夏的,要解决问题,必须换个场所,否则,便无妨混战打到底,你待怎么办我们都一齐奉陪!”
一边的彭亮忽然开口道:
“另换的哪个地方,你们可已选择好了?”
方显龙道:
“不错,便在此处往南去半里路,一条河流的干滩上,那里偏僻幽静,方圆宽广,施展起来比这边更要方便!”
冷笑着,彭亮道:
“我们为什么要相信你们?你们怀疑此地预置埋伏,但谁知你在那河滩上不曾动下手脚?方显龙,这一套鬼板眼,我们可不接受!”
方显龙夷然不惧的道:
“如果各位不接受这项要求,那就干脆卯起来看,杀到哪里算哪里!”
彭亮变色道:
“方显龙,你当我们含糊?”
方显龙肃索的道:
“你们不含糊,因为你们下了战书,但我们也不含湖,否则便不会赴约。彭亮,公平要对双方而言,不能只偏颇你们一边。”
夏不色又接上话:
“简直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姓方的,我们保证没有埋伏、未设陷饼,只是你们起念龌龊,想豁了边,‘凤舞隐士’的人岂会耍这等鬼域伎俩?”
方显龙冷淡的道:
“一张嘴两片皮,翻云覆雨无凭证。尤其你我势处对立、形同水火,所谓保证,乃徒托空言,谁也信不过谁。决战之地关系生死,当然要审慎挑选,才不至吃亏上当!”
一咬牙,夏不色朝右边指了指:
“这样吧,正如你所说,我们谁也信不过谁,便来个折衷的法子,不在这里于,也不在你们挑的地方拼,就到那边的荒田里豁上,你看怎么样?”
望了望夏不色所指的那块荒田,方显龙心里估算着:距离约在两百多步以外,照常情判断,若有机关陷饼,按说范围是延伸不到那边,而且看情形夏不色也属临时择就,不像早有预谋的样子。
他略一迟疑,侧身低向叶小芸:
“小芸,你看那荒田行不行?”
叶小芸亦正在端详,闻言之下,默默点了点头。
坐直身子,方显龙提高了嗓调:
“好,就那个地方!”
夏不色与彭亮互觑一眼,闷不吭声领头过去,完全一派吃定了的形态!
脚下踩着干裂的泥土,齐踝的萎草,夏不色他们四个人一字排开,摆明了任君选择的架势!
方显龙与叶小芸等人也下了马,缓缓跟来,尚未及站定,夏不色已指着叶小芸开了腔:
“我先挑姓叶的拼头一阵,此外三对三,各位尽可自拣自便,选妥当了,再轮番上场,斗个死活!”
叶小芸微笑道:
“姓夏的,你的勇气实在可嘉,只这短短时间,竟已忘记前些日子身受的血之教训。看来是伤口业已愈合,不觉疼痛了吧?”
青中透白的脸孔猛然挣出一抹紫赤,夏不色的两眼斜吊,喉结上一移动,他屏着气,抑压着烈火般的激怒,声音从齿缝间溢出:
“你不用嚣张,更不用羞辱我,叶小芸,你的好日子今天就到头了。叶小芸,我不在乎挨你的刀,却永不能忘怀,你给我的折辱。现在,已经到了你必须付出代价的关口,你不会再有侥幸,再有好运,甚至你连明早的阳光也没机会看见了。”
叶小芸安详的道:
“那不是用嘴说。要办到,那要凭功力,凭本事才行,姓夏的,据我所知,以你的几下子,恐怕很难对付得了我。不然你也不会下黑手了。而且这段时间你受伤躺在床上休歇养伤,功力我想不但无以增进,大概还有消退之势。在这等情况里,你打算血债血偿,扬眉吐气,就十分困难了……。”
夏不色错着牙道。
“事实会证明给你看,叶小芸,你将望尘莫及!”
叶小芸道:
“除非你另有阴谋,否则,单个较量,阁下只有重蹈覆辙的份!”
尖吼一声,夏不色激动的咆哮:
“我要捻碎了你,叶小芸,我发誓将你碎尸万段、挫骨扬灰!”
没有什么兴趣的摇摇头,叶小芸叹了口气:
“老词老调了,姓夏的,你不觉得腻味吗?”
彭亮伸手搁在于儿子的肩头上,示意冷静,然后,他才阴沉的道:
“叶小芸,现在说风凉话未免为时过早,趁着还有工夫,你不妨多替自己的姓命合计合计,明白的告诉你吧,今日之会,我们主要就是冲着你来的!”
叶小芸毫不意外的道:
“我非常清楚这一点,所以我虽历尽艰险,也务求赶到方府,偕随赴约。我原可以退避不出的,但我来了,彭亮,相信你会知道我的意思。”
彭亮冷森的道:
“你总算尚有这点机伶,因为你也晓得,逃得一日,难逃一世。今天你若不敢面对现实,有所担承,迟早亦将落在我们手里,叫你不能翻身!”
叶小芸笑了笑,道:
“各位并不足以对我造成这么大的压力,所以我当然敢于面对现实,有以承担!”
彭亮别过脸去,趁这瞬息的缓冲以便将那凝形的恼恨抹消。
他是前辈,是有身份地位的人,可不能稍因悻逆而失了风范气度。
等他再正视叶小芸的时候,又已恢复原状,展现的仍然是一副凛烈刚毅的神情:
“天下没有绝对的事,也没有唯我独尊的人。叶小芸,这个浅显而不变的定律就将应验在你身上,任凭你心毒刀快,照样抗不过到头的恶报!”
叶小芸道:
“恶报是有的,却不知是报在谁人头上。彭亮,老天有眼,是非分明,它的心思未必和你一样。”
这时,那外貌丑陋恐怖的老女人忽然夜枭惊啼似的大笑起来,露出满口又尖又细宛同锯齿般的黄牙,话却是冲着夏不色在说:
“小夏呀,你原先在老娘面前陈诉这姓叶的小王八羔子如何狂妄,如何跋扈,又如何不可一世,老娘还不大相信,只以为你吃了他的亏才故意这么编排他。现下一见,可不正是如此,更且有过之而无不及。人要放肆成了这等模样,还能让他活吗?他要有一天活着,别人又怎么混,小夏,你就先委屈委屈,把这小鳖羔子交给老娘我来打发,早早送他轮回转世,也免得张牙舞爪的惹嫌!”
夏不色有些为难的道:
“二姑,这叶小芸与我有仇不共戴天,你亦亲眼见过,我被他糟蹋成何等情状?此怨不出,实在神魂难安。”
尖笑一声,有若才下了蛋的老母鸡,这婆娘道:
“所以老娘我要替你出这口怨气呀。你们看看这个小王八羔子,突肚挺胸扬眉瞪眼,目无他人。那等脾睨群伦,高高在上法,老娘实在是看不过去,非揪他下来跌他娘个折腰断颈不可!”
左一声小王八羔子,右一声小王八羔子,直把叶小芸叫得啼笑皆非,一肚子窝翼。#特定审核:metal5ever 时间:06 27 2019 10:14AM#审核:15203831654 时间:12 11 2019 8:06AM#发布:15203831654 时间:12 11 2019 8:06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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