拘星录 第十七章 悔再回头

雪羽峡半个时辰后

你在追逐你的使命时，命运之中，总有人也在追逐着你，你也是别人的命运。

梵羽在这雪羽峡静坐不到半个时辰，整理完思绪的他，正打算整理行装，前往天山。刚起身的他，诧异的发现后面一个白胡子老头，手中拿着一块发光的顽石正在四处寻找着些什么。

“奇怪，东西到哪里去了？怎么会突然不见？”见这里有个年轻人，颇像自己想要找的那个人的形象，可是近在咫尺，顽石的指向并没有显示它的存在。白胡子老头上前问道，“适才你可看到有一个跟你差不多年纪的年轻剑客在这附近出现？”

“这，在下不曾见过这样的人.适才都是晚辈在此地独处欣赏风景。”梵羽不知这老头的来历和意图所在。

“奇怪，我追逐几日，这司宝石所显示的至宝，到这里突然就不见了“，老头抬头看前方，这雪羽峡不是一般的宽广，望着对面的峭壁，难不成跟鸟一样飞过去了？”至宝？什么至宝？“梵羽有些诧异，这手中顽石，竟然可以显示至宝，这老头不像是恶人，倒是挺古怪的。

“那把S级神剑不见了，此刻这里显示的是B级宝物。B级宝物，尽管是两件，但是这误差也太大了吧？“老头不是别人，正是盗圣陆铭华，眼睛从司宝石扫至梵羽，浑身打量了一番。目光盯在他背后的那两柄剑身上。

“小伙子，可否借你背后宝剑一看？算了，肯定不是的。”陆铭华自言自语，眼睛还紧盯着梵羽看，看得梵羽直发毛，他说的S级宝物，十有八九就是我刚送走的灼尘剑。此人到底是敌是友，梵羽不敢轻信，借剑一看，看来其心昭然。

“恕晚辈失礼，借剑一事免谈。再说，我也不认识你。”梵羽打算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慢着，这样吧，我就死马当做活马医，实话跟你说了，我来这里是为了找一个人，找这个人也是因为要救另一个人，看你的外表虽然不像我要找的那个人那样年轻俊朗，不过也还凑合，时间紧迫，你帮我假冒那个人，跟我去救一个人，事后，我定当重礼相送。如果你不信我的财力，我可以告诉你，我跟盗圣是亲戚关系。什么样的重礼都能拿出来，只要你跟我走，如何？”盗圣开出了自己的条件。

“可是晚辈真的很赶时间，阁下的好意在下心领了，后会有期。”这老头过于古怪，梵羽为免节外生枝，只想早些离开。

“你嫌少？别走啊，喂喂。”梵羽逐渐远去，盗圣拦也拦不住。

“砚儿，为师还是无法满足你的遗愿，为师对不起你。”盗圣心生歉意，伏地嚎啕大哭。

“你说谁，你刚才说的是谁？要救的人是谁？”梵羽一阵风般出现在陆铭华的身后。

“砚儿，我的徒弟，冰砚，你认识么？”盗圣有些不敢相信，难道他认识砚儿？

“冰砚，她在哪里，她怎么了？你刚才说她的遗愿，怎么一回事？”梵羽对这一切太过于意外，一下子难以接受。

“她不知受到什么刺激，暂时神志不清，记忆错乱，大夫说她也只剩下十日之寿，可怜我的好徒弟。年纪轻轻，就要撒手人寰，要我一个老头，白发人送黑发人。”盗圣抹干净眼角的泪水。

“她不是在云城好好的么，我以为她再也不会下来，我答应她的约定，没有等到她的人，怎么平生多出了这许多意外？”

陆铭华将自己所知道的告诉给梵羽，梵羽不敢相信，一切怎么会变成这样。自己就错过了最后的半个时辰，竟然结果会糟糕成这样。

大夫说她身上所患的奇疾，这世间无药可解，只剩下最后十天的寿命，砚儿迷离之时，嘴里总在叫着一个人的名字，我想那个人应该就是那柄剑的主人，叫梵羽。

听到冰砚在病危之时一直喊着自己的名字，梵羽的眼泪也忍不住流了下来。“那个人就是我。“

“我用此宝追逐你已经有三日了，只想让她临终前能见你一面，你愿意跟我去见她最后一面么？“陆铭华这才确信，要找的人居然是眼前这个男子，询问到。

这该怎么办才好，不去天山，自己会变成一个冰死人。药王和鲤儿也会恨死自己一辈子。而如果自己不去见冰砚最后一面，自己会愧疚一辈子，梵羽心中思绪如麻，左右为难。

阳关城某处民宅

刚刚风尘仆仆的赶到病榻之前，正是决意赶来看冰砚最后一面的梵羽，病榻之外，只有那双洁白的玉手伸出来。看到冰砚憔悴不醒的面容，梵羽心中别提多愧疚。

似乎感知到有人来了，“廪君，是你么？你终于来找我了么？”冰砚呼唤着那个自己找了千年的男人，猛的坐了起来，眼神中的迷离，让梵羽感觉到很陌生。

“我找了你千年之久，你就这样恨我吗？到现在才来见我？“拉着梵羽的手，可是梵羽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我不是廪君，你要找的人，不是我。”已经知道答案了，冰砚要找的那个男人不是自己，一种失落油然而生。“我是梵羽，那个跟你约好的人。”

“你不是廪君，你是谁？梵羽？你是梵羽，你就是那个害我失去所有的人，我要杀了你。”听到这个名字，冰砚迷离之中，仍要跟梵羽拼命，冰砚的玉指已然掐进梵羽手臂的肉中，那恨意，让梵羽心寒。

“你不知道，为了你，我的父亲不要我，要杀了我。我害了云闲，他为了救我已经被他爹爹处死，我害了云城所有的百姓，圣物遗失，云城即将招来大灾。我甚至害了自己，没有找到廪君。这一切都是因为你而起，甚至因为你，我差点被歹人所害，你在哪里？我最需要你的时候你又在哪里？我死也不想再见到你。”冰砚神智迷离的时候，竟然是这样怨恨着梵羽。

“你受委屈了，我留的字你没有看到么？留在那根大藤之上。你都没看见。”没想到冰砚这段时间竟然受了这么大委屈，本以为冰砚已经去找别人的梵羽，不知该为昏睡的冰砚做些什么。

也并没有想到，冰砚一直呼唤的这个名字，竟然是冰砚最恨的人，盗圣颇有些无奈，

“这里最好的大夫也没有办法治好她，她所患的是非常罕见的心疾，像这种病若是不能解，年纪轻轻就会夭折。而且生生世世都如此，无药可解。没想到一切都是因你而起，你究竟对她做了些什么，让她承受了这么大的委屈？“陆铭华也开始质问这个看起来并不坏的男人。

“我一定就补偿她，要治好她，我知道有个人可以救她！麻烦你随我一同走一趟，看看那个人有没有办法，他是药王，他看过冰砚的病，他一定有办法配出解药的。“梵羽此刻也留下眼泪，一定要补偿这个对自己有莫大的恩情，为自己受尽委屈的女人。

“好吧，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出发！”得知药王的名号，陆铭华此刻又燃起了一丝希望。冰砚的身体虚弱至极，已然经不起颠簸。还好自信自己的轻功，几日之内应该能赶个来回。

“在去天山之前，我想先去一个地方看看，你等我一个时辰，一个时辰之后，如果没有意外的话。我们在城门外会合。”梵羽将神剑已然安然交给萧煌，既然回到阳关城，还是打算将一切告知给他，让他安心。

同福客栈密室

有时候，人的一生如果不经历某个路口，也许一切都会不一样。命运就算给你另一条路，你依旧选择的是那条你注定要走的路。

命运有时候就像潘多拉魔盒，当你打开的时候，你才发现，你不但无处可逃，而且无从选择，既然选择了，那就只有接受。，

对梵羽而言，如果人生可以再次给他一次选择的话，也许不会选择回来再看一眼，因为此刻在他眼前的密室，如同一个地狱一般，没有一个活人，看到弟兄们的惨状，梵羽的眼泪忍不住流了下来。

密室之内似乎发出了一丝声响，也许还有活着的人，自己一定要问清楚是谁干的，替弟兄们报仇。顺着声响的方向，梵羽竟然意外的发现了一个人，竟然是梵笛，虽然身上伤筋动骨，可毕竟还健全，解开他被封点的穴位，看到梵羽到来，这位本家的世子倔强的冷漠像是找到突破口一样。“你不该回来的,弟兄们全死了，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告诉我，一切是怎么回事？是谁干的。”梵羽近乎咆哮。

“东西交给那个人了么？“沉默了这么多天，梵笛在乎的依旧是灼尘剑的安危。

“嗯“，梵羽点头示意，让他安心。

”那就好.黎叔送来的饭菜有毒，弟兄们都毫无还手之力，任人宰割。是那个人，那个大明的黑衣人，他竟然还活着，他把弟兄们一个一个在我面前的杀掉，只是为了逼问我，剑到哪里去了。我尽量在为你拖延时间，现在你把神剑交给了他，我们的牺牲都是值得的。”

“值得？为了一把剑，牺牲这么多，真的值得么？走，我带你走，等你安全了，我再去找他们报仇。”想起了弟兄们，想起冰砚所付出的，梵羽心中已经不再觉得一切是理所当然的值得，此刻打算背起梵笛，将他安置好再说。

“等等，外面好像有人进来。你先隐蔽一下。“梵笛的耳朵天生比较锐利，梵羽隐蔽在角落，等着这个人的到来。

一个精瘦男子出现在梵笛面前，这声音熟悉得无法再熟悉，正是黎叔，原来他真的是叛徒，梵羽心凉了一截，

“你死到临头，竟然敢骗我。“黎叔对着病榻之上的梵笛嘶吼。

“说，你到底把东西藏在哪里了。“

“哼，你听那个叛徒的，去找啊。不就在城外密林里么？“梵笛冷笑道。

“那个废物，害我们白跑一趟，挖出来一把破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在拖延时间，你们声东击西的伎俩我们早就看穿了，剑铁定是被梵羽那小子带走了。“

“哦，你早就知道了？那早干嘛去了？我是摆了你一道，你杀了我呀，你倒是杀压。“梵笛的嘲讽让黎叔怒火中烧。

“哼，如果不是看在你是世子的份上，我早就把你杀了无数遍了。就算找不到剑，单把你交上去，也可以抵过了。现在剑既然找不到，那边就随时准备动手了，等把你们剑谷一破，再好好折磨你也不迟。“

似乎意识到自己被他激怒失态了，黎叔恢复成平时喜怒不行于色的样子。

“你也不要高兴的太早，一线天的僵尸已经被大明暗部重新制服，现在阳关城里到处都是我们的人，季统领已经亲在赶往天山，去追杀梵羽那个臭小子了，你就在这里好好等我们的消息吧。”

“你这个叛徒，我恨不得亲手杀了你。”梵笛咬牙切齿，怒气简直无法遏制，偏偏手脚无力，无可奈何。

“你不是堂堂世子么，怎么也不顾体面了。内鬼，我做内鬼还不是你们给逼的。当初如果不是你们绝情贪婪，容不下我们，我们又如何会弄得被人追杀，无处可逃？”

“你们，你们是谁，谁逼你做内鬼？”梵笛对黎叔这个内鬼相当的不齿。

“你知道梵家传说中的焕珠么？

“那不是已经不存于人世，天族的眼睛么？”没想到这个内鬼居然忽然提出这个梵家早已消失的传说。

焕珠，上古时候，梵家曾是梵.天一族的遗族，以拥有一双唤作焕珠的眼睛著称，是以梵家对于武学上，有高人一筹的观察力及领悟能力。更奇妙的是，焕珠之所以被称为魔鬼般的眼睛，是因为它可以随意换在任何一个人身上。任何一个人只要拥有了这样一双眼睛，自然就等于拥有了超强的武学奇才。在梵天一族实力强盛的时候，没有人敢打他们的主意，可是当梵天一族与阿修罗一族争霸之后两败俱伤，实力式微之后，很多人就开始追杀梵天一族的残余，梵天遗族不得已才求助于后来兴盛起来的剑谷萧家庇护，从此龟缩于不大的剑谷，外界也不再有梵天遗族的存在，剑谷这才有了所谓的萧梵两家共掌的局面。

这段历史过于惨痛，所以梵家视萧家如恩人，从此心系剑谷。由于梵天一族血脉渐渐稀薄，焕眼早已在几百年前就绝迹了。连梵嫡系本家都没有的焕眼，却意外的出现在了旁系，也是因为害怕会重演被人追杀挖眼的惨痛，因此即使有人拥有了这份天赋，也会刻意隐瞒，不能上演怀璧其罪的惨剧。

“不过你们做梦也想不到，焕眼竟然会被我姐姐就意外的拥有，就是因为你们贪图武学的境地，贪图更高的武学天赋，更贪图她那双焕眼，她才不得不年幼之时就逃离剑谷，在外面漂泊。你们不放过她，那就别怪我做内鬼，我要灭了你们，替我姐姐报仇。“

“这件事情我不知道，如果真有这种事也没办法，这就是命。”梵笛不想与他争辩。

“哼，我到现在还没找到那个人，那个杀光我姐姐一家，拿去我姐姐眼睛的人，他一定潜藏在剑谷，我要是能找到他，一定要想尽办法，只要能除掉他，我什么都能出卖。不过你们做梦也没想到，这个世上还存在有一双这样的眼睛。你想不想知道，是谁拥有这双眼睛？你们这些武学疯子。”

“我不想知道，我没有兴趣。”

“你不是问过，为什么某个人能挥出那一剑么？而为什么你不能么？难道你真的不想要这双赋予武学天赋的眼睛？”黎叔的一番话让一明一暗两个人都惊诧不已。

“难是梵羽，你说因为他有焕珠所以才可以有这样的天赋，挥出这样的剑？怎么可能？”梵笛不敢相信传说中梵天一族的焕珠会重新现世，而且竟然会出现在自己的身边。不过很快他反应过来，“难道，梵羽是你姐姐的儿子？”

黎叔也狂笑不止，“你现在终于知道了，梵羽是我的侄儿，我自从知道姐姐遇难的消息，为什么花费数年时间去寻他，只因他是我姐姐的儿子，不管是生是死，我都要找到他，我找的那么辛苦才找到他，将他以我义子的名义送入剑谷。如果没有一身好功夫，再碰到剑谷出来的高手也不会有还手之力。”

“你知道我为什么处处维护他，不让他告知你们身世的真相了吧，我只想等他学有所成，让他去血刃你们这些剑谷的仇人。你居然还敢信任仇人，把灼尘剑给他，只要季统领找到他，让他看了我的亲笔书信，告诉他一切，你们就会功亏一篑。”

“原来，你和他是一伙的。”梵笛愤怒了，原来自己一直被当老鼠在耍，甚至将自己愤怒的目光投向暗处，那个潜藏在黑暗中的影子。

梵羽从黑暗中走了出来，并非第一次知道自己拥有某些过人的天赋，自小被黎叔教导，不能告诉别人，黎叔对自己，比对别人都好，甚至找关系将自己送回剑谷，虽然是青梵，但是已经是世家的荣耀，他对自己的大恩，有如父母，不过自己从来没想到，他竟然真的是自己的舅舅。也更没有想到，剑谷竟然潜藏着自己的杀父杀母仇人。

“黎叔，你说的是真的吗？”梵羽神情漠然，知道了这个世间多出来一个真正的亲人，可是自己却不曾有喜悦的心情。

“你怎么在这里？”看到梵羽的出现，黎叔颇为意外，“刚才说的都是真的，要不然我冒着风雪，在极北寻你数年，终于从药王那里将你带回来，你以为不是舅舅，会有别人在乎你的死活么？”

“原来我才是命运的棋子？”受到被命运玩弄的打击，梵羽已经分不清到底谁才是自己值得相信的人。

“剑在哪里，舅舅很需要这把宝剑，你把它给我，我们一起惩罚剑谷的恶人。替你的爹娘报仇。”梵黎的眼中闪烁着期待的光芒，期待着自己的侄儿与自己并肩作战。

“你是让我背叛剑谷么？你是让我背叛这么多死去的兄弟们？你问过我没有？就算是舅舅你，我也不能放过。”梵羽的眼神迎了上去，愤怒无可复加。

“慢着，当年是为了保护你，所以不告诉你这些，如今我们的胜利唾手可得，羽儿，你不要做傻事！！”似乎是知道梵羽的心意，梵黎开始有些慌乱。

“晚了，舅舅，你陷我于不仁不义不忠不孝，我没办法向死去的弟兄们交待，来日不孝侄儿一定在您坟头为您磕头送行。“梵羽拔出背后的假灼尘剑，刺进了黎叔的胸膛。黎叔竟然不曾有半点反抗。血从伤口涌了出来，梵羽扔掉手中的剑，不知所措的抱住了黎叔，面对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心中充满了复杂的悔恨。

“你不要后悔。这世上唯一爱你的舅舅。不告诉你，也是为你好。没想到真的有这样一天，但愿你能走好。舅舅再也不能保护你了。有一天你会明白舅舅为什么会这么做的。就算见到姐姐，我也不会说你坏话的。羽儿，你很好，很好。“说完这些话，黎叔就闭上眼睛，永远的走了。剩下梵羽泣不成声。

良久，黑暗之中一个声音先响了起来，“剑是怎么回事？怎么还在你手上，你如何解释？“梵笛看到这把灼尘，心中的疑问已经憋了很久。

到这个时候，他关心的也只是那把剑，梵羽不想理他，抱着黎叔走了出去，连同那把插在黎叔胸膛上假灼尘剑。

“把剑留下，把剑留下！“刚刚松软了穴位的梵笛想起身追去，可是已经被远远撇下，无能为力的他，心中无限的恨意，恨自己将剑交给了这个叛徒的侄子。不过此地不宜久留，只得先行出去逃避，再行下一步棋。

管不了那些，失去了舅舅，不能再失去这个世上对自己付出最多的那个人，梵羽记得与盗圣的约定，带着黎叔的尸体疾飞去往密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