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横一笑 第04章 暗箭难防

无庸太空看着街道匆匆行人，长叹一声。

独孤乐问：“先生为何叹气？”

无庸太空低头道：“做一个普通人真的很好，可是，太普通了快乐也很少。”

独孤乐笑道：“想我们也算是大隐之人，却并非得道的仙翁，终究还是凡人。”

无庸太空道：“在天朝的隐士中，你觉得哪些算得上大隐？”

独孤乐沉思道：“陶渊明似乎算得上我们天朝赫赫有名的大隐，但我不以为然。陶翁二十多岁时开始出仕，之后时仕时隐，隐隐仕仕，且做的都是些小官。四十一岁，按当时年龄计算已经算是老年了，还出任彭泽县令，想想还是不爽，于是谢任，自此彻底归隐田园。做官做到老年才归隐，能算得上第一隐士吗？陶翁有如此美名，皆源于他那首‘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诗及《归去来辞》太有名了。”

无庸太空道：“宋代的林逋可算是真正的隐士呢？”

独孤乐笑道：“林先生倒是未曾做过官，当然他是不屑做官的，一个人在杭州的小孤山上种梅养鹤。揽清风赏明月，宠‘梅妻’护‘鹤子’，水清浅处疏影横斜，月黄昏时暗香浮动。观庭前花开花落，看天外云卷云舒，活脱脱一个神仙。只可惜他隐的不是地方，隐在‘暖风熏得游人醉’的杭州，能隐得住吗？越隐名气越大，越隐拜访的人越多，最后连皇帝都知道了他，在他死后，赠给他个谥号‘和靖先生’。试想，有哪个隐士能像林先生‘隐’得这样轰动？这种隐又算得上哪门子的‘隐’呢？”

无庸太空道：“纵横古今，隐士们为何而‘隐’呢？”

独孤乐笑道：“隐士大都先仕而后隐，不然百姓一个，已落至尘埃，何须去隐？但凡做隐士的男人当初没有不想‘仕’的，因为‘仕’在当今是体现人生价值的唯一途径。想当年姜老太公，七八十了还没有放弃这个追求，天天提个渔杆到渭水边琢磨事。还别说，最终还真‘钓’出了一番功名。唐代山水诗派的大腕孟浩然，刚出道时很清高，就想一生做个隐士，漫游江河，放情山水，但隐着隐着就隐不住了。三十六岁时到洛阳求仕，‘居三年无所得’。四十岁时，到长安应试，‘考试落第，继续谋求仕进’。‘八月湖水平，涵虚混太清。气蒸云梦泽，波撼岳阳城。欲济无舟楫，端居耻圣明。坐观垂钓者，徒有羡鱼情。’这首《临洞庭》是他献给张九龄的一首‘入仕’的‘敲门砖’。虽然诗的后几句有些露骨和肉麻，但‘敲门砖’都能弄得如此气势磅礴，不让老孟当官天理不容，但他最终也没有实现自己的夙愿。”

无庸太空道：“明代的唐寅可为一大隐士？”

独孤乐道：“唐寅科考遭冤，从此便与官场无缘。二十多岁就对人生有了彻悟：世上钱多赚不尽，朝里官多做不了。官大钱多心转忧，落得自家头白早。由此他便给自己的人生定了位：不炼金丹不坐禅，不为商贾不耕田；闲来就写青山卖，不使人间造孽钱。唐寅三十六岁时搬进了桃花坞，从此他在‘桃花坞里桃花庵’，成了‘桃花庵里桃花仙’。‘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还在花下眠’。‘别人笑我忒疯颠，我笑他人看不穿；不见五陵豪杰墓，无花无酒锄作田’。这时的唐寅可以说把花花世界看了个透，按说对名利二字应该很漠然了。但不然，这时皇帝的一个叔叔，一个想阴谋篡权的王爷的一声召唤，当然唐寅当时并不知道他的阴谋，他还是别妻弃女一路奔波投靠了王爷。本来想捞个一官半职，没想到王爷只是让他当‘毛延寿’，为送给皇帝的美女们画像。后来王爷事发，唐寅差点受到牵连，九死一生才逃回桃花坞。这时他才算彻底死了‘功名’之心。他去世时的‘绝笔诗’可谓大气：人生阳间有散场，死归地府也何妨。阳间地府俱相似，只当飘流在异乡。唐寅一生虽然形式上没有“隐”，但如果不是晚节上的那点瑕疵，倒真不失为一大隐士。”

无庸太空道：“原来你对天朝历来的‘隐’倒别有一番见解，但我觉得真正的隐士在深山更深处。真正的隐士就是那些‘隐于野’的‘小隐’。你看‘渔得鱼心满愿足，樵得樵眼笑眉舒。’一个罢了钓竿，一个收了斤斧，林泉下偶然相遇，是两个不识字的渔樵士大夫，他两个在谈今论古。果真渔、樵二大夫不识字吗？不是，要不怎么会谈今论古？他们知道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只是不屑，他们只想‘雨来分畦种瓜，旱来引水浇麻’，‘闲来几句渔樵话，困了一枕葫芦架’，‘蓑笠纶竿钓今古，一任他斜风细雨’，这才是真正的隐士。真正的隐士隐得很深，所以没有多少故事流传。”

独孤乐淡淡一笑道：“我们的故事也不会流传了！”

无庸太空又用那只修长的手捋了一下白须，也是淡淡一笑。

二人对天朝“隐士”文化进行了一番探讨之后，同是淡淡一笑，这一笑，也是淡泊了世间所有的名与利。

行人穿梭，二人并肩行走。

这二人都曾是将军出身，隐于江湖，其相貌和气质自是与众不同，擦身而过的行人都会频频回首观望。

独孤乐道：“我们找一个酒店再饮两杯酒去。”

无庸太空点了点头。

忽然前方有一支全副武装的官兵，约有几十铁骑，在繁华的街上扬鞭急驰，尘土飞扬。

当前的那位官兵在马上大声喊道：“让开！让开！”

行人惊慌得纷纷奔跑着让路。

但无庸太空似乎没有看见，也没有听见。

独孤乐道：“我们还是让开吧！”

无庸太空忿忿道：“这些官兵太霸道了！再大的事也不能在街上如此横冲直撞！”

独孤乐道：“我们现在都是老百姓了，管不了这岔子事了。”

无庸太空道：“今天，我倒想来管管！”

当前的官兵直冲了过来，突然见二人在街中行走，急忙勒住马缰。但马跑得太快，紧急中停不住，竟然抬起前蹄，做出要从二人身上跃过之势。

无庸太空轻轻一跃，两尺余高，一伸手，按住马头。

无庸太空与马的前蹄同时落地，按着马头的手轻轻一推，将马刹住了脚步。

可是，这种奔跑的惯性还在，马上的官兵没有意料到马突然停得这么安稳，竟脱离了马背平飞了起来，飞过二人头顶，直栽向地面。

后面的官兵见前面的马突然停住，纷纷紧急勒马，几十骑马嘶叫起来，有几个官兵抵抗不了强大的惯性，也从马上摔了下来。

刚才还是雄纠纠气昂昂的官兵们，一时间变得狼狈不堪。

栽倒的官兵惊恐万状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当前的那位整了整身上的盔甲，拍了拍盔甲的灰尘，向无庸太空瞪大着眼睛走来。

他大声喝道：“哪里来的杂种！竟敢挡住我们的路！”

无庸太空笑而不答。

这位官兵二话不再说了，拨出腰刀，迅猛地向无庸太空挥了过来。

当刀离无庸太空的头一寸之处时，突然定住了。

无庸太空仅仅用两根手指夹住了刀身！

这两根手指又动了动，刀身“咔嚓”一声，断为两截。

这位官兵怔怔地看着手上的断刀，似是不相信这钢刀这么易碎。

他突然将断刀往地上一扔，低头一拱手，道：“刚才得罪了！”

无庸太空向他挥了挥手。

他低着头，快步走向马旁，一纵身，翻身上马，朝身后一挥手，大喊一声：“走！”

几十官兵骑马而过，不过这次速度慢了很多，每人都盯着无庸太空。

无庸太空捋须长笑。

独孤乐指了指前面一家酒店，道：“喝酒去吧。”

这是一家敝而小的酒店，相比得月酒楼，生意要清淡很多。

店内只有几个人在喝着酒。

二人选了门口的空位坐了下来。

站在柜台边一个瘦小的店小二，见有客人光顾，笑容满面地迎了上来。

店小二道：“二位要点什么？”

独孤乐道：“酒和牛肉，各要十斤。”

店小二笑道：“十斤酒可以，可是十斤牛肉我们没有。”

独孤乐诧异道：“难道我们只能喝酒不能吃肉？”

店小二不慌不忙地道：“你没有看见我们的招牌吗？”

独孤乐道：“丰吟酒店。”

店小二道：“这就对了，既是酒店，只卖酒，不卖肉。”

无庸太空看了看店小二，低头沉声道：“那就不要肉，拿酒来！”

店小二点点头，道：“一斤酒一两银子，十斤就是十两，先付钱吧！”

独孤乐忍住了笑，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道：“怪不得这酒店的生意这么差了！”

店小二阴冷着脸，道：“如果你对我们的酒店有什么不满，就到别家去！不要在这里说风凉话！”

独孤乐和无庸太空面面相觑，说不出话来。

柜台里伸出一个白白胖胖的脑袋，大声道：“别磨磨蹭蹭的！快点上酒！”

店小二一脸惊慌，忙不迭地转身离开。

店小二刚离开，那老板白白胖胖的脸上就闪过一丝冷笑。

倏忽之间，从柜台中飞过来无数支短箭，像一张网向二人袭来。

独孤乐听见身后的箭声，一拍桌子，桌子弹起来，在空中急速地翻转。

这张桌子似乎长了眼睛，翻转到身后，挡住了箭网。

但这些箭根根强劲，竟然穿透桌子，仍然强劲地向二人袭来。

独孤乐拨出了刀，对着箭网挥了过去。

无庸太空腾空跃起，跃过箭网，一挥手，一道寒光向老板闪去。

老板的眉心处已经多了一把飞刀。

无庸飞刀！只要出手，无人能挡！

箭网也散了，散落一地。

旁边正在喝酒的几个人吓得全都趴在桌底下，瑟缩不敢吭声。

店小二手捧着一坛酒，似乎没有看见刚才的一幕，对着二人道：“喝酒吧！”

话音一落，店小二将酒坛向无庸太空掷来。

这一掷力道并非太大，无庸太空没有出手，只是看着酒坛子飞来。

酒坛子摔碎了，摔碎在无庸太空的脚旁。

一阵酒香，弥散一屋。

独孤乐掩鼻大叫一声：“快闪！有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