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虎铜案 引子

清末民初年间，在云南省江川县境内，有“百里湖光小洞庭”之称的星云湖上空，突然刮过一阵大风，天空随即乌云密布。黑压压的云团之下，只见一个漏斗状的巨大水柱，一边飞速的旋转，一边在湖面上向前移动。就仿佛古代神话里，一条腾云驾雾的跤龙，从滚滚的波涛之中窜了出来。人们惊呼：“龙吸水啦！”果然，那星云湖被吸起一层湖水，水位骤然下降。紧接着下起了泼瓢大雨，天地间顿时混沌一片。这震撼人心的场面，令那些身临其境的人，个个感到异常恐惧。尤其是在湖面上的行舟之人，更是吓得魂飞魄散。

此时，在风雨飘摇的星云湖畔，站着一老一少，他们都在目不转睛地注视着“龙吸水”的奇观。尤其那个后生，兴奋地紧攥双拳，几乎忘记了身在何处。此刻，他被天地间那股超常的巨大力量，完全折服了。人在大自然的面前，竟然显得那么渺小。

这父子俩，并非寻常的等闲人物。父亲叫郑浩杰，瘦削的古铜色脸膛，闪着一双沉邃的目光。尽管年纪有些大了，却依然还是那样干练。儿子叫郑伯虎，生得虎背熊腰，仿佛有无穷的力量憋在体内，随时都会暴发出来似的。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虽然没有父亲那般深邃，却也充满了智慧，显露出刚毅顽强的性格。这父子二人，乃是江湖上有名的大盗墓贼。郑浩杰人称“孤山灵狐”，郑伯虎也混了个“鬼盗”的绰号。他们不畏艰辛来到江川县，是因为境内的江城镇李家山，有一片距今有两千多年的滇国古墓群，那里面埋藏着绚丽多彩的青铜文化。李家山出土的青铜器，在云南乃至世界青铜史上占有极高的地位。盗得一件宝物，便足以富甲乡闾。

“爹，”郑伯虎望着星云湖上搅动的通天水柱，情不自禁地问道，“那真的是一条蛟龙在吸水吗？”

郑浩杰低沉地说：“如此震撼人心的场面，我也是第一次碰到。听老辈人讲，龙吸水又叫龙摆尾，还有叫倒挂龙的，反正都跟龙有关系。不过，星云湖上的龙吸水，可不是什么好兆头。以当地人的说法，‘龙吸水，水顺龙，古滇盗墓必发生’。这是天公给的警示啊！”

郑伯虎听了一愣，说：“天公警示？那我们此番不是白来啦？”

“我们既然已经来到了这里，岂能劳而无功？”郑浩杰说道，“人啊，有时候糊涂的很哩！总以为有了天公警示，就没有人敢来‘倒斗’了。”

“对！”郑伯虎倔犟地说，“咱们偏就给它来个灯下黑，在滇池大显身手。”

郑浩杰说：“但是你要记住咱们的行规，不毁墓主尸骨，不坏陵墓结构，只取最有价值的陪藏品。这就是江湖上说的‘盗亦有道’，不可忘记了。”

郑伯虎点点头，说：“爹，你放心好了，我不是那种贪得无厌的人。”

“孩子，穷则思变，富则思淫，往往由不得自己啊！”郑浩杰感叹地说道，“我的师哥孤独霸，就是因为一念之差，拿空了陵墓中的所有宝器，最后惨死在墓道里。”

说话间，“龙吸水”的奇观消失了，星云湖上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然而，那震撼的场景，以及郑浩杰的谆谆告诫，却深深地印在了郑伯虎的心里，令他终生难忘。

且说郑氏父子如期来到了背山面水、风景宜人的江城镇早街村，找了一处僻静的人家，谎说是赶路累了打打尖。乡民都挺朴实，很热情地接待了他们。村后的山丘，就是李家山古滇国的陵墓群。古滇国的青铜文化，被誉为“南滇文化之花，国家稀有之宝”。埋葬在那里的青铜器，构思新颖、造型奇特、工艺精湛。大江南北，不知有多少盗墓贼觊觎着这块风水宝地，梦寐以求地企盼得到一件青铜宝器。

郑氏父子来到李家山，以他们娴熟的技法，很快就选中了目标。那是一座颇有气势的古墓。据后人考证，它是古滇国王的陵寝。就在这天夜里，他们终于动手了。打盗洞对于郑氏父子来说，可谓是不费吹灰之力。这是一个技术性非常强的活儿，它不但要速度快，更要目标准。盗洞打下去，要直通寝室，丝毫不能拖泥带水。因为是行盗，便不能张扬。否则工夫大了，就会被人发觉。一旦叫人抓住，那就是个砍脑袋的罪过。

此时，天空阴云密布，看不见星星月亮。按理说，这是盗墓者的好机会。眼看着盗洞已经挖好，却骤然间雷电交加，轰隆声响个不停。郑氏父子暗暗叫苦，如果不下去，说不定盗洞明天就会被人发现。可如果下去，却又犯了大忌。凡盗墓者都懂得，天地震怒之时，那是万万不能盗墓的。然而，郑伯虎仗着年轻气盛，没有听从父亲的劝阻。他趁着父亲不注意，竟贸然地进入了盗洞。郑浩杰再要阻拦，已经来不及了。

闪电雷鸣之下，郑浩杰站在盗洞前焦急万分。当他得到郑伯虎的信号，便急忙使劲地拉着绳索。须臾，洞口露出一颗人头，刺眼的闪电照亮了那张阴森而苍白的面孔，他就是天不怕地不怕的郑伯虎。

“爹，你看！”

说着，郑伯虎兴奋地托出一件青铜器，举给郑浩杰看。一道雪亮的闪电，划破了漆黑的夜幕，照亮了那件凝重的青铜器。郑浩杰只觉得眼前一亮，由不得惊呼起来。

“牛虎铜案？”

江湖上早有流传，说在云南古滇国的陵墓里，有一件由二牛一虎组成的战国时期的青铜器，名为“牛虎铜案”。它是一种古代祭祀器物，用于祭祀时放置祭品，相当于现在的供桌，谌称绝世珍品。传说中，如果谁能够拥有它，就会具有虎一样的威猛，牛一样的稳健。而且，在天朝的俗文化里，牛还象征着财富。郑浩杰过去只是听老一辈讲起牛虎铜案，心中将信将疑。今日果然看到了这件宝物，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正当父子两人为得到这件旷世国宝欣喜若狂的时候，忽然间一个尖利而恐怖的怪叫声，在黑黝黝的四野震响起来。

“还我牛虎铜案！”

郑浩杰顿时大惊失色，神情紧张地把牛虎铜案往郑伯虎的怀里一塞：“快走！”

“爹！”郑伯虎慌忙问道，“这是谁呀？”

郑浩杰谈虎色变地说：“孤独霸！”

话音未落，只听猛地一声尖厉的唿哨，便见一个鬼魂似的人物从黑暗中飞奔而来，一脚踢翻了郑浩杰。顿时，郑浩杰口吐鲜血，扑身倒地。

“爹！”郑伯虎赶忙奔过去，一把扶起了郑浩杰，“孤独霸不是已经死了吗？”

孤独霸哈哈大笑：“诺大世界，无挂无碍。想去就去，想来就来。想我威镇四方的孤独霸，一生都在寻找牛虎铜案，想不到却落在了你们的手里。郑浩杰，把牛虎铜案留下，我放你父子一条生路！”

郑浩杰挣扎着站了起来，说：“孤独霸，你我本是师兄弟，情同手足，怎么可以相互残杀？更何况，君子不夺人所爱。牛虎铜案本是我父子二人冒犯天威摸上来的，你倒好意思巧取豪夺。”

“郑浩杰！”孤独霸怪叫着，“星云湖现‘龙吸水’，上天已经警示有人盗墓。我趁机潜伏在这里，就是等着你们上钩。如今钓到了大鱼，我岂能放你们过去。”

郑浩杰情知躲不过孤独霸的纠缠，便一把推开郑伯虎：“不要管我，你快走！”

郑伯虎抱着牛虎铜案，却说什么也不肯走。他将牛虎铜案塞给郑浩杰，便拉开架势，要跟孤独霸拼命。

郑浩杰没容郑伯虎出招，便又将牛虎铜案推回他的手里，着急地喊道：“你不是他的对手，快走！快走啊！”

孤独霸生怕郑伯虎跑了，奔过来欲抢夺牛虎铜案。郑浩杰一下子扑上去，死死地抱住了孤独霸的后腰。

“畜生！”郑浩杰冲郑伯虎厉声大叫：“还不快跑！”

郑伯虎见父亲跟他真的急了，便抱着牛虎铜案，不顾一切地向密林没命地跑去。然而，没等郑伯虎冲进密林，孤独霸已甩开了郑浩杰，飞身追了上来。眼看孤独霸就要抓住郑伯虎，郑浩杰及时地赶到了。他使出浑身的解数，与孤独霸打成了一团。郑伯虎生怕父亲吃亏，也加入了激烈的打斗。可是，郑伯虎和郑浩杰都不是孤独霸的对手，他们双双都被打得鼻青脸肿，伤痕累累。

孤独霸终于夺得了牛虎铜案，禁不住发出一阵得意的狂笑。郑伯虎趁孤独霸没有防备，便挺身冲了过去，将匕首深深地刺入了孤独霸的腹部。只听孤独霸大叫一声，一掌将郑伯虎击出丈把远，然后拔出来匕首，狠狠地掷向了郑伯虎。说时迟、那时快，郑浩杰奋不顾身地扑上去，用身体护住了郑伯虎。那把飞来的匕首，不偏不歪地刺进了他的胸膛。郑浩杰一下子瘫在了郑伯虎的怀里，而孤独霸也扑倒在水坑边。

浑身血淋淋的郑浩杰慢慢地苏醒过来，他双手捧起了牛虎铜案，有气无力地说：“伯虎啊，这是一件价值连城的国宝，你要好好珍藏它。此地不可久留，拿着它赶紧离开云南，回老家去吧！”

“老家？”郑伯虎不解地问道，“我们的老家在哪儿？”

郑浩杰伸出手指，遥遥地指向北方，说：“河南……洛阳孟津……”

“爹！”郑伯虎泣不成声地说，“我不能扔下你，一个人走啊！”

郑浩杰语重心长地说：“孩子，我不行了，不能跟你回去了。我……明知道上天有警示，却硬要带着你来摸金，犯了大忌啊！你回到河南以后，不要……再干‘倒斗’的活儿了。将来娶妻生子，当一户……好人家吧！”说完，他便口吐鲜血，溘然而逝。

郑伯虎抱着父亲的遗体，由不得放声大哭。

这时候，只见旷野上飘浮着一片雾霭，向密林漫延过来。郑伯虎埋葬了父亲的遗体，带着牛虎铜案悄悄地离开了云南江川，回河南孟津老家去了。然而，这件绝世无双的宝器，却在多少年以后，引出了一桩可歌可泣的离奇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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