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光之外 第六齣 剑拔弩张（三）

暗红的血沿着刀身流淌，聚集在刀尖，一滴一滴落在另一名刀盾兵眼前干燥的土地上。刀尖划过士兵的脸颊，残留下叛贼的血迹。贺吟天再次举刀劈斩。

刀盾兵的首级带着惊恐的表情，顺着地势，滚落到金面人的脚下。宇文寒江眉尖跳动，张嘴欲言，似有心事，又立即缄舌闭口。金面人负手站立，低下头。金色的面具在脸部的皮肤上轻微颤动，缓慢而沉稳的话语声穿过面具，飘入贺吟天的耳膜。

“贺大人暴戾之气太重，精神躁乱，有损健体。小可本来随身携带安神茶，贺大人饮上半杯，便能平复心绪。无奈昨日地动山崩，座下马匹被滚落的山石掩埋，装茶的褡裢恰好在马背上。贺大人若不嫌弃，可到宇文大人府上，享用此茶。至于这几位叛贼，先暂时拘押，回到府中，交给宇文大人处置。”金面人特意让出道路，走到林中雪身边，挥动手臂。身后几人取来绳索，将跪在地上的刀盾兵捆绑结实。

林中雪心中万般疑惑：程玄发送信号不过片刻，宇文寒江和金面人竟然率军赶来。只是跟随宇文寒江的士兵仅有二三百人，个个灰头土脸，衣衫破旧肮脏。林中雪看到金面人衣服上的泥垢，猜测到金面人和宇文寒江也遭遇山石流，山中隐藏的千人精兵在天灾中想必损失惨重。援兵虽少，贺吟天手下的兵士也寥寥可数，宇文寒江稳稳占据优势。

贺吟天把直刀按压在下跪的刀盾兵肩上，蹭干血迹，笑道：“既然司马大人开口邀请，贺某怎敢推却。忘记问司马大人一声，这行军司马的座椅，是否舒坦？”金面人手扶面具，轻笑几声，说道：“全赖贺大人的福气。所幸贺大人提前为小可暖好座椅，小可免去臀寒骨凉之苦。”

贺吟天面容扭曲，右拳紧攥，骨节咔咔作响。左手握在刀柄上，不停颤抖。

宇文寒江嘴角上扬，从贺吟天身侧走过去，来到巨坑边缘，向下探视，身躯不由得一颤。宇文寒江虽然久经沙场，与千军万马中来去自如，毫无惧色，可见到巨坑下的庞然大物和散发出白光“嗡嗡”而鸣的青色铁柱，竟也露出几分惊愕之容。方才，金面人只顾和贺吟天寒暄，阻止对方滥杀，未曾发现巨坑。宇文寒江在巨坑边缘的举动，立刻吸引住金面人的注意力。金面人走到巨坑边，再也按捺不住心中深藏的情绪，伸出手，指着白光，异常激动。

“光柱！那个光柱！是它，就是它！哈哈哈哈哈哈哈……”金面人身体后仰，脚步蹒跚，失手撕裂衣襟，狂笑不止，陷入疯癫。

众人眼中的金面人素来沉稳，遇事不急不躁，言语不紧不慢。今日见到金面人如此失态，一时之间目瞪口呆。

“司——司马大人。司马大人！”宇文寒江按压住金面人的肩膀，在对方耳边呼唤。

金面人的笑声瞬间停下，慢慢地转过身子，向前一步，紧紧抓握住楚文英的肩膀，拼命摇晃，逼问道：“黑匣！黑匣找到没有！黑匣！”

“大人！大人莫激动！”林中雪握住金面人的手臂。

金面人松开双手，渐渐镇定下来。楚文英用衣袖擦拭掉脸上的汗水，详细向金面人讲述事情经过，并将手中的剧毒标枪出示给宇文寒江和行军司马金面人。

金面人接过标枪，眼睛注意到标枪上的字符“LILY”，突然愣住。

“司马大人对此物熟悉？”楚文英问道。

“不，不熟悉。”金面人语调低沉。林中雪看不到面具后的容貌，却能猜出那是一张极度消沉的面孔。金面人把标枪还给楚文英，独自来到巨坑下，绕过螳螂尸体，在青色铁柱前停下脚步，凝视着白色裂隙，伸出右手。

“司马大人！”林中雪焦急地喊道。

金面人缩回右手，摇摇头，口中喃喃道：“不对！不对！不是它，不是这个！”

宇文寒江摸着下巴，说道：“楚文英，依照你所讲述，这只螳螂怪虫来自白光之中。白光对面有此巨大怪虫，定是个凶险之地。那名士兵和黑匣进入白光，凭一人之力，恐怕凶多吉少。我等区区百人，冒然进入，也非上上之策。”

宇文寒江本想等待金面人的指示，却看见金面人站在青色铁柱前一动不动，

于是先来到贺吟天身边，拱手笑道：“实不相瞒，宇文寒江受李都督之命，协助司马大人来青玉山中寻找一件物什。贺大人千里迢迢从齐州赶到山中，作难我手下将兵，又是所为何事？”

贺吟天指着金面人，呵呵笑道：“若问贺某缘由，自然是与司马大人所求之物一样。黑匣！贺某好奇，那位神秘的大人究竟向李都督承诺过什么事情，竟获取李都督百般信任，轻而易举将行军司马的官职送给一位戴金面具的陌生人，并嘱派宇文老弟全力协助那位大人寻找黑匣。”

宇文寒江愣在原地，瞪大眼睛，问道：“贺大人是从何处得知我们在寻找黑匣？”贺吟天哈哈大笑，说道：“宇文老弟，你是真糊涂，还是明知故问？贺某是谁？不久之前，贺某可是海西节度使行军司马、都押衙，兼任海州都校、江州都校。宇文老弟身边，可不缺贺某的眼线。”宇文寒江眼角抽动，故作镇定。贺吟天轻轻拍了拍宇文寒江的肩膀，环顾四周，确认金面人不在附近，低声说道：“宇文老弟！我的宇文大人！那个带金面具的不论向李都督承诺过什么，贺某都能做到！宇文老弟若是愿意协助贺某，获取黑匣，李都督奖赏给大人的，贺某双倍赠予！”宇文寒江眼珠转动，轻声说道：“寒江还有一事想问，贺大人要黑匣做什么？”

“宇文老弟若是愿意，可随贺某去府上，答案自解。”

“寒江所认识的贺大人直言不讳，并非如今日，卖弄玄虚。”

“此亦一是非，彼亦一是非！”

宇文寒江面露疑惑之色：“大人何时这般博学，说出令人晦涩难懂的话语。寒江也曾读过几本书，能写出几个字，却是不解此语。”

“自是异人所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