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本章开始听暴雨像装着石子的沙袋,狠狠砸在博物馆地下修复室的气窗上。
顾青州搓了搓冻僵的手指,指腹上全是细密的旧茧。
这是常年和瓷片、金属打交道留下的痕迹,不像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倒像个行将就木的老匠人。
台灯惨白的冷光下,那枚断裂的玉璇玑静静躺着。
缺口狰狞,像张永远合不上的嘴。
还得磨。
这块明代的玉料子硬得邪门,锉刀下去,只掉一点粉末。
“青州啊,听叔一句劝,别死磕了。”
门口传来吱呀一声,老赵探进个脑袋,手里端着个保温杯,热气袅袅。
顾青州没抬头,只是手上的动作顿了顿。
空气里那股陈腐的纸张霉味里,多了一丝廉价茉莉花茶的香气。
“你也配碰文物?别把你那死鬼老爹那一套拿出来丢人现眼。”
林婉那个女人的尖嗓门好像还在耳膜上刮擦。
白天在展厅,她挽着那个大腹便便的藏家,看他的眼神像看一袋不可回收垃圾。
这也就罢了。
真正让他心里窝火的,是副馆长周砚之那副伪善嘴脸。
拍着他的肩膀,语气惋惜得跟真的一样:“临时工转正名额有限,我看你也累,不如去保卫科?至少不用担惊受怕砸了东西,你说是不是?”
保卫科。
顾家祖上是给皇上修瓶子的,到了他这一代,去看大门?
锉刀“呲”地滑了一下,在工作台上划出一道白痕。
顾青州深吸一口气,接过老赵递来的茶,也没管烫不烫,猛灌了一口。
热水顺着食道滚下去,胃里的痉挛稍微缓解了点。
“赵叔,今晚谢了。我不累。”
老赵叹了气,把一张折叠椅拖过来坐下,压低了声音:“这玉璇玑……邪性。当年你爹拼死也要修它,说里面锁着龙魂,没人信,都说他疯了。可昨晚我巡夜,真听见这展柜里头有动静,像小孩哭,又像是……蛇叫。”
蛇叫?
顾青州盯着那玉璇玑上的兽面纹。龙未升天即为蛇。
“哟!这就是咱们深夜加班的工匠精神啊!”
一道刺眼的白光突然捅了进来,伴着咋咋呼呼的男声。
顾青州下意识抬手挡光,眼睛被晃得生疼。
陈导举着手机支架,大摇大摆地闯进来,镜头快怼到顾青州脸上:“家人们谁懂啊,这么大的雨,这小哥还在修古董!来,给直播间老铁们打个招呼!”
“出去。”顾青州声音发冷,把玉璇玑往身后护了护。
“别这么小气嘛,帮你们馆宣传宣传。”陈导非但没退,反而往前凑了一步,伸手就要去摸那玉片,“这就是那什么……璇玑?看着也没多值钱啊。”
“别碰!”
顾青州猛地起身去拦。
几天没怎么吃饭,加上这一起猛了,眼前瞬间黑了一片,脚下不知绊到了什么线缆。
他身子一歪,手掌重重按在工作台上。
一阵钻心的刺痛。
锋利的玉片缺口划过掌心,鲜血瞬间涌出,滴答滴答,正正落在玉璇玑那狰狞的裂痕里。
血珠子没散开,反倒像水渗进海绵,眨眼就没了影。
顾青州捂着手,还没来得及找创可贴,脑子里突然“嗡”的一声,像有人在天灵盖上敲了一记洪钟。
一本古旧发黄的线装书,突兀地浮现在视野正中央。
不是幻觉,它就像长在视网膜上一样,随着眼球转动而晃动。
封面上三个篆体大字流转着暗金色的光晕——《万物补天录》。
书页无风自动,翻得飞快,最后定格在一页。
【玉璇玑·灵器(残)】
【损毁度:73%】
【病灶:天枢断脉,煞气封喉。】
【修复方案:取三寸金丝,行“锁龙扣”之法,引月华凝魄,缝合断脉。】
这是什么鬼东西?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那种指引感就像电流一样顺着脊椎直冲指尖。
原本在他眼里死气沉沉的玉璇玑,此刻竟泛起一层淡淡的青光。
裂缝处,无数细小的光点在跳动,像是在哀嚎,在求救。
他甚至能“感觉”到玉石内部气流阻滞的胀痛感,就像自己的骨头断了一样感同身受。
必须修好它。
这种念头强烈得近乎本能。
顾青州鬼使神差地抓起手边那把祖传的银镊子,从工具盒里抽出一根极细的金丝。
平时这金丝软得没法受力,稍不注意就弯。
可此刻,在他手里,这金丝仿佛有了生命,顺着那道裂缝蜿蜒而入。
不是填补,是缝合。
镊子尖端飞舞,快得带出了残影。一捻,一挑,一扣。
老赵手里的茶杯忘了放,嘴巴张得老大。
陈导的手机直播间里,弹幕本来还在骂“剧本演戏”,突然安静了一瞬,紧接着疯狂刷屏。
“卧槽?这手速是单身三十年练出来的?”
“这是修文物还是绣花啊?金丝镶玉?”
“特效吧?肯定是特效!”
最后一扣落下。
顾青州只觉得眉心一热,那玉璇玑上的青光猛地暴涨,化作一道流光,直直撞进他的眉心。
【修复完成。图鉴点亮:明·龙纹玉璇玑】
【获得能力:鉴伪真眼(初级)】
【获得器灵反馈:龙气护体】
视界再次变幻。
原本昏暗的修复室,此刻在他眼中变得色彩斑斓。
每一个物件上方,都飘浮着淡淡的气息。
老赵手里的保温杯是灰色的,陈导手里的手机是白色的电子光。
“吵什么吵!大晚上的不睡觉,要把博物馆拆了吗?”
门口传来一阵急促的皮鞋声。
周砚之披着件西装外套,脸色铁青地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两个保安。
他一眼看到还在直播的陈导,眉头皱得更紧,刚要发作,目光扫到顾青州桌上那块完整的玉璇玑,瞳孔微微一缩,随即换上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
“顾青州!谁让你私自动文物的?这可是国家一级……这要是坏了,把你卖了都赔不起!”
周砚之大步走过来,伸手就要去拿那玉璇玑。
顾青州没动,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或者说,看着周砚之身后那个展柜上,刚刚摆上去的一只青花梅瓶。
那是周砚之力排众议,花了大价钱从海外拍回来的“镇馆之宝”,也是他准备下个月升任正馆长的政绩。
但在顾青州的视野里,那梅瓶上方没有一丝历史沉淀的金光或紫气,反而翻滚着一股令人作呕的黑红色雾气。
一行小字冷冰冰地浮现在梅瓶旁边:
【物品:仿元青花萧何月下追韩信梅瓶】
【产地:景德镇樊家井】
【年份:1987年】
【工艺:化学做旧,氢氟酸腐蚀,底部接胎造假】
【情绪:贪婪、嘲弄】
顾青州突然笑了。
他这一笑,清冷里带着点让人看不懂的邪气。
“周副馆长,您先别急着扣帽子。”
顾青州随手抽过一张湿巾,慢条斯理地擦着手上残留的血迹,目光越过周砚之的肩膀,直直钉在那只梅瓶上。
“比起我这个临时工手里的小玩意儿,您身后那只花了两千万公款买回来的‘元青花’,好像更有意思。”
周砚之心里咯噔一下,脸上肉皮子一紧:“你胡说什么!那是经过专家鉴定的……”
“专家?”顾青州往前走了一步,逼得周砚之不得不后退。
此时,陈导的镜头正好对准了两人。
顾青州指着那梅瓶底足,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顺着直播信号传到了十几万人的耳朵里:
“真正的元青花苏麻离青料,入窑一火便成,釉面温润如玉。您这瓶子,釉光浮躁刺眼,那是氢氟酸咬出来的‘贼光’。还有这底足,用的是‘接底’的手段,瓶身是新的,底却是老的。”
他顿了顿,眼神像刀子一样刮过周砚之惨白的脸。
“这种把戏,也就是樊家井三十年前玩剩下的。周馆长,您这两千万,怕是有一多半进了自个儿腰包吧?”
直播间弹幕瞬间炸了。
“我去!惊天大瓜!”
“这小哥太敢说了!这是要在行里混不下去了吗?”
“如果是真的,这副馆长得把牢底坐穿啊!”
周砚之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他怎么也想不通,这个平时唯唯诺诺、只会死磕手艺的木讷小子,怎么突然像开了天眼一样,一眼就看穿了他做得天衣无缝的局。
顾青州没理会周砚之抖得像筛糠一样的嘴唇,他听到了一个声音。
一个来自那块玉璇玑的声音,稚嫩,却带着一股子傲气,在他脑海里轻轻响起:
“主人,这条胖虫子身上有好难闻的味道,我可以咬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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