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冥诡记 第二章 夜话北邙

黑漆漆的小屋子，老旧的书桌，书桌宣纸上未干的瘦金体篆字，墨迹点点。

山字笔架上的狼毫滴落的墨水，弄得半个桌子都是，把临近的日记本都染成了黑色。

日记本和黑漆漆的小屋子完美的融为了一体，

小屋子墙壁上岁月留下的沟沟壑壑像极了慈眉善目微笑着的老者，有年头的老桃木床不甘于夜的寂静咯吱咯吱。书桌下小黑洞中的小老鼠也搞怪得叽叽喳喳，一唱一和既有点诗情又有些许画意。

还有那在小单人床上辗转反侧，夜不能寐的男孩。

虽然此时已经泣不成声。

2008年2月6日（晴）

今天我和学姐分手了，我失去了我最心爱的学姐。

今天学姐对我说，我们分手吧。我问她为什么，难道你不喜欢我了么，学姐说，我们在一起不会有结果。

没有结果。

然后我沉默，我不知道我该用怎样的理由来挽留她。

当我想好很多借口的时候，我发现现实是多么的苍白。

我眼睁睁的看着她，在我面前转身离开，我想哭，那一刻我觉得这个世界很陌生，很安静，也很冷，即使穿着厚实的外套，还是寒得彻骨。为什么唯一的学姐也要离我而去，相爱的人不就是应该在一起么，离开了学校，一切都变了。

她走之前，我撒谎说没零钱做公交车，借了她一块钱，并保证以后会还给她。

现在这枚硬币，在我手心里攥着。

我是名历史系考古专业的学生，这段时间在邙山对被盗掘的古墓进行考古发掘，结业前的野外实习。

今天是我们离开学校以后的首次重逢，我准备了好几天，我准备向她求婚。花了两个月的实习期工资买了枚戒指。我是带着对以后幸福生活的憧憬来接学姐的，没等我把对她一生的承诺说出口，学姐便提出了分手。这算不算，爱在心口难开啊，真讽刺。

记得第一次见学姐的时候，那时候她在门口迎接我们新生入校，她说她是我学姐，不等我同意，她就帮我拿了行李，我低着头不敢看她，脸火辣辣的。这是我们第一次见面。

但我第一眼就喜欢上了她，瓜子脸。柳叶眉，漆黑的眸子好像会说话一样。

学姐漆黑的眸子像银河系的涡旋，让我不能自拔，心甘情愿地沉沦，身体就像被沦陷了的阵地，满脑子想得都是她这个统帅。

三叔说，自己喜欢的就自己去争取，别人不会等着你送到你面前，我开始追学姐。

大学对于没有谈恋爱的人来说是枯燥的，很多人以看小说度日。学姐也很爱看小说，特别是那种鬼怪悬疑类的小说。她的这个爱好，是我花了一斤瓜子，从她室友那里换来的。

然后我去书摊，去图书馆，去古玩市场旧书店。找那些鬼怪悬疑类的小说。然后把这些故事背下来讲给她听，还记得第一个讲的故事是蒲松龄的画皮，我一边说着原著的文言文，一边用白话文给学姐解释。我们的的感情因为我的努力不断升温。

有次星期天，我们一起去看电影，我牵了她的手，她没甩开我，没拒绝我，然后我们就顺利成章的确定了关系。开始正式交往。

交往以后，我买了个手机，然后买了两张情侣卡，然后我和学姐，就开始了没羞没臊的恋爱生活，每天睡觉前，学姐都要听我讲一个故事，讲到那天我黔驴技穷了，我告诉她我没故事可讲了，她就撒娇不睡觉。第二天果然顶着两个黑眼圈。

为了哄学姐睡觉。

旧书摊，古玩旧书店，图书馆，野史，正史，传记。什么书都看，字典也一个字一个字地抠。现在我屁股下的床底下还有十几本，里边好几本都是孤本。能找到的书里的故事讲完了，就开始编故事，哪里能无中生有，就算盖房子也需要砖头吧。从聊斋，从周易，从憾龙经。。。。。。。。中搬出现成的砖头，然后自己盖出了一个又一个故事，读到现在也算是遍阅群书了。那时候最快乐的事情就是，我讲故事，学姐听我讲故事。

有一次借阅了地方志办公室的好多书没还，差点被拎所里受教育。

就在今天分手的前天晚上，我还跟学姐讲了一个自己写的故事，名字叫“北邙鬼话”。

前天晚上她还乐呵的听我讲故事，今天我们就分手了。

事世果然变化无常。

前一秒还紧紧相依，下一秒已经各奔前程。

快过年了，今天是实习期最后一天。

可我一点都不想回家。我是文家长房长孙，在文家镇辈分高的吓人，改革开放这么多年了，这破镇子还保存着封建社会老传统，以前破四旧的时候怎么就没把这镇子给破了。有次暑假，在街上溜达，遇到镇上的女孩，正想上前搭讪几句，女孩见了我，二话不说先喊了一声族叔，让我到嘴边的话生生咽了下去。

老爷子临死的时候，拉着我的手，用力睁开眼睛，说“玉玺啊，过去的事情就算了，过去的就过去了，以后好好生活，文家以后靠你”，然后就咽气了。那时候我6岁。也不知道老爷子是不是老糊涂了，我出生就没见过爸爸，我有什么过去的事情好伤心。

第二天我在街上玩，三叔喊了一声，玉玺快跑。我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偏房的就把我抱了起来，后边还跟着追着的三叔。偏房的人抱着我进了家里，抓着我的一只脚把我拎起来，然后放进了院里井里，就这么拎着我，我的头向下，井里好黑，也好冷，我好怕，可身体倒着，我哭不出来。很难受，上边在吵架，隐约听到偏房的说，“文三才，你再过来，我就把他扔井里”。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然后我的另一只脚也被抓住了，两只腿被扯的生疼，扯了好一会。后来被拉上来了，满满的一院子人，二叔也在。

三叔抱起我说，别怕，别怕，想哭就哭出来。也不知道是不是不是逆反心理作怪，刚想哭出来，就被三叔这句话憋回去了。

这件事情以后镇里的小孩都不和我玩了，有跟我玩的，第二天再去找他，他也不跟我玩了，说是他爸爸告诉他不让跟我玩。说什么怕耽误我学习。

过年了，别人都是等着长辈发红包，我呢得准备红包，还不能少，少了三叔说会让人觉得本家的人小气。过年那几天每天出门兜里揣上一摞红纸包的压岁钱，凡是过年叫我族叔的都有份，一人一百，一次好几万就出去了。也许你会问，一个小镇哪里会这么多小孩，那我告诉你，我街上遇一老头，老头叫我一声族叔，他能舔着脸等着我给他发了红包再走，私下里听小姨说，他们觉得不要白不要。反正是我应该给的。

以前小，所以都是三房三叔拿钱然后我发，后来上了大学以后，三叔说了，女孩富养，我是男子汉了，要学会自力更生。

男孩穷养，小时候身体不好，老爷子怕养不活我，就把我当女孩养，留长头发，扎耳朵眼。

以后要我自己解决压岁钱。三叔你说话真不靠谱，我一学生从哪里弄那么多钱。去抢，你忍心你大侄子坐牢啊。就你大侄子我这身板，还没抢别人，估计就让人家逆袭了。

母亲孀居很久了，哪里有那么多钱给他们包压岁钱。

我不甘心，凭什么我小时候没人和我玩。凭什么我没有压岁钱。凭什么我唯一的学姐也要离我而去。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我是亵渎了神灵了，还是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儿了，老天你这样对我。

凭什么，我不服。

我现在一闭上眼满脑子都是学姐，还有和给她讲的故事里的妖魔鬼怪。

好不容易有人和我在一起，我不再孤独。居然因为以后生活的不明朗，学姐对我没信心然后和我分手。

别人能得到的，为什么我得不到，我不甘心。

我读了那么多书，学会了这么多，懂了这么多道理。想让我放弃，

“现实”你这个不是人的东西，要掂量掂量你要付出的代价。

不就是弄钱么。好像我不会似的，学姐你洗好了等着你老公我，这辈子你都是我的，跟我文画生抢你，天王老子也不行。现实生活算个屁。

“生活”你个不是人的东西，你也不看看我是干啥的，我是干考古的，专门刨古人钱袋子，官倒儿不让我发财，我就干私倒儿。

学姐，今晚没有我给你讲故事，你会睡着么，学姐，我现在在想你，很想。学姐，此时此刻你有没有在想我。在想玉玺，在想画生啊。

硬币啊，硬币。我想赌一次。

我要赚钱，我要娶学姐做媳妇。

我靠着的墙外10多里地便是邙山，邙山墓里的妖魔鬼怪，我说了这么多自言自语的鬼话，你们中有一两只在听我说么。

有的话希望你们相互转告一下，如果以后要盗你们的墓，你们可怜可怜我这没人爱的苦孩子，让我摸点明器就行，我不都摸走，我烧元宝给你们，咱们也算是礼尚往来。

你们中要是有个别不同意的，就别怪我，手辣心黑了。为了学姐，就算是神挡我，我也要弄儿死他。

我要娶学姐做媳妇，

与天斗与地斗，与人斗，其乐无穷。现在我要跟你这个不是人的东西“生活”，斗一斗。

命运你想束缚我文画生，下辈子吧。这辈子甭想了。

牛顿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

古为今用，我集古往今来先贤鬼才的学说于一身。

我站在中原传承千年的历史积淀上。

我不信我会输给现实生活。

屋子里好黑啊，今晚屋顶上的天窗没有月光洒进来。

“月亮没电了，屋子里黑漆漆的，我一个人，有点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