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本章开始听齐昭靠在宿舍桌边打盹,工装服领口歪斜,半包红塔山夹在指缝里,烟盒边缘已经磨得起毛。窗外天光微亮,风从没关严的缝隙钻进来,吹得桌上几张符纸轻轻翻动,像一群想飞又飞不起来的枯叶。
萧云璃是被梦里的血色惊醒的。
她躺在宿舍床上,额头沁着冷汗,呼吸有点乱。梦里还是那片荒原,黄沙卷着断旗,远处战鼓闷响,像是从地底传上来的脉搏。她穿着铠甲,手里握着剑,可脚下每走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然后她看见了他——齐昭站在火海中央,浑身是血,衣服烧得只剩半截,右臂上的血管泛着青黑色,像爬满了毒蛇。
但他冲她笑了。
“小祖宗别闹。”他说,“回家了。”
那只手伸过来的时候,她突然哭了。不是害怕,也不是委屈,就是控制不住地掉眼泪,仿佛三百年前就该扑进这个怀里,却被什么硬生生拽了回去。
梦断在那一刻。
她睁开眼,宿舍安静得能听见自己心跳。床头闹钟显示六点十七分,阳光斜斜切过墙面,照在枕头上。她下意识摸了摸眼角,指尖湿的。
坐起身时,一张对折的纸条从枕头下滑了出来。
她捡起来,展开。
白纸上只有八个字:**生死同归,不离不弃。**
落款是“齐昭”,字迹潦草但熟悉,像是随手写完就塞进去的,连信封都没用。
她盯着看了很久,没出声,也没皱眉。手指慢慢摩挲着纸边,像是在确认这玩意儿是不是昨夜哪场幻觉的残留物。可墨迹清晰,纸张也确实压过褶子,明显是被人反复折过又打开过的那种旧痕。
她低头看向屋内另一侧。
齐昭趴在桌上,脑袋枕着手臂,嘴微微张着,睡相一点都不体面。那半包烟还捏在手里,指节发白,像是做梦都在防人抢。桌角堆着几本翻烂的《民俗志异》,一本摊开的笔记本上画着歪七扭八的阵法图,旁边写着一行小字:“阴兵借道,得用活人香引路——但谁他妈愿意当香?”
她轻轻下了床,赤脚踩在地板上,走到他旁边。
他呼吸很沉,但脸色不太好,眼下一片青黑,嘴唇干得起皮。袖口蹭上去一道暗红痕迹,不知道是血还是墨汁。她伸手想碰他手臂,又收回来,最后只是把窗户拉紧了些,顺手拿走了他手里的烟盒。
“大半夜写这种东西……”她低声嘀咕,“真当自己是言情剧男主?”
话是这么说,她却没笑。
反而觉得胸口闷闷的,像塞了一团浸了水的棉花,压得有点喘。她想起梦里他伸出来的那只手,想起他说“回家了”的语气,就像扫完垃圾回值班室那样自然,好像死过三百次也不算什么事。
她转身回床,把纸条重新折好,放回枕头底下。
这次没再塞得太深,留了个角在外面,像是等着下次醒来还能一眼看到。
刚坐下,齐昭忽然动了。
他肩膀抖了一下,喉咙里发出个含糊的音节,像是梦到什么不爽的事。接着他抬起手,揉了把脸,嘴里嘟囔:“谁把老子烟收了……”
萧云璃回头:“醒了就别装死。”
“我没装。”他睁开眼,眼神还有点涣散,“我是真累。昨晚那群怨灵吵得跟广场舞大妈似的,我躺下三分钟才把耳朵里的回音清干净。”
“那你还有空写纸条?”她问。
“啥纸条?”他一脸懵,顺手去掏烟盒,发现不在手里,立刻瞪眼,“你藏我烟了?”
“先回答问题。”她坐回床沿,抱着膝盖,“你有没有趁我睡觉的时候,偷偷塞什么东西在我枕头下面?”
齐昭眨了两下眼,忽然反应过来:“哦——你说那个啊。”
“你承认了?”
“我不记得写过。”他挠头,“但我可能梦游写的。毕竟上辈子我就是个痴情种,今世偶尔犯病也正常。”
“油嘴滑舌。”她翻白眼。
“这不是怕你做噩梦嘛。”他打着哈欠坐直,“你要真梦见我挂了,记得喊我一声,我立马诈尸回来陪你骂街。”
她说不出话了。
片刻后才低声道:“我梦到你受伤了。”
“嗐,那不新鲜。”他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我都快成工伤专业户了。要不咱俩改天去人社局投诉一下,看看阴间有没有五险一金。”
她看着他笑,心里却一点没轻松。
他的右手一直蜷着,放在桌面上时还在微微抽搐,像是经脉里有东西在窜。她记得昨夜结界成型时,他站在阵眼位置,整个人像是被抽了根骨头,差点跪下去。当时她扶了他一把,手感轻得吓人,像拎着一袋漏气的沙。
现在他嘴上说得轻松,可那份疲惫藏都藏不住。
她忽然站起身,走到他面前,伸手按住他肩膀。
“别动。”她说。
“干嘛?检查身体?建议挂号,我最近阳气流失严重,可能得补点韭菜盒子。”
她没理他,直接卷起他左袖子。旧伤疤横七竖八,最深的一道从肘部划到腕骨,像是被什么利爪撕过。她指尖轻轻拂过,触感粗糙。
“疼吗?”她问。
“早麻了。”他耸肩,“比被你揪耳朵轻多了。”
她松开手,沉默两秒,忽然说:“下次别一个人扛。”
“哎哟。”他夸张地捂心口,“这话听着怎么像要跟我领证?”
“你想得美。”她转身走开,“我只是不想再做那种梦。”
他没再开玩笑。
屋里安静下来,只有墙上挂钟滴答走动。阳光移到了桌面,照在那本摊开的笔记本上,阵法图边缘被人用红笔圈了个叉,旁边批注三个字:**行不通。**
齐昭望着天花板,喃喃道:“其实吧……有些事不是扛不扛的问题。是明知道结果,还得走下去。”
她回头看:“什么意思?”
“没什么。”他笑了笑,抓了抓头发,“就是觉得,这辈子能跟你一块扫扫地、斗斗嘴,挺值的。就算最后又得跳坑,我也认。”
她没接话。
只把枕头下的纸条又拿出来看了一遍,然后攥在手心,站了很久。
风吹窗帘晃了一下,她忽然问:“你说……我们会不会有下辈子?”
齐昭愣住。
他没像上次那样讲荤段子,也没拿食堂打饭梗搪塞,而是认真看了她一眼,声音低了些:“有。”
“你怎么知道?”
“我说有就有。”他撑着桌子站起来,活动了下手腕,“我要是投胎成狗,也能闻着你身上的香水味找上门。你要敢嫁别人,我就天天蹲她家门口汪汪叫。”
她嗤地笑了:“狗还能闻出香水?”
“那是你不懂狗生。”他背起手,假装严肃,“狗鼻子灵得很,尤其是闻前任。”
她笑骂:“滚。”
他嘿嘿笑着,走到门边,手搭上门把,忽然顿住。
“对了。”他没回头,“要是真有下辈子……你还穿红裙子吗?”
她一怔。
“问这干嘛?”
“就想知道。”他嗓音忽然轻了,“我好提前准备双鱼玉佩,别到时候认错人。”
她说不出话。
只看见他背影停在门口,阳光从侧面打过来,把他整个人镶了层金边。那一瞬,她又看到了梦里的火海,看到了那个满身是血却笑着伸手的人。
她张了张嘴,最终只说了句:“笨蛋。”
他拉开门,走出去,脚步声渐渐远去。
她站在原地,手心还攥着那张纸条。
窗外鸟叫了一声。
她低头,把纸条重新折好,放进衣兜,贴着心跳的位置。
然后她走向书桌,拿起笔,在笔记本空白页写下一行字:
“他说他会找到我。
那我就等他。”
写完,她合上本子,抬头看天。
阳光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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