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沟沟里长着一片响铃树,这座破落的山神庙便半塌不倒的掩在树林子中间,有条山泉从拗壁上潺潺垂流,泉水原来应该流量较大,如今冻成参差不齐的冰柱雪棘,只有那么一线水源了。
北风刮过,响铃树就不停“嘎巴”“嘎巴”摇响,这种声音听入人耳,不但不觉嘈杂,反而更有一种幽寂空远的意味,真是好个僻静之所。
望着这座粱歪墙颓、满布灰尘蛛网的山神庙,叶小芸忍不住连连摇头,这就是老头嘴里的“居身之所”么?玩笑可开得不小!
神案后的山神塑像早已缺鼻子少眼的辨认不清,仅剩那么看似有形的一座泥胚。案侧两边的布幔亦残破不堪,风吹慢晃,倒似鬼影幢幢。庙里唯一不遭尘封的,就是这片神案,神案上面还铺得有被褥瓦枕,不过光瞧瞧这套寝具沾着的油污垢,也引不起人们朝上横躺的兴致啦。
老头掀开神案下方用以遮挡的草席,拖出一只小板凳来,顺脚踢到叶小芸面前,他自己却一抬屁股坐到了神案之上。
叶小芸就着小板凳落坐,一面东探西望,边道:
“老丈,这座庙就是你的居住之处?”
“怎么样?地方还不错吧!”
微微一笑,叶小芸道:
“清静倒挺清静,只是,呃,稍稍破旧了一点,四面通风,不够隐密……”
老头不以为然的道:
“四面通风就是空气流畅,地方幽静足以修身养性,且周植响铃,侧有清泉,一个人独占方圆数丈,前后通达无阻,而我心中坦荡,不欺暗室,何用隐密可言?最重要的是,这么一处好所在却不费一分一文,你说说,普天之下到哪里再能找到一个?”
叶小芸笑道:
“老丈若是如此解释,意义又自然不同。”
目光游移,老头感慨的道:
“居此山坳之庙,已有数年光景,朝夕与神鬼相伴,灵台越见明净。浊世淘淘,人心凶险,还不如寄情玄异虚渺来得和祥平静……”
叶小芸好奇的道:
“老丈在此荒野之地,吃饭问题怎么解决?”
老头苦笑笑道:
“当然,近年来灵台固是越见明净,但无论明净到何等地步,不填饱肚皮还是不行。到外面白吃终归不是正经,岂能顿顿如此?除非馋极了耐不住才打一餐牙祭之外,还是自己煮食的光景多,神案底下我有得一套简单炊具,凑合着把东西弄熟了就成……”
叶小芸笑道:
“这种日子倒也逍遥!”
哼了一声,老头道:
“逍遥?一点也不逍遥,只是人总得活下去罢了。你可知我为何会在那雪堆之中冻僵?”
“是有点奇怪,凭老丈的身子骨,未必受不了这寒冬。怎会被雪冻着?”
“你是有所不知。听我慢慢说来。”
老头顿了顿,说到,
“前来两日,我实在熬不住,就去了前头镇上,想看看有什么可以解解谗的。经过一酒楼时,突闻得那酒香醉人哪。也就不管有无银两,进去就点了一桌上好酒席。”
“没钱怎么能如此,岂不白吃白喝?”
叶小芸一插这句,老头脸就微红了。小芸忙问到,
“后来怎样?”
老头缓了缓,说到,
“正如你所说,白吃白喝可没人答应。尤其是那酒家,一见如此,就想把老头我劈了。我就先他们一步,赶紧出来了。可他们还是派人追了出来。也许是我老人家在镇上‘名声’太大了,一连好几帮人追了过来。”
“哦,原来他们追的就是您老人家啊!”
叶小芸终于知道在路上遇到的那两个蛮汉的意思了。
“怎么,你知道?”
老头有点吃惊地问到。
“不是,我不知道。只是在遇上你之前。听人说起,要追个什么人的。现在才知道原来是老丈您啊。”
“要是换了以前,别说逃了。就是再来那么多人,我也不放在眼里。”
老头低头看看自己的双腿,
“只是现在,唉!真不晓得是上辈子作了什么孽,这一世才落得这等报应!”
叶小芸一时不知该如何答话,过了半晌,他才嚎喘着道:
“老丈吉人天相,这眼前逆境只是过渡时期,迟早也会否极泰来……”
老头长长叹息:
“六十六喽,大半个身子业已入了土,今生今世能不能再过几天好日子,就要看……”
突然,老头抬头看着叶小芸,正色的问到,
“小伙子,待我问问你,你可有个名字,今年多大了?”
“我姓叶,叶子的叶,名叫小芸,就是芸芸众生的芸,今年虚岁二十七……”
老头嘴里念道着:“叶小芸,芸芸众生的芸,二十七岁……嗯,名字有意思,年纪也合适……”
老头望着叶小芸,接着道:
“小伙子,看来你的境况也不见强吧?”
脸上微微一热,叶小芸坦然道:
“是不见强,老实说,再有几天找不着进帐的活,恐怕也只好学你的样去吃白吃了!”
老头却不生气,笑呵呵的说:
“吃白食也得有吃白食的本领才行,像我人老皮厚,方能白吃,你年轻力壮,腼腆害臊,这个主意还是早早打消的好!”
叶小芸形色忧戚的道:
“不知何处可以觅得一份糊口工作……”
老头像是没有听到,只管问道:
“瞧你这副落魄劲比我好不上多少,小伙子,难道家里没有人照顾你?”
叶小芸道:
“我没有家,我自小就是个孤儿,由我师父拉拔长大”
老头似乎颇有兴趣的道:
“是怪可怜人。你师父又是谁?”
叶小芸略一迟疑,还是说了:
“龙虎刀尊王彬。”
老头细眉上扬,皮笑肉不笑的道:
“王彬?就是住在麒麟山下的那个王彬?”
叶小芸高兴的道:
“老丈也知道家师威名?”
“嗤”了一声,老头道:
“威名?小子,我讲几句话你可别往心里放,实话好说不好听,可我这个人就是一向憋不住爱说实话”
老头看了叶小芸一眼,继续说到,
“你那师父,耍了几十年的刀是耍了点名堂出来,却决非如他自我标榜的那般不可一世。他那点玩意,实在没有什么了不起,居然关着门自封‘刀尊’。刀要称尊,兹事体大,岂是他的几把式能承当得了的?”
老头越说越激动,
“刀尊?你师父只配玩刀屁股,真正不知浩浩天下他见过几个练刀之人!”
叶小芸一听对方辱及师父——虽是不算十分体恤仁慈的师父,但不禁怒火顿升,愤然跃起,
“家师祖传刀法,堪称武林一绝。尤其家师浸淫此道凡四十余年,功力精湛,已达出神人化之境,江湖之上,谁不钦服?‘龙虎刀尊’之号,乃武林同道所赠,意在崇敬推许。由此可见家师咸名早已震慑四海,传扬五岳。老丈何人,竟敢如此污蔑家师,随口作不实之低毁,是可忍孰不可忍!”
摆摆手,糟老头道:
“你且莫激动,我这样说,自有我的道理。小伙子,你容身的世界大小,圈子太窄。顶头一望,只见你师父那一块天,就以为天仅那么点大了!嘿嘿,你可要弄明白,天高千万丈,你师父至多七尺横竖而已!”#审核:13546939024 时间:02 24 2020 3:30PM#发布:13546939024 时间:02 24 2020 3:30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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