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傲九州 第11回 每况襟怀同宴会，共将心事比波澜

话说欧阳秋叶问上官伯，当年一门一夜离奇死亡的真相。上官伯长叹一声。

“当年你爹的地位逐步攀升，皇上本来是想要你爹做参知政事的（正二品相当于宰相）。而你爹纵然才高八斗，学富五车，终究是来自江南。加上一直陪伴在皇上左右出谋划策，清廉自许，没有和其他官员来往。当时可以说完全没有势力。而赵普却相反，虽然不学无术，却总有小聪明，而且非常擅长应付官场的交往。可以说是个老油条。后来你爹主张趁着睡王（辽穆宗）昏庸残暴，先收幽云十六州，灭北汉，恐怕辽会坐大。而赵普却建议先易后难，抓住了皇上的心理，也就是现在的政策。后来你爹和赵普斗的水火不容，又得罪了朝中其他势力。赵普借你爹求情唐国，大做文章，想要罢你爹的官。但皇上和你爹相交甚笃，处处维护。最后终于发生了那样的事情。欧阳兄身死，嫂子也逼得自缢了。家仆丫鬟全被杀死，你姑姑原本逃出了城，还是被杀手追上，死在城郊。”上官伯说到这里，神色黯淡，相当沉痛。

“那么害死我爹的凶手，是赵普？”

“我也不知道。皇上曾经彻查过，但是所有证据都指向唐国。你爹被陷害为通敌李璟，皇上当然不信。但继续调查，朝廷官员牵连甚广，怎么还能查出什么来。最后只得下令，把你爹从历史除名。我又何尝不想为你爹报仇，几番争下来，也毫无所获。不过从现在的情况看，你爹当年是多么的英明。江南那对父子不是治国的料，李煜就是个亡国之君，哪里威胁的了我们。吴越隔着江南，不过是嘴硬罢了，不降却也无法攻。南汉偏远，无法威胁中原。就蜀有点国力，却只顾享受，夜壶做的都无比精美（赵匡胤曾经拿来喝酒），称七宝溺器。还不是轻松就被灭了。如今辽国励精图治，我看早晚是个祸患。”

“辽国如今一国两制，既有汉人先进的技术和生产力，也有契丹彪悍的将士和战马。就连一城也是两制，既有契丹的帐篷，也有汉人的房屋，可以说是破除了胡虏无百年之运的魔咒。（意思是汉人先进，外族以落后的生产和文化统治先进的民族，要么接受汉化，丧失民族血统；要么无法适应，被驱逐出去。）如今萧绰掌了大权，励精图治，对我大宋是致命的威胁。燕云十六州不仅是战略要塞，更重要的是交通发达，物产丰富，而且有长城易守难攻。我看如今大宋，是再难以收复了。但就算是一味防守，给了辽发展的机会，那群虎狼，看着中原这肥肉，早晚南侵我们的平原。”

其实欧阳秋叶道破了大宋319年的命运。没有北收至长城，就是赵匡胤致命的错误。历代中原王朝防守西北游牧民族很大程度是靠长城的。北方相对原始，军事却发达。大唐盛世繁华，也是因为游牧民族的势力分散割据，不成气候。就算如此，对外战争的胜率也远不到一半。那些和亲的美人对华夏的贡献是功不可没的。而到了宋朝，辽、金、西夏、吐蕃、蒙古逐渐从游牧民族发展统一成了国家，资源合理使用，中央高度集权。中原地区富饶发达，蛮夷自然虎视眈眈。弱宋的说法其实很是片面，即便面对强敌环视，宋的胜率也有七成。至于军事上失败的原因，后文还有说明。这大宋，绝对是天朝历史上最灿烂辉煌的时代，也是文明古国，古天朝最后的政权。

上官伯听欧阳秋叶说的条例清晰，思路缜密，也来了兴致。“你对辽国居然了解这么多。依你看，萧后掌权不仅不会祸害，还是好事了？”

“家师曾经跟随耶律倍，阅览万卷藏书而学贯古今，对辽十分了解。早在“月星朵”述律平为后之时（阿保机的妻子）就临朝断腕，虽然有些狠辣，但地皇后之称岂是浪得虚名。要不是汉血名臣韩延徽，辽国又怎么可能三朝不南侵。这就足以表明契丹女子，巾帼不让须眉，治国丝毫不逊华夏明君。再说萧思温，虽然已经遇刺身亡，但却是帅才。他的女儿（萧绰）可以说是将门虎女，年纪轻轻，就辅佐朝纲，上下齐心。耶律贤（萧绰的丈夫）虽然体弱多病，却很有作为，重用汉臣，结交大宋，不可小觑。萧绰代他行政，恐怕是更胜一筹。燕云十六州虽然表面是石敬瑭上门认爹，送给契丹，但其实当时根本不在石敬瑭手里，那是契丹自己打下来的（这黑锅石敬瑭是背了千秋万代）。如今再想打过长城，难比登天。”

这里容笔者插嘴几句。述律平是耶律阿保机的皇后，小字月里朵。阿保机攻党项的时候遭遇两个部落偷袭，述律后率军大破敌军，威震四方。后来仅为幕僚的汉人韩延徽出使，不承认阿保机的“天皇王”，不跪拜，被阿保机扣押去牧马。述律后认为韩延徽有气节，建议阿保机重用。后来凡是和汉人有关的事情阿保机都问韩延徽。辽国有二韩，一个是开国功臣韩延徽，另外一个是韩知古。韩延徽曾经私自回乡，依然不得重用，就又返回契丹，反而成了政事令（即宰相），也立下汗马功劳，并承诺永世不南侵。述律平很有远见卓识，也认为不能南下。当时南方还没有进入后唐，政治复杂，军事力量也比较强，阿保机不听述律后的劝阻，还吃过亏。述律后血腥清洗，平定了“诸弟之乱”，辽也正式成为国家。阿保机死后，述律后摄政，又是对异己进行清洗。动辄就说先帝想你们了，或者帮忙去给先帝传话，然后杀了去陪葬。后来故技重施，却遇到汉降将赵思温，说述律后跟阿保机最亲近，为什么不去侍奉先帝。述律后当即拔出侍卫的刀，手起刀落斩下自己的右腕，说顾念江山社稷，先让手腕代替自己去陪伴阿保机。对自己尚且如此狠辣，哪还有人敢再唱反调。只不过述律平溺爱小儿子耶律李胡，一心想让这个不学无术的草包儿子当皇帝。长子耶律倍精通汉学儒术，也是圣贤的半个老师。他推行儒学，虽然好杀却不够凶悍，很不被母亲喜欢，被封人皇王，放在渤海。次子耶律德光战功赫赫，被扶上天皇王的皇位。耶律倍防备母亲弟弟，投靠了后唐，认识了年轻的圣贤，后来陪唐皇火葬，临阵脱逃被杀。耶律德光死后，述律平本来想让耶律李胡即位，却败给了耶律倍的儿子，被幽禁到死。

“那依你之见，应当如何啊？”

“如今无法贸然出兵，就只能比发展。大宋要尽快平定江南和吴越，大力发展农业和商业，国富民强。精兵简政，培养专门对付辽的精兵强将，确保一击制胜（这时宋已经两次打北汉无功而返了）。起码可以找到机会灭了北汉。只要国力强盛，就有机会可以打到长城。到时候保持长城的战线，交好西面吐蕃西夏，南面大理，则天下可安。”

“好，说的好。”上官伯拍手叫好，“你有如此眼光，欧阳兄就算九泉之下，也可以含笑了。”

“可是我总觉得皇上对我爹的死，那些做法好像是在隐藏什么秘密。我听说我爹的宅子还保留着，而且是伯父在照看。可以让我回去看看吗？”

“这当然可以，那宅子皇上保留了很多年，后来交给了我，你伯母还经常去打扫。你今晚就先住这里吧，明天就可以回去看。之后决定住哪也都随你。”

欧阳起，再拜，被上官伯扶起。之后召集了家丁丫鬟，说欧阳秋叶叫叶秋，是上官伯的世侄，远方投靠来的。上官伯没有儿子，便说将叶秋当做亲生儿子一般看待。叶秋吩咐下人去给诸葛龙一送信，说明天相聚，晚上则是在上官家用餐就寝。

上官伯兴致很高，一边喝酒，一边聊起很多往事。叶秋对父亲的事很是好奇，听的格外陶醉，也喝了不少酒。这荔枝酒是上官伯的女儿酿造的，不太容易醉人。上官燕儿是上官家的掌上明珠，一直养在深闺，此刻并没有出来。荔枝酒清香四溢，清亮透明。本来是棕色，在羊脂玉酒杯中却呈橙黄色，晶莹剔透，有益气健脾、养血益肝、美容养颜的功效。荔枝虽然是果中之王，但“若离本枝，一日而色变，二日而香变，三日而味变，四五日外，色香味尽去矣”。看来这千金小姐是没少用心。

“贤侄啊，你今后可有什么打算。”酒过三巡，上官伯夹了一块莲花鸭签给叶秋。

“我想先回老家看看。不过正常的读书人都要通过科举来做官。我很想试试科举考试。还请上官伯父为我办理。”

“哈哈哈，你能有此想法，靠真本事闯荡，非常不错。我找日告诉皇上你回来了，我想皇上一定会为你安排的。来，喝酒。”说着又饮一杯。

月明星稀，上官伯又喝了不少高粱酒，很快醉了，被伺候下去休息。叶秋独自溜达，走到了内庭，趁着微醉，一边赏月，一边吟诗。

“笑踏山河缺，

醉看银河月。

坚心历世情，

荆棘未可觉。”

这时候，一阵悠扬的音乐飘入耳中，似乎是丝桐之声。叶秋循声而行，不知不觉就过了内室，来到了后花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