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光之外 第六齣 剑拔弩张（二）

林中雪胸中怒火升腾，似乎要将这世上的一切焚烧殆尽。当初，只因自己身份低微，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低级统将，面对齐州都校贺吟天，处处低三下四。贺吟天又非自己的直属上司，林中雪又顾及宇文寒江颜面，明知贺吟天故意刁难，也不敢得罪对方。只是这个贺吟天猖狂至极，完全不把海州的军官士兵放在眼内。宇文寒江在他眼中，似乎就是一个踩到狗屎，意外得运的山野莽夫。至于宇文寒江的兵士，贺吟天当作蝼蚁一般。

三年前，江北节度使起兵造反。当时，宇文寒江只是海州都校贺吟天麾下的牙将。宇文寒江曾是个樵夫。贺吟天在青梅山狩猎，遇见宇文寒江，见他力大威猛，招入军中，成为贺吟天身边护卫小将。贺吟天随海西节度使李都督李崝讨逆，在青梅山谷中误中埋伏。虽摆脱伏兵，但李崝大军疲敝，行军缓慢，再遇追兵，恐难全身而退。宇文寒江率百余人主动断后，垒石筑墙，阻断山谷，杀退追兵。回到大营时，宇文寒江一众人折损大半，程玄便是当中幸存之人。李崝惊喜过望，亲自为宇文寒江斟酒贺功。正值海州副都校战亡，李崝当即封宇文寒江为海州副都校。自那时，贺吟天心中不服，视宇文寒江为眼中尘沙。李崝平定叛乱，趁势夺下海州西北的岩州、齐州、江州，实力大增。贺吟天屡立军功，被封行军司马，兼任江州都校。而海州都校一职，李崝授予宇文寒江。贺吟天心中十分不快，自己精心治理海州数年，培养将兵万余人，一夕之间，白白让给青梅山无名樵夫。

此一事，在金面大人初来海州时，宇文寒江设宴款待，当着众军官的面再次提起。讲到自己与百余人击退千人追兵时，不免情绪激昂，舞枪弄棒一番，再现当时山谷中之威猛。那日，贺吟天受宇文寒江邀请，也在宴席上。宴席未散，贺吟天便以身体不适为由，忿忿离开。

程玄晃动身躯，勉强站立，碗口大的红花在左腿绽开，血流不止。程玄又拿出一支鸣镝，装在弩机上，拉紧弩弦。贺吟天将手中破甲筒扔给士兵，接起另一支装好弹丸火药的破甲筒，双手托举，顶住肩部，紧闭左眼，借助筒身上的望山，瞄准程玄的脑袋，扣动机簧。程玄未来得及射出第二支鸣镝，只听一声轰天巨响，左臂再中一弹。疼痛袭来，窜遍程玄全身。持弩的左臂瞬间下垂，轻弩掉落在地上。满地鲜血。程玄摇晃几下，栽倒在山头上。

楚文英双目通红，大喝一声，单手持起标枪，刺向一名刀盾兵的脖颈。那名刀盾兵的伤口血喷如涌泉，一声不哼，倒在地上。楚文英迅速抽出死去士兵的直刀，扔给林中雪。林中雪接过刀，与楚文英背靠着背，挪动步伐，谨慎地盯着前方。十几名刀盾兵围成一圈，左手举盾，右手屈肘举刀，刀尖直指林中雪、楚文英，一步一步向前挪动。刀盾兵围成的人圈越来越小，将林中雪二人困在中心。楚文英握紧标枪，向前刺向刀盾兵。刀盾兵持盾挡下标枪。林中雪双手握刀，举到头顶，向前迈出一步，快速劈向前面的盾兵。士兵架盾相迎。林中雪的直刀砍到大盾上，嵌入盾中，林中雪受到强烈震动，双臂酥麻，刀从手中脱出，身子后仰，撞到楚文英的背部。

贺吟天收起破甲筒，哈哈大笑。笑声未落，飞来一支弩箭，夹带风声，射中一名刀盾兵的后脑。刀盾兵栽倒在林中雪脚下，身体抽搐，没了气。贺吟天急忙转身。又飞来一支弩箭，击落贺吟天头盔上的羽冠。贺吟天“啊呀”一声，竟摘掉头盔，抢下一名士兵的盾牌，惊恐地看着前方。几名士兵举盾站到贺吟天前面。程玄倒下的山头上，轻弩兵、刀盾兵陆陆续续出现，足有百余人。人群散开，宇文寒江和戴着金面具的神秘人也出现在山头上。

围困住林中雪、楚文英的刀盾兵看到宇文寒江，惊慌失措，丢下刀盾，头挨地着下跪。贺吟天回头看着林中雪二人，露出无可奈何的表情，鼓掌说道：“林将军的援兵来得好快，这一局，你赢了。”

宇文寒江走下山，看看林中雪，又看看跪在地上的士兵，皱起眉头，说道：“贺大人，莫非是在下双眼昏花，刚才看见在下的士兵正在协助贺大人。”

贺吟天呵呵笑道：“宇文大人没有看错。大人的士兵反叛，贺某想要阻止，却是无能为力。人活世上，贪生怕死本是常理。这些士兵为求自保，背叛林将军，实属重逆无道。贺某最恨弃主叛逆之徒，今日，贺某代替宇文大人，斩杀逆贼，龚行天罚。”

贺吟天说罢，抽出直刀，来到一名下跪的刀盾兵近前。刀盾兵头挨着地，瑟瑟发抖。贺吟天将直刀高举过头顶，眼睛圆睁，十分利落地砍下叛贼的首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