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荡天下 第5章 少年握住剑了吗？

付出了一条小腿代价的村长带着众人离开了，他自知无论如何也不会是此人的对手，可以说是天壤之别，那青芒瞬息之间斩断他的一个脚趾，让他没有察觉到一丝波动。

村长是外出历练过的人物，现在更是第二境圆满，几近褪凡，他见识过很多风风雨雨，也见过许多豪杰人物，但没有一人如此人一般冷漠、强大。

定是第四境，甚至是第五境的大人物，他想到，而男人的冷漠也让他明白，这确实是一个好的机遇，只可惜不属于他的孩子。临走前，他有些羡慕地看了一眼吃鱼地少年，只是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这孤儿为何能得到这样人物的青睐，难不成就因为给他捕鱼、烧鱼吗？

回到村子后，他叹叹气，制止了有些畏惧、又有些愤怒的众人的叫嚷声，说道：“既然无此缘分，那便散了吧，记得今后不许贸然去那位前辈那里，打扰前辈清修。”

“可是村长，他断了你一条腿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村长知道这群人也是关心，他深知村民世代居住在此，虽然也习武强身，但根本不知道武学可以高到什么地步。一剑开天的事情，他们根本想象不到。

他无法解释，只能摇摇头，声音有些严肃：“今后不许再提此事，全当未发生过。散了吧。”

众人本想跟着村长一起，可以让孩子从此鲤鱼化龙，但没想到那人竟如此决绝，一言不合竟斩断村长小腿。只是村长的威信很高，众人尽管十分恼怒，但听到村长的话之后，还是各自散了开来。

毕竟村长腰间的戒尺，没有人想去尝试。

村中原来没有戒尺，在张云成为村长之后有了。村长人不错，戒尺用的也很少，但没人怀疑戒尺的威力。

村长在自己的孩子的搀扶下也离开了，断腿之痛对他来说并无所谓，只是断了一条腿，今后定然会有诸多不便。

明日便让老李头给自己制一条木腿吧。老李头是木匠，窝在山村，一生都在钻研技术，他制作的木腿，想来可以应付平日的生活。

“可惜了，或许那孩子是受苦受多了吧，现在竟会有这种机缘。”他有些遗憾，略带些羡慕。

“父亲！”孩子王眼里噙着泪，盯着自己的父亲，鼓囊半晌喊出这么一句。

“今后，你们不许再去河边。也——不许再去欺负他。”村长并未看他，撂下这么一句话，继续前行，青色的长衫还带着些许血迹，影子拖着有些长。

孩子王低头看着父亲空空的右腿，握紧了拳头。

河边。

众人走后，男人开开心心地拨开了泥土和叶子，鲜香扑鼻，让他食指大动，口水都不自觉地流了出来。

这小子果然留着好东西没孝敬我。他心想，浑然不觉这条鱼也是少年施舍给他的。

他看着只有一掌大的鱼，也不嫌弃，抓起鱼就往嘴里送。入口即化，就连鱼骨都软糯可口，但很快，他的口水在一瞬间蒸发，男人反应了过来。啧，一定是这小子公报私仇，埋怨我没有帮他，这还不知道抹了多少盐放在上面。

他嗦了一口鱼，虽然有些咸，但是味道还是一等一的，他自觉走南闯北，偌大的世界走了大半，但仍然觉得此时的鱼有一种奇妙的味道，让他恋恋不舍。

但还是：“少年，你倒是大方。”

“啊？什么？”少年装个糊涂，转过身去，对着自己的鱼大快朵颐。他被那幽幽的眼神盯得发毛，可不希望自己的鱼被男人抢走。

男人被少年的行为逗笑了，他重新靠在了树干上——那是他的床，看向天边的略有些朦胧的月，看样子距离满月也不剩几天了。他忽然说道：“你握好你的剑了吗？”

“嗯？”少年不解，他看向男人，男人却已经闭上双眼，斗笠半盖住脸庞，让人不知他是真的睡着了，还是装的睡着了。

少年想了一想，到底是没明白男人的意思，低头继续啃自己的那条鱼，毕竟吃饱饭才是最重要的。

想不通的事情就不想，这是他早就明白的事情，在母亲去世那一天。

今晚夜色独好。

少年走在回家的路上，看看天上如勾的弯月，吹着河畔清凉的微风，听着林子里咕咕的鸟叫，拍拍稍微鼓起来的肚子，少年开心极了。

他捕到一条大鱼，闷着烤了，吃的很香，他很开心。

他见到一道青芒，闪烁之间，斩断小腿，他很开心。

他见到一脸畏惧、落荒而逃的呆头孩子王，他很开心。

他见到一脸苦涩、欲求又止的邋遢老大爷，他很开心。

若是每一天都这样，想来也是极为舒服，他不知不觉间有些满足，他学着男人的模样，抬头看看天，一轮月淡淡地挂着，映着漆黑的天空泛着些许青光。他忽然想起了男人使出的那一式青芒。

他伸出食指，学着男人的模样在身前划过，毫不意外地没有任何反应。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呢？他又重新回忆起了男人的动作，是我手指不直吗？还是我的动作不够快呢？在空气中又摆动了几番之后，他瘪瘪嘴，失落地耸耸肩，心想，要是真的学会那就好了。

他有些气馁。

但若村长在此的话，一定会被少年惊掉下巴。之前，在他被斩掉脚趾的瞬间，他只隐隐地看到了一道青芒，根本没有看到任何的招式或者动作。但是这少年，不知有没有十岁的少年，竟然复刻了那男人的动作！如果不是这少年并未入境，恐怕此刻已经可以将那招式使用出来。

未入境的少年自然不会懂这其中的道理，他只是随手比划着，像只快乐的小鸟，蹦蹦跳跳。他自己都没注意到，他的指尖，一道淡淡的光芒闪过，一截距离他不远的树枝骤然滑落。

家，如果还能称之为家的话。他看着眼前的废墟，生出一种无力感。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被这样对待，明明自己并没有做什么错事，只不过不想和他们混在一起罢了。

一个人就要被欺负吗？

少年有些沉默，开心的心情一下子低沉了下来，半晌，他拍了拍自己的脸，钻进废墟之中，那里有他早上清理出来的勉强可以让人休息的地方。

他摸索着坐到床边，抬头看着晕着蓝光的天光，想着明天还是再去山里拾一点茅草和木头，把这空荡荡的屋顶先修一修吧。

学着邋遢那人的模样，少年长长叹了口气，从枕下的褥子里，掏出一个盒子。他缓慢打开，一根玉质长簪在月光下熠熠生辉。长簪朴素极了，仅刻着几朵叫不出名字的花。这是他母亲的遗物，是母亲去世那天紧紧握在手中的物件。

他盯着长簪，眼前浮现出母亲在世的样子。

“天儿，来给娘把簪子别上。”

那时母亲坐在镜前，盘起头发，那张精致的脸，感觉并不比自己大几岁。她将簪子放在自己手中，低垂着头，而自己则将簪子插入母亲略带几缕银丝的发髻中。母亲真是美丽极了。

“天儿。这簪子可是你爹唯一留给咱娘俩的，他走了，咱俩可得给他好好保管。”

少年看着发簪怔怔出神。

“天儿，可记得，一定要好好活着呀。”

突然之间。

咚的一声，他只觉得脑袋的一侧有些热，眼皮却渐渐沉了起来，连带着身体的力气也抽走了。

他跌落在地上。

漆黑的夜里，模糊之间，少年还是认出了那张映在惨蓝月光下的脸，那是村长张云的儿子。

此刻的孩子王猛喘着气，眼睛瞪得展圆，那块带血得石头被他高高举起，他看向倒地的少年，那无力撑开的眼缝之中仍闪烁着光芒。

少年突然想起了那邋遢男人说的话：“你握好你的剑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