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级阴阳师 第46章阴兵的怨恨

夜风刮过山脊，带着一股子铁锈和腐叶混在一起的味儿。顾明川一脚踩进泥坑，膝盖往下陷了半寸，他没停，硬是把腿拔出来继续往前走。西装裤早就看不出原本颜色，左肩裂开一道口子，露出里面缝着的阴兵符——那符纸边缘已经发黑卷曲，像是被什么东西从内部烧过。

他身后跟着三具残兵。

说是“跟”，不如说是拖。两具勉强能直立行走，另一具只剩半边身子，靠一根断臂拄地，像条瘸狗似的蹭着地面挪。它们身上缠绕的黑气稀薄得几乎看不见，偶尔抽搐一下，关节发出干涩的咔响。

“快点。”顾明川头也不回，声音压得低，“再磨蹭，我就把你们拆了塞进符袋当填充料。”

话音刚落，最前面那具阴兵忽然停下。

它缓缓转过头，眼窝里没有光，却死死盯着顾明川的背影。

“主人……”它的嘴没动，声音像是从胸腔里挤出来的，“为何不战？”

空气一下子冷了几分。

顾明川的脚步顿住。他慢慢回身，看着那具阴兵，嘴角扯了一下：“你问我为什么不战？昨晚上那一套阵法连暴君骸骨都震得移位了，你还想我拿命去填？”

“可……我们曾屠尽守阵人家族。”另一具阴兵开口，声音更哑，像是砂纸磨喉咙，“血已流，怨已结，退即是散。”

顾明川笑了。笑声不大，但听得人头皮发麻。

他抬手，腕表指针在月光下闪了道银光。下一秒，一道符火凭空燃起，直扑那具说话的阴兵面门。火舌一卷，那颗脑袋当场炸成碎片，碎骨溅了一地。

“现在还散吗？”他拍了拍手，语气轻松得像在会议室批预算，“谁再废话，下一个是全身报销。”

剩下的两具阴兵僵在原地，黑气微微颤抖，像是怕了，又像是忍着什么。

顾明川懒得再看它们，转身继续往前走。山路越往上越窄，两侧树林密得透不过风，树冠交错，把月光切成一条条细线洒下来。他的呼吸开始变重，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昨夜那场反噬伤得不轻，体内经脉像是被人拿锯子来回拉过，现在走路都得靠阴兵残气吊着。

他知道，自己败了。

不是输在手段，也不是输在准备不足。而是那个女人——萧云璃，她居然真的激活了血脉封印，把双鱼玉佩炼成了活阵眼。那一瞬间，整个青梧学院的地气都被她搅动，连他藏在老宅地下室的青铜鼎都炸了底。

“完美祭品……”他低声念了一句，冷笑，“结果是个会反杀的祖宗。”

正想着，前方雾气忽然浓了起来。

不是自然生成的那种湿漉漉的山雾，而是带着金光的、流动的薄纱状东西，横贯整条山路，像一道看不见的墙。顾明川眯起眼，往前走了几步，伸手试探。

指尖刚触到那层雾，金光猛地一震，像是被惊醒的蛇，顺着他的手指往上爬。他立刻缩手，掌心留下一道灼痕，皮肉微微翻卷，冒着淡淡的青烟。

“操。”他啐了一口，“这娘们儿什么时候学会布结界了？”

他盯着那道金纹看了半晌，终于认出其中隐约浮现的图案——双鱼交尾，首尾相衔。

是她的血脉印记。

而且不是临时画的，是用自身精血为引，借天地之势布下的活阵。这种级别的结界，至少得耗掉她小半月的元气，搞不好还得躺几天才能缓过来。

“狠啊。”他喃喃，“为了拦我，连本命气都敢豁出去。”

他往后退了几步，靠在一棵枯松上喘气。手腕上的表停在午夜零点，怎么拨都不动。他干脆甩了甩手，任它挂着。

三具阴兵站在他身后，沉默得像几块石头。

刚才那一幕似乎让它们彻底老实了，连呼吸声都没了——如果它们还能算有呼吸的话。

顾明川闭了闭眼，脑子里飞快盘算。

往前走不通，绕路？这山里七拐八弯，全是她家祖上传下来的镇魔脉络，随便踩错一步，可能就触发埋了上百年的伏笔。往后退？回市区等于自投罗网，齐昭那家伙虽然装孙子，可真动起手来根本不讲规矩，上次一记阴雷直接把他办公室的风水局劈成了炭灰。

“现在是白天还是晚上？”他忽然问。

没人答。

他也没指望有人答。只是觉得这山里的光线太怪，明明月亮还在头顶，却像是卡在某个时间缝里，不上不下。

他掏出烟盒，抖了根出来，打火机咔哒两下才点着。火光映在他脸上，照出一丝疲惫。

“老子谈并购案的时候，他们还在写作业。”他吸了口烟，烟雾混着冷气从鼻孔喷出，“现在倒好，被个大学生用结界堵山路上了。”

他笑了一声，又猛吸一口，把烟头摁灭在树干上。

然后站起身，朝左侧一片乱石坡走去。

“换路。”他说，“我不信她能把整座山都焊死。”

刚走两步，身后那具只剩半边身子的阴兵突然发出一声低吼。

顾明川回头，皱眉：“又怎么了？”

那阴兵没动，但它的右手缓缓抬起，指向右侧密林深处。

那里什么都没有，只有层层叠叠的树影。

“你看见啥了？”他走近一步。

阴兵依旧举着手，整条胳膊都在抖，像是被什么东西强行操控。

紧接着，另外两具残兵也动了。它们同时转向同一个方向，动作整齐得不像死物，倒像是被同一根线牵着的木偶。

顾明川眼神一沉。

他顺着它们指的方向望去。

十秒后，第一声嘶吼响起。

不是风声，也不是野兽叫，而是一种介于哭和笑之间的声音，像是很多人同时在耳边whisper，却又听不清内容。那声音由远及近，穿过树林，贴着地面爬过来。

“怨念……醒了？”他喃喃。

这不是普通的阴气躁动。这是积压了上百年的怨毒，在某个瞬间被集体唤醒。

他猛地想起什么——昨夜他撤退时，顺手把一批未激活的阴兵胚胎埋进了山脚的乱坟岗。那些都是从守阵人后裔尸体上提取的怨核，本来打算等时机成熟再唤醒，结果现在……

“妈的，这丫头连死人都不放过。”他咬牙。

那声音越来越近，伴随着地面轻微震动。仿佛有无数东西正在从地底往上爬。

顾明川迅速从内袋摸出一张保命符，指尖刚碰到纸面，却发现它已经脆得像枯叶，轻轻一碰就碎成渣。

“靠！”

他骂了一句，转身就想往石坡冲。可刚迈出一步，脚下土地忽然塌陷半寸——不是真的塌，而是某种力量在干扰重力。

他踉跄了一下，扶住石头才稳住。

抬头时，发现前方雾气中浮现出密密麻麻的人影。

不，不能算人影。

那是些扭曲的轮廓，有的缺胳膊少腿，有的头颅歪斜，全都穿着几十年前的老式制服或寿衣，手里攥着锈刀、绳索、甚至断裂的桃木剑。它们没有眼睛，却齐刷刷“望”向顾明川。

“主人……”其中一个开口，声音像是从井底传来，“你说带我们见天日……为何弃我们于土中？”

“我们……为你杀过人。”另一个说，“为我们……点过灯。”

“你说我们会复活……可我们只记得疼。”

一句接一句，越来越多的声音加入，汇成一片怨潮。

顾明川站在原地，脸色一点点沉下去。

他忽然笑了，笑得肩膀都在抖。

“行啊。”他抹了把脸，“一个个都来讨债是吧？”

他解开西装扣子，从内衬撕下一角布料，上面密密麻麻画满了符文。这是他最后的底牌之一——用自己心头血写的驭灵契。

“想要答案？”他把布条点燃，火焰呈幽绿色，“那就给我一个能问问题的身体！”

火光腾起的瞬间，最近的那具残尸猛然扑来。

顾明川抬脚踹出去，正中对方胸口。骨头碎裂声清脆响起，那东西倒飞出去，砸进树丛。

可更多的身影涌了上来。

他挥拳、踢腿、用残符炸开一条路，动作依旧凌厉，但速度明显慢了。每一次发力，肋骨处就像有把钝刀在刮，疼得他额头冒汗。

就在他快要被围住时，身后那三具忠仆阴兵突然动了。

它们齐齐挡在他背后，面对潮水般的怨灵，发出低沉咆哮。

一场混战爆发。

残肢乱飞，黑气交织，惨叫与怒吼混成一片。

顾明川趁机后撤，一口气退出上百米，直到背靠一块巨岩才停下。他喘着粗气，右手撑地，左手死死按住腹部——那里不知何时被划开一道口子，血正顺着指缝往下滴。

他低头看去，血珠落在岩石上，竟没有立刻渗透，反而像油滴在水面般缓缓扩散，形成一个微型阵图。

他瞳孔一缩。

这是……暴君骸骨的反应？

还没等他细想，远处传来一声巨响。

扭头一看，那三具替他断后的阴兵已被撕碎，残骸散落一地。而那些怨灵并未追击，而是围成一圈，跪伏在地，仿佛在朝拜什么。

中间站着一个人形轮廓。

高大，佝偻，披着破烂铠甲，头颅缺失，脖颈断口处伸出森森白骨，像是一根竖立的脊椎。

它缓缓抬起手，指向顾明川。

顾明川慢慢站直身体，擦掉嘴角的血。

“原来是你。”他声音沙哑，“等这一天，是不是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