拘星录 第十五章 生不如意

魔豆之下

一轮皎洁的明月挂在天空，将黑夜照得如同银色世界一般。在这世界，硕大通天的魔藤似乎如一根擎天银柱，任谁看到都会仰天长望，感觉自己生而为人的渺小。

不过，此刻的魔藤之下，从中走出一个伤心欲绝的渺小身影，这正是经历了这番打击之后出逃的冰砚，这三天在云城经历了堕入地狱般的苦痛。遗失掉云城圣物，连累爹爹失去城主之位，甚至被爹爹下令打入死牢。更何况这一切都不过是源于答应了自己千里迢迢，出生入死寻找的一个陌生人的请求，而从拘星轮所看到的前世，那个自己深爱，却不原谅自己的，不是自己遇见的他，一切都不过是误会。

更可能的事实是，自己所凭寻找他的那块白玉，是因为与灼尘剑是一对而有的感应。而不是告知自己，找的人应该是他，一切都只是一个误会，而这误会的代价竟然是这么的大。

现在支撑自己活下去唯一的念头，便是找到拘星轮，弥补自己的过失，自己不是那么坚强的女人。如果不离开云城的话，只怕这辈子都再也找不到前世亏欠的那个人。这已经都没那么重要了，在面临这样大的打击之后，冰砚甚至不再想那少女的梦想，去找到他。甚至找到圣物拘星轮，都显得更重要些。

走出魔豆的时候，自己再一次没有了目的地。脑中不知为何，浮现出了一个笑容，梵羽跟自己的约定，自从自己回到下界以后，忽然清晰起来。这一切都是因他而起，若是他能给自己幸福，如果可以相爱，如果可以幸福，那么牺牲的一切也不算枉费，只要他陪自己找失落的圣物，也许父亲还能原谅自己。想起这里，冰砚就没那么绝望了。

“他一定会在那里等我的。如果不在，我一定要等到你来”，在这世间已然无依无靠的冰砚打定决心,如果他在等自己，自己就放弃宿命中的那个男人，跟他走。

来到约定的地方，说好了的地方，不见人影，在这黑夜之中，正是因为有着明月，世界才不至于显得这么可怕，久久等不到他，冰砚选择坐在那颗两人约定的巨石上，望着明月的圆缺，看着它，就想起了自己不能归去的故乡。

虽然已经过了约定的第三天了，他会不会已经走了，止不住的胡思乱想，冰砚只想给自己多些机会，再等等看，如果他真的不在，自己会恨他一辈子。这一等就是两个时辰，夜越来越深。

黑暗之中出现了两个身影，躲在暗处正在商议什么，“看，她在那里，居然寻来全然不费功夫。”似乎这两个身影对这个平日高高在上的云城公主颇为熟悉，这么容易找到她，也颇为意外。

“新城主要我们找到公主，将公主带回去，可以赦免她的罪，只要她三年之内找到圣物就放过她。她命真好！”身影之一似乎想确认身边的人是否跟自己有一样的感受。

“还不因为是新城主的公子主动替她赎罪，愿意为她坐穿天牢直到她找到圣物为止。城主这才要我们这些人下来请她回去。这些高高在上的人，犯了这么大的错，还可以有机会赎罪。”另一个身影似乎有些愤恨。

“如果换做我们两个这样没有背景，不是世家的人，只怕第一时间早就被凌迟处死了。不过，让我们两个懒人找到她，还真是我们的运气。”似乎赞同身边这个人所言。

“不能就这样放过她，圣物遗失，天降大劫，云城只怕有灭城之灾，我们一定要替云城的百姓们，教训这个高高在上的公主，叫她知道犯错就一定要受到天罚，我们要替天行道。”黑影似乎想违背新城主的意思。

“那该怎么惩罚她，这个世家的公主。回去又该如何向城主交待呢？”另一个身影不怀好意的问到身边的黑影。

“就说她畏罪潜逃，不敢回来，属下们找不到，我们要让她求生不能求死不能。不过在这之前，先让她知道男人的滋味，可不能便宜了别人。”两人似乎动了歪念，色胆乍起，向着那边毫无防备的冰砚而去。

冰砚似乎已经开始绝望了，再等不到这个人，自己就真的不知道该去哪里了，难道只有投靠那个小老头师父么。

“喂，在等人么？”身后突然响起了一个声音，把冰砚吓了一跳，回头看见的是两张竟然如此熟悉的脸。一个是冰府的侍卫，一个是好姐妹莫莜蔻家的侍卫。自小自己就看到这两个人，此刻被他们抓住，冰砚心中心寒不已。

“你们，你们是来抓我回去的么？”冰砚对其中一张熟悉的脸问道。

“你还能回去么，冰城主和现在的莫城主下令让我们追杀你，你私自逃出天牢，我们只需带你的尸首回去就行。你乖乖束手就擒吧。”冰府的冰甲，将城主的命令篡改得面目全非。

“难道爹爹真的要将我赶尽杀绝，我犯了大错，爹爹一点都不给我机会么？”父亲真的这样绝情，冰砚甚至想回去死在他面前，看他会不会流下一滴泪，他是为什么可以如此绝情。

“不必了，就地正法。”莫乙过去，将已然准备束手就擒的冰砚用绳牢牢捆住。

“我死了之后，你们问问他，到底有没有过我这个女儿，替我问他。”打定主意死在月下的冰砚，父亲是否爱她，成了此刻唯独在意的事情。

“你爹爹不会疼你了，他只想你死。你害他失去城主之位。。。。不过，我们两个会好好疼你的。哈哈哈。。“听起来毛骨悚然的淫笑，没想到两个熟悉的面容忽然变得狰狞，冰砚本能的想逃走，可是不想被绳索绑住无法退却，

”你们，你们想干什么？“

“我们想干什么，你马上就知道了。“冰甲和莫乙开始撕扯冰砚身上的衣裳，冰砚的玉肌显露，更加刺激两个好色之徒的色欲，只想快些品尝眼前这高高在上贵族的女子的滋味，就算是死也值了。

冰砚此刻才明白自己落入了两个色狼的陷阱，也不顾这样的深夜，究竟会不会有人，本能的喊着救命。

“你喊吧，喊破喉咙都不会有人来救你的，你就死心吧。“两人想打消冰砚求救的念头，”叫吧，叫得更大声吧。头一次听见公主喊救命，哈哈。“下手更重了，冰砚的衣裳都已经被撕烂了，只怕再过一会儿自己就被这两个歹徒玷污了，可是还是不能放弃希望，”救命啊，救命。。“

两人正欲行暴，享受这这美丽诱人的羔羊，月色之下，忽然听见背后传来一个声音，“放开她，你们这两个王八蛋。“深夜的求救居然还真的有人听见了。

冰砚听这声音特别耳熟，但想不起是谁，但是嗓子已经嘶哑的快喊不出声了，不管这个人是谁，都是此刻自己唯一的救命稻草，两人回头一看，不过是一个身材矮小的糟老头，此人正是盗圣陆铭华。

“你不想活了，敢管老子的闲事”，莫乙拿起放在一边的刀，朝这老头走去，想杀了这其貌不扬的糟老头子灭口。

“要想拿你们想要的东西，就先替我杀了这两个混蛋。“陆铭华话音一落，两个黑影就出现在他背后，

“没有问题，只要是您老的意思。这两个杂碎就交给我们了。”说时快，两个企图侮辱冰砚的男人被两个高手给手起刀落拎到一边斩杀。

盗圣急忙将自己身上的衣裳解下，给冰砚裹上，将昏阙的冰砚背起，指向树林里的一颗巨树，“你们要的东西再那树下，回去跟你们的王说，此物带到，我今生不再欠你们楼国什么了。”

“敝人先替吾王谢过盗圣前辈，大明的传国玉玺，对我国下一步的行动有莫大的作用，我们兄弟二人，一定将您老的意思带到。”两个楼国黑衣人顺着盗圣所指，果然在树下发现了一个玉匣，里面果然是此次约定的玉玺。

不等二人谢礼，盗圣便独自背着冰砚离去。在盗圣的背上，似乎感到莫大的安全感，冰砚竟然睡去，不过不时还会说梦话，“他没有等我，我还是找不到他。他们都不要我。”看来这个傻孩子这段时间遭了不少罪，连梦话都念念不忘这些，也许是跟这孩子有缘吧，自己的命也承蒙她所救。如今将她从恶人手中救下，也算是还了她的人情。如果不是当初自己担心重伤后死去，将玉玺藏于这个树林的大树下，今天也不会再来此救了这个天资聪颖的女娃。

“谢谢你，阿四。”盗圣本来还完人情后舒坦的心情，被冰砚此刻一句没头没脑的梦话给惊醒，呆住不动。背后的冰砚还似沉睡，这世界上叫自己这个名字的人只有一个，盗圣久远的记忆似乎又被勾起。那是二十多年前的她，怎么她会知道。

“我不是不爱你，我只是不能爱你，这是我的宿命，原谅我就这样离开你，阿四，我要找到他，直到死为止。下辈子，说不定还能见到你，如果你还活着的话，我们还会见到的。“冰砚接下来的云里雾里的梦话让盗圣彻底的呆若木鸡了。这分明是当年她不辞而别给自己留下的书信，怎么这个女娃能一字不漏的讲出其中的内容。

将冰砚从背后放下，盗圣仔细端详着冰砚，令自己惊讶万分的发现，眉宇之间确实很像她，记忆太久，自己之前也没好好细看冰砚的眉宇，难道她就是，她就是那个二十多年前离开自己远走的小师妹。

“原来是你，原来真的是你，我这辈子居然还能再见到你。”盗圣近似痴癫，当年的她，也是为了寻找一个宿命中的男人，拒绝了自己的求爱。没想到这辈子还能再见到。如果找不到那个宿命中的男人，年纪轻轻，便会被记忆折磨得香消玉损。那是她的宿命，自己自从她离世后，这一生也不曾爱上别的女子，没想到居然还能等到见她的今生。

“刚才是你想对我说的话么？”自己无论如何再问什么，冰砚都不曾醒来，也不曾回应。止住悲伤后，陆铭华还是背起冰砚，去往阳关城，找大夫治好她。

阳关城同福客栈地下密室

梵羽醒了，还以为自己刚做了一次噩梦一般，梦里自己经历了一场恶战，似乎自己被一个巨大的僵尸所伤，怎么现在还活着，四下看了一下，自己身上被绑了许多绷带，旁边似乎有人为自己的醒来欢欣雀跃，自己定睛望去，一个是多日不曾睡去红着眼睛的老幺梵执炎，还有一个，伤不见得比自己轻多少，看见自己却挂满了笑容。这不是本家的世子梵笛么？“难道我们都死了,在黄泉相见么？”

还没等自己开口问出来，老幺便将当时发生的事情一一讲了出来。原来当日，梵羽最后一剑威力巨大，一剑之威将季惊非及三个血衣人尽焚。血衣人一死，一线天上空的黑云很快被灼尘的光芒冲散，日光之下，无人操控的僵尸将梵羽甩在一边，凭本能躲入黑暗角落。梵执炎和几个弟子这才有机会将梵笛跟梵羽一同带回同福客栈紧急疗伤。

也亏得两人体质非凡，梵笛跟梵羽双双被救活下来。灼尘剑也还在，只是据说那狂暴失控的巨人僵尸还盘踞在一线天必经之路，整个谷都流淌着恶心的腐液，没有人敢从那片死亡之地过来。是以阳关城与内陆被这个巨大的怪物给硬生生的切断，大明和剑谷的人没人能知道这里发生的情况。

“咚咚”，门外传来声音，有人在敲门，梵执炎即刻警觉起来，看到门外这个中年汉子后才放下心来,转身告知，“是黎叔，黎叔来了。“

黎叔进来门，看到躺在病榻之上的梵羽和梵笛，为梵羽醒来而高兴，“你终于醒了，得知你们两个醒来，我急忙赶过来，可把我吓死了，以为这辈子再也看不到你了。胸前那么大个洞，还好你小子命硬。你和世子都中了那怪物的毒，阳关城里最好的大夫都被我请来过，却束手无策，只能保你们七日之命，差点你们就双双去了黄泉。

“那个僵尸实在是厉害，那你是怎么治好我们的呢？”一旁的梵笛问道。

“我见情况不妙，亲自去天山请药王赐药，还好你们命大，薛药王还在药谷，本来任谁来都不肯医治，不过听闻救的人是你，他那个宝贝孙女就非要他过来救你。也就是这样，你们两个才在七日之内捡回了一条命。

“药王，原来是他老人家，这下我欠他的情，根本就没办法还了。“梵羽又一次为鲤儿所救，心中都愧疚的不行了。”他老人家呢，现在在哪里？”

“他老人家千里迢迢被我请过来，医治好你们，操劳过度，现在正在楼上休息。”梵羽不顾身体还在康复期的剧痛，打算下床，去面谢药王。被黎叔一把拦住，等你们身体痊愈再去也不迟，你们先好好调养。现在阳关与内陆的联系被那怪物活活切断。敌人一时半刻也找不到这里来，等你们几个身体恢复得差不多再回去。

“这样也好，不过我们还赶紧将神剑送回去，否则要是大明提前进攻，我们此行的努力不是功亏一篑么。”梵执炎在一旁不无忧虑。

“现在确实是剑谷和大明的关键时刻。两边与这边的联系都断了，估计也不敢轻易开战。你也不要过于忧虑，还好梵羽那一剑将那几个难缠的人物焚成了焦尸，不然我们现在处境也很艰难。”梵笛将目前的局势分析了一番，此刻也只能这样。

梵笛显然对此刻几人的处境不担心，但似乎对另一件事情更加感兴趣，

“你那一剑是从哪里学来的？”不知从何作答，梵羽只得说得自神剑之威，匆匆略过。梵笛颇为自傲，也不再追问。

正在此时，门口出现一个身影，正是薛药王过来打算查验梵羽的伤势。

药王示意梵羽不要开口讲话，为他把脉，“恢复得不错，再休息几日你就可以自行运功疗伤了。”梵羽之前的话，他都在外已经听到了。

“晚辈剑谷梵笛，谢过薛药王救命之恩。他日定当重礼相报。”梵笛伤势稍轻，不过若不得药王施手，估计也难逃一死。

“不必言谢，我此行预救的只是他而已，救你只是举手之劳，无需挂在心上。”药王道。

听闻药王所言，梵笛虽然对这位高人怪癖脾气有所耳闻，心中依然颇有几分不爽。

梵羽想化解两人的尴尬，于是问起鲤儿来，“薛老前辈，鲤儿近日可好，她的眼睛可曾医好？“

药王似乎被这问题为难，脸色青一阵红一阵，良久才吐出真相，“那本医典的药方我也试过了，行不通，鲤儿这辈子估计再也没有复明的希望了。“

“啊？“梵羽不曾想到，药王费劲心思，多少年收集各种奇珍药材，竟然还是如此结果。

“鲤儿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无法复明了，她还是那般期待着。我都不知道如何跟她讲，她知道了真相，一定对我这个爷爷非常失望。”难得见到药王表露真心，梵羽也不知该如何安慰他。

“对了，你带那位姑娘去医剑，结果如何？那位姑娘人呢，怎么不曾看到。“药王岔开话题，对神剑的安危似乎颇有兴趣。

“神剑已经恢复如初了，老前辈无需多虑.不过那位冰姑娘，晚辈因故，直至现在都还未见到她向她答谢。“梵羽提及冰砚，心中不免有些遗憾。

“神剑之事是剑谷绝密任务，梵羽你怎可私自向外人提及？“梵笛心中颇有怒火，质问梵羽。

“哼，若非是我指明方法，你们这柄神剑只怕早就变成破铜烂铁了。“对这个胆敢冒犯自己的小子颇为不满，药王对梵笛的口气更加不屑。

“世子，药王所言确实，属下的确有错，不过若非药王指教，只怕时至今日，此行的任务已经失败。“梵羽不卑不亢的说出事实。

梵笛冷哼一声，不再言语。

“你任务也完成了，答应我的事，还记得不？收拾好东西，准备跟我走。“药王似乎问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

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梵羽问道，“请老前辈说得清楚些，晚辈不太明白。

“你答应过鲤儿，你此行任务完成后，就回去天山见她，从此以后再也不离开她，你记得么？莫非你想反悔。“药王口中所说令在场所有剑谷弟子都吸了口冷气。

“晚辈只说一定回去看她，可不记得曾说过永远不离开她。“梵羽急忙申辩。

“十年前你不辞而别，你知道鲤儿有多伤心，我只恨自己当时不该救你，现在鲤儿又一次见到你，还是那么宝贝你，如果你依旧不肯回去，你有多伤她的心，更何况，此次他求我来救你跟这个世子，这也是我答应他施救的唯一条件。“说罢，药王望向在一旁不曾出声的黎叔。”你问他吧。“

黎叔抬起头，看着梵羽，眼神颇为复杂，“药王出山，只肯救你一个。要救世子，你必须留下。当时事情万分紧急，叔叔我只有答应你。当年是我千山万水，寻便雪原漠北，将你带回来的，现在还是我把你留在那里。你要怪就怪我吧。”

“黎叔你就这样把我卖给别人了么？这就是救他的条件么，”梵羽指着梵笛，问向自己一直敬爱的黎叔，自从幼时从天山回来后，自己把他当做父亲一样看待，他还将自己送往梵字青家学剑，学得一身好剑法，还有了一群出生入死的兄弟。

“原来，在他心中，自己还是拿来交换的筹码而已。”一刹那，梵羽对这一切似乎开始失望。“好，既然要走，那现在就走。”笃定心思要走了，梵羽起身收拾行囊，打算离去。

“不用，三日之后，随我同行即可。”药王说完这些，转身离去。满屋的人静若寒蝉，三三两两离去，将密室留给梵羽一人静思。

三日之后，两人西出阳关，一行人目送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