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放逐 第九章 无尽悲伤

知道最后是普拉丁在背后给了恶灵致命的一击，可他却依然高傲的拒绝乌鸦的感激。每天来探望养伤的乌鸦，他的眼睛里找不到多于朋友之外的温情。无法忍受他每天和乌鸦的无语相对，但又提不起勇气来向他说。心里难言的苦楚，让乌鸦在面具后面苦苦挣扎。

“你的伤好点了么？”总是说着一样的开场白。

“好多了。”“那好，后天他们就要出发去真墓了。你好好休息。”

“好。”走到门口，他突然回过头来，明亮的眼睛闪烁不定。”

你的那个随从......乌鸦是说无干。伤得不轻，这次去真墓就不要带他了吧。”

他斟酌着语句，尽量不用“奴隶”那个词。“好的。”其实不用他提出来，乌鸦也会这么做。

“那好，你好好养伤，有什么事情叫乌鸦。”他的眼中闪过一丝赞许，被乌鸦看得一清二楚。乌鸦决定，无论如何，离开这个小镇的时候，给无干自由。对于乌鸦而言，普拉丁的赞许比什么都重要。但乌鸦还是不禁黯然，乌鸦受伤的时候，他并没有为乌鸦祈祷。出发前，凯恩照例拿出沙盘为他们占卜。点燃刺鼻的香料，他一面念着咒，一面用兽骨在沙盘中画下古怪的图案，沙盘突然好像有了生命一样颤抖起来。凯恩手里的兽骨也不知道如何落下。

沙盘猛的一斜，洁白如雪的细沙落了一地。凯恩弯腰去拾，试了好几次都没有成功，野蛮人帮他捡了起来。所有的人脸色都是煞白的。大凶。但他们还是要赶在沙暴来之前赶到真墓，留下了无干继续养伤，剩下的人，包括还没有完全恢复的乌苏娜，匆匆赶往传说中的真墓。一路上，他们默默的骑着马，没有人说话，那恐怖的预言，压得乌鸦胸闷欲裂。七座外观一模一样的陵墓，终于显现在他们面前。金色的光芒，几乎让人忘记了一个英雄曾经活埋于此。

根据日记的记载，他们找到了那座埋骨的真墓。阴冷的墓穴，壁上画着关于那场惨烈战争的壁画，没有工夫细看，每过一道石门，上面都留下古代祭司刻下的诅咒:唤醒魔鬼的人，肉体和灵魂都会万劫不复。所有的这一切，让乌鸦的脊背发冷。真墓的尽头，是一个石雕的圆形祭坛，恍惚间，仿佛看见那位远古的勇士，把封印了灵魂的魔法石插进自己的心脏，在祭司焚起的烟雾中，铁链缠身，封入墓穴。那么多年流逝，祭坛上，发黑的点点滴滴，是塔尔拉什心中流下来的血，记录了英雄的苦难。看来敌人还没有过来，他们有点踌躇，不知道是不是应该插上法杖，把墓穴打开。

“打开墓穴太冒险了。他们就守在这里，如果‘他’要过来，他们也好堵住他。”普拉丁说着，脸上却是说不出的悲哀。

“守多久？一辈子吗？他们还是冲进去把灵魂石拿出来才放心。”野蛮人提出异议。

“不用一辈子。”一个低低的声音缓缓的传过来。墓室最深的阴影出走出一个人来。他似乎没有任何变化，骑士的风采依然，深棕色的长袍下，他身体依然挺拔，眼神如乌鸦第一次见时一样锐利，就连面容，也保持了那种于身俱来的刚毅与英俊。不能想象，这样的躯体已经被魔鬼控制了。

“老师！”普拉丁忍不住叫出声来。乌苏娜一把拉住他。

“他已经不是你的老师了，他是迪亚伯罗。”她的声音不大，但所有的人都听见了。

“我现在是什么又有什么关系呢？”他轻轻的笑了。抽出长剑，修长的手指划过剑身，上面圣骑士的标志仍清晰可见。手微微用力，一滴血滑落，滴落在沙地上，声音清晰可闻。剑身上没有沾上一点血迹，依然雪亮。

“我是魔王，可我仍会流血。”他把长袍拉下，一张脸尽管苍白，仍旧是俊美的。他缓缓的伸出手来，刚才的伤口已经愈合，没有一点疤痕。

“我爱惜他的身体，我用他仅有的魔力让他的躯体不老。可是......”他用洁白的手指拨开长长的金发，一颗发着幽光的宝石残酷的插在他的头颅上。触目惊心。

“他们三兄弟，在魔界的叛乱中被流放到人间。只能用人的一点点精神力量来维持着生命，现在魔界的叛乱已平，他们只想回到结界，结束这种游魂一样的生活......”他神色黯然。

“不要相信他！”徳鲁依大叫。“他们在人间没有力量，何况他们三兄弟被封印了那么久......能不能撑到结界都不一......无论神魔在人间都是凡人，他们的力量只是被他们夸大了。”

一滴眼泪滑下，虎落平阳的悲哀。“你......”普拉丁抬起手来，又无力的放下。在这个流泪的圣骑士身上，他们看不到一丝邪恶的影子，反而依旧高贵清洁，这使得他的悲苦更加让人心痛。不说普拉丁曾经是他的弟子，连他们都情不自禁的被他深深吸引了。

“到了结界，乌鸦就会把你老师的身体灵魂一并还给你。”他的声音里压抑着巨大的痛苦。那颗深入脑髓的宝石惨不忍睹。

“这么十几年，每一刻，他都受着这种折磨......你难道不想想他的感觉？”

“别说了！“普拉丁上前一步，毫不迟疑把法杖插到了祭坛上。他们没有阻拦的余地。轰鸣声中，厚厚的墓壁坍塌。

圣骑士的身体飞到了半空中，他的脸开始一点一点的变化，鲜红的尖刺刺破了他的皮肤，连同他的身体一起胀大。

“老师！”我说过，他的身体对我毫无用处，到魔殿来找我吧！我会把他的身体还给你的。就像这样！”他一把撕下圣骑士的面皮，斑斑的鲜血再度把祭坛染红。那张惨白的脸皮上，曾经英俊的五官好像还艰难的保持了一个微笑。飘落在普拉丁的盾牌上，面对他曾经的弟子。不敢看普拉丁的脸，也不愿看空中那张可怖的没有了皮肤的脸。“我和兄弟们在魔殿等你们！”

他的狂笑让整个墓穴微微抖动。说完，飞身进了那放置英雄石棺的墓室。亚马逊拉满弓，一支羽箭和着他的狂笑远去。没有人说话，他们杀进墓穴，大错已经铸成，他们唯一能做的是制止三大魔王复活。“有埋伏！”刺客大喊。

已经晚了，没有想到，密闭了百年之久的魔穴里竟然埋伏着魔界的悲苦之王，已经完全变身的度瑞尔。那是在着漫长岁月中来营救巴尔的魔头之一，被棺木上刻下的古老符咒所困，而被深埋地底。都以为他已经早已魂飞魄散了，没想到他用墓地怨灵的力量苦苦坚持，直到现在被他们放出来。长年的墓穴生涯，和他本身拥有的剧毒魔法相辅相克，在他拥有了惊人魔法的同时，也变身成了一条巨大的毒虫！！

而他用灵魂的阴冷力量，练成寒毒魔法，可以将进入的人牢牢冻住，动弹不得。触手全是阴寒，连乌鸦放出了火傀儡都变成了淡蓝色，然后在他的利爪下裂成碎片。那种寒意慢慢从脚下升上来，乌鸦感觉乌鸦全身的骨骼一点点的变的僵硬，连抬起手来放魔法都感觉要把乌鸦的皮肤硬生生撕裂。

亚马逊姐妹的神箭长矛放出的速度也越来越慢。跑动是不可能的，很可能一抬腿，一只脚就会被扯下来。乌苏娜最后放出的一小段火墙终于熄灭的时候，他们已经被牢牢的冻住了。连最微小的移动都变得困难不比，他们像那些守墓的石像，默默僵直着，连眼睛都无法眨动，眼睁睁的看着怪物逼近。

尖利的触角一一划过他们的身体，看来，杀死他们已经成了一种享受。他精心的挑选着他的战利品。

“对不起，他们兄弟先走了，你们能不能再见到他们就看你们的本事了。”远远传来魔王的大笑。乌鸦转动眼睛，看见普拉丁眼中的悔恨。

“其实不怪你的。”乌鸦心里说，反正大家现在都是死，乌鸦反而有了一种解脱的快感。那个巨大的怪物审视了他们好几遍之后，伸出爪子，把野蛮人像拔一颗小树一样从地上轻轻拔起。

“不要！”刺客撕心裂肺的喊出声来，冰冻的脸因为这个动作而被撕裂，鲜血撒在她秀丽的脸上，说不出的诡异。他回头看了她一眼，好像很奇怪一样。然后回过头来，把尖锐的吸管插入了野蛮人的喉咙。

乌鸦听见皮肤破裂的声音，不敢多看，空气变成淡红的颜色，微热的血雾洒在乌鸦身上，血的热度让乌鸦恢复了一点知觉。乌鸦的身体可以微微移动了。鲜血从野蛮人的喉管流下来，也许是借着自己血液的温度，他的身体在半空中挣扎着，一只带着钢铁手套的手重重的击在了怪物突出的眼睛上。

怪物大吼出声，在地上痛苦的翻滚着，可是仍挣脱不了人类战士最后的一击。狭小的墓穴变成了人间地狱，飞溅的热血融化了他们身上的寒冰。乌鸦用骨墙把他围住，乌苏娜的火球，德鲁依的火雨，亚马逊的排箭纷纷飞向怪物的要害。怪物仍在痛苦的翻滚，普拉丁的长剑划破了怪物的身体，刺客灵巧的跳上他庞大的身体，手上锋利的尖刺深深的扎进了他的头颅。如果这个世界有一种魔法可以使时间倒流，乌鸦愿意用乌鸦的一生来学习它。

可是，没有。怪物终于死去了，魔王也逃脱了，墓室的底部，用铁链捆绑的英雄遗体，无语的躺在那里。胸口插上的灵魂石已经不见。他干枯的面容，死不瞑目。回程时，有一匹马背上空无一人。最好的医生也回天乏术，刺客坚持用白布包裹野蛮人的尸体，也坚持同乘一马，把他的遗体紧紧抱在怀里。沙漠的风声，同他们一同呜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