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柿子 第二十八章 想一走了之

到了汽车站，夏玉存刚买了一张返回梁家沟的汽车票，一扭脸，发现梁华站在他面前，就问，“你跟着我干啥？”

“玉存哥，刚才在饭馆没法说话，我看出来了，你对俺姐真是够意思。我也老实告诉你，俺姐这些年心心念念一直都想着你呢。”梁华一手拉住夏玉存的袖口，到了没人的地方才说。

“这闺女，你到底想说啥呢，马上就要开车了，到天黑，我得赶回家呢！”夏玉存刚才还不习惯，让一个大姑娘拉住走，有点心虚。

“就两句话。”梁华好像一点儿也不着急。

“赶紧说呀！”

“是这样的，我告诉你，你一定得保密。那个我姐夫，也就是姓逄的，最近老是往我家跑。过去我姐没出事儿的时候，他根本不上门，就是过年走亲戚也是来打一卯，好像我们家欠他啥的。不过，最近不一样，三天两头过来，我就觉得不正常。”

“这是你家的事儿，跟我没关系。有没有别的事儿，没有我走了。”夏玉存真着急了，大喇叭里已经开始吆喝上车了。

“你别急呀，我还没说到正题上呢。我听说他们给了我妈不少钱呢。你没看到今天你到了俺家饭馆，我妈她不是鼻子不是眼睛的。”听到这里，夏玉存似乎多少明白了点儿什么，原来都是钱闹的。“还有，我对不起你，上次你跟我姐偷情的事儿，”

“胡说啥呢？”夏玉存知道梁华的意思，可是听到说偷情，也太难听了，不由自主地发了脾气。

“哦，对不起，我说错了。不是偷情，是约会。我姐跟我说了，是我不小心透露给了别人。”

“别人是谁？”夏玉存瞪大眼睛，挺可怕的。

“那个开车的小杜！对了，可是你让我陪着他的。”

夏玉存无语，看来自己挨打的时候，是通过这些人无意中透露给了逄冬雷的，结果让自己挨了重揍，三个月都不能上班。将来会不会留下后遗症还不好说呢。

面对梁华，他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不过也是他意志不坚定，怎么梁芳一句话，也就轻易答应了，唉，算了，事情都发生了，再说多了也没用。目前最紧急的是想办法把梁芳捞出来。“知道了，我走了。你赶紧回家去。”

确实，车马上都要开了，再迟一分钟，说不了车票就得改签了。

吃晚饭之前，总算回到了梁家沟，老夏头看到儿子回来了，就过来说，“你这孩子，出去几天，也不给家里人捎个信儿啥的，你这是跟你二婶子学会了不是？”老夏头虽说生气，可是儿子是他最亲的亲人了，他也就是说两句，出口气罢了。“想吃点儿啥，我给你做去。”

“不吃了，不饿，在城里，我在梁芳家饭馆里已经吃了。”

“啥？你还在跟这个丧门星来往呀？”老夏头听说梁芳的名字像是被蝎子蛰了一样。“我说，玉存呀，你也老大不小了，咋老是弄出这种拉胯的事儿呢。人家家里瞧不上咱，也就算了，再说了，人家都结婚了，名声也不好，你这样子，将来让村里人背后说闲话，你说我跟你二婶子咋在村里待下去呢！”

“爹，不待就不待，我也告诉你吧，我二婶子跟着小妹去了南方。”

听说有了二婶子的消息，老夏头脸上瞬间有了喜色，“你跟小妹联系上了？”

“爹，前两天我给你说的事儿，你考虑的咋样了？”夏玉存不接自己老爹的话茬，这老头都到了这把年纪，怎么对找个老伴还这么上心。

“你说了那么多事儿，我咋记得是哪件？”老夏头不是不记得，就是故意不想说。

“跟我到南方去。你不是想见二婶子吗，这一下你不就满意了？”

当着老子的面，这样说，让这个五十多岁的老头，脸上有点挂不住，用手在脸上胡乱摸了两下，算是遮一下羞，然后嘿嘿笑一下，才说，“说的挺好听。我走了，咱家的地，还有你二婶子家的地，叫谁种啊？”

“我跟大宝叔提过，要是你真的决定了，地的事儿，他会想办法的。”

半天，老夏头没有吭声，最后鼻子里哼了一声，也看不出他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反正一抬腿去了厨房。

夏玉存把背包放进自己房间，然后出来洗把脸，才靠在厨房门框上，看着老爹做饭，就说，“爹，你算过没有，你要是跟我到南方去，也许这些地一年会少打些粮食，可是，我每年来回家跑两趟，你算过没有，跟咱家的粮食差不多的价钱了。”

“你懂个屁！”开始听儿子唠叨，也就算了，老夏头只管忙着做饭，可是听到儿子这样算账，他立马扭过头说，“咱们家祖祖辈辈都是农民，不要以为你出去了几天，每个月能挣个千儿八百的，可是你要知道，地就是咱们家的命根子，如果说没有了地，那我们就啥也不是了？”

“爹，现在都是啥时候了？我不是说了，大宝叔已经答应，会处理好这个问题，放心吧，咱家不种，地肯定不会撂荒的。再说了，早晚你想回来了，地随时都可以拿回来。”

“真的？”听到土地可以收回来，老夏头再次转身。这说明，他开始认真考虑这件事儿了。“赶明儿，我亲自问问队长再说。”老夏头嘴里的队长就是吴大宝，因为过去几十年习惯了一直都叫队长，一下子还改不过来。

不管怎么说，老爹这样说，也算一句话，至少夏玉存知道有了希望。

第二天，回去南方上班前，最后一次到镇卫生院检查，其实夏玉存直觉身体应该没有了问题，特别最近几天连续跑了那么远，好像没有感觉身体哪儿不舒服。不过，为了尊重人家老中医，还是按照约定最后一次过去接受检查。

“嗯，你这样子，算是恢复的不错了！”老中医四处摸摸摁摁，甚至还号了脉，折腾二十分钟，才乐呵呵地说。

“谢谢你，大夫。”夏玉存坐起来，穿好衣服说。

“小伙子，听说你是梁家沟的？”

“对呀，你有事儿吗？”

“啊，也没啥事儿。”老中医显然是有事儿，可是这是他们这一带人说话的方式。“你应该还没成家吧？”

一句话让夏玉存警惕起来，一般像夏玉存这个年龄的男孩子，百分之九十九都成家了，并且有了孩子，而夏玉存只是因为梁芳的事情加上在南方打工，受了那里人的影响，到现在依然是单身。那么听到老中医这样问，他心里就明白了大半，可是他就害怕这种事儿，赶紧说，“说起来也算是单身，我就是已经订婚了，说不了到了年底都会办事儿呢！”

老中医显然有些失望，不过，老头还是挺倔强的，“我听明白了，也就是说，你还没有成家。就算是我白说了。我有个小徒弟，人模样也不赖，要是你有啥想法，早晚跟我说说，我想给你们牵个线。人家不是都说了，人这一辈子必须做成三个大媒，将来死了可以进入天堂的！”

老中医还挺逗，夏玉存差一点儿没有憋住笑出来。不过，夏玉存身边还有邢苏晴这个所谓的恋人呢，他说啥也不敢随便答应人家什么，最后老中医还是抱着遗憾，跟夏玉存告别。

出来卫生院，不远处就是派出所，他看到派出所牌子的时候，就想到自己应该过去跟霍所长打个招呼，毕竟这件事儿所长算是办了件好事儿，至于将来会解决到什么程度，还真跟这个所长没有了多大关系。

他刚走到派出所门口，就碰到所长的那个小跟班，“哎呀，这不是梁家沟的吗？”很明白，小跟班认出了夏玉存，只是他一时想不起夏玉存的名字。

“这是要出去干活？”夏玉存赶紧打招呼，人家可以记不起自己，可是自己的态度必须热情，“所长在吗？”

“嗯，在，你等着我去叫。”

“不用，你去忙吧，我自己进去找他。”

“啊，对了，听说你是在南方打工的？”正要走呢，小跟班又问。

“对，是深圳。”

“哎呀，听说那可是个好地方呀，一个月能够挣一千多块呢，是真的吗？”小跟班停住脚步，说到一千块钱，眼睛都亮了。

其实，夏玉存心里知道，可不止一千块呢。不过，夏玉存不知道的是小跟班眼下每个月的收入。

夏玉存正要回答，就看到霍所长出来，“哎呀，这不是小夏吗？来，赶紧的，进来坐！”

所长出来了，小跟班做了个鬼脸，直接走了。

跟着霍所长进了他办公室，他从抽屉里找出一个茶叶捅，然后再找来一个茶杯，小心翼翼地从桶里捏了一点茶叶，放进杯子里，从茶壶里加上水，盖上盖子，推到夏玉存面前，“我这儿也没啥好茶叶，就这个毛尖凑合着喝一点吧！”

夏玉存刚才眼睛一直盯着所长看，发现他确实泡茶不熟练，不过，在南方大部分都是工夫茶，那是一个工艺，特别是客家人，潮汕人，泡起功夫茶来，相当讲究，可惜，夏玉存向来对茶不感兴趣，那东西太费时间。不过，今天人家好心好意，怎么也要品尝一下。“谢谢所长。”说罢，他就端起来，看到茶叶还没飘起来，还是用嘴吹了一下，嘴唇浅浅地沾了一下，就说，“嗯，真是好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