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荡天下 第16章 鱼在渊

“你知道吗？”少年拎着剑，站在雨中，立于花海，任雨水不断地冲刷着他的身体，他站得笔直，如一把剑，“水里面的石头可是滑的很。”

说着，他朝着二牛缓缓走去，动作轻盈，仿佛之前根本没有受伤。

当然如果仔细去看，少年身上的淤血在不断地消散，少年的伤口在不断愈合，甚至少年的牙齿都在缓缓透出芽来。

“你知道吗？”少年继续追问，木剑在雨中耍出漂亮的剑花，然后被少年紧紧握住，指向它的敌人，“河水呀，比雨天要寒冷得多，要比雨水重得多，要比雨水急得多。”

少年沾满血迹的牙齿不时露出来，一股寒气突然从二牛心间升起来，他不自觉地打了寒颤，眼前这小小的人儿此刻竟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恐怖。

“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的是，你已经要死了。”

少年咧着嘴笑着。

少年只能在河中捕鱼，他知道河里的石头很滑，稍不注意就会摔倒，要么被湍流冲走，要么甩个头破血流。

少年只能在河中捕鱼，他知道河里的水有多么寒冷，就算是炎炎夏日，水里也堪比寒冬，把人的手脚冻僵，到最后，就连动一下手指都会产生剧烈的疼痛。

少年只能在河中捕鱼，他知道河里的水有多么重，走在河里，双腿就像是灌了铅，他常常想，劈风斩浪也不外如是。

少年只能在河中捕鱼，他知道河里的水有多么急，让年少的他面临着随时被冲走的危险，事实上，他确实被冲走了无数次，每一次都几乎死去。

少年知道在这水里捕鱼，是一件危险而又困难的事情。

但少年也知道，他现在在河里行走如履平地。他知道如何沿着那光滑的石头行走，不会摔倒又可以行走如飞。他习惯了寒冷，可以笑对寒冬。他顶住了水压，练就一双有力的腿。他抗住了急流，可以随浪浮沉。

少年知道，在这瓢泼的、瀑布般的、狂躁的暴雨下，二牛的力量会数倍流逝。

少年知道，刚才的一拳不是自己的侥幸，更不是二牛大意，他在这湿滑的泥土中寻找合适的位置已经给足了力气，他的脚已经沉了，他的速度已经慢了，他无法保证自己可以稳稳地站站着了。

少年知道，二牛没有在河中捕鱼，他不知道自己变得迟钝了，所以他已经要死了。

“胡说八道！”

先下手为强。

二牛动了，身形如电，泥土在脚下飞溅，他在雨中高高跃起，拳风烈烈，发出阵阵怒吼之声。他如同镇山猛虎，扑向了少年。

少年还在咧着嘴笑着，木剑在他的手中翻着花，像是跳着舞。

他仿佛又回到了在河边捕鱼的日子，手里的木剑变成了青竹，而这狂风骤雨便是那湍急的河流。

他锐利的眼睛盯着飞扑而来的二牛，像是看着一条鱼。

那段日子还真是惬意呀。少年心想。

他的身体动了，轻轻的，微微的，没在河面荡起一丝涟漪。

他闭上眼睛，整个世界陷入黑暗，突然，在这黑暗之中，蹦出一朵水花。

这时，少年手中的青竹在刹那间刺出，瞬间洞穿了那在河流中穿梭的黑鱼。

二牛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肩膀，那里，一柄泛着黄光的木剑洞穿了自己的身体。

没有疼痛，只感到寒冷。

二牛踢向少年，借着反力，将自己的身体从木剑上拔了出来，鲜血从伤口喷涌出来。他捂着肩膀痛苦地跪在地上。

那一剑，刺穿了他的琵琶骨，难以名状的酸楚感席卷了他的半边身体，他的右手手指艰难地蜷缩着，他知道他的一只手废了。

他突然产生一种死亡将近的恐惧感。

少年提剑，在雨中奔跑了起来。

二牛顾不得肩膀上钻心的疼痛，也奔跑了起来。

他们的身影在密集的雨点中忽隐忽现。

木剑在雨水的冲刷下显得更加光亮，少年的每一次挥动都伴随着雷霆万钧之势。他的动作毫不花哨，却精准而果断，每一次挥舞都切割开一道雨帘，刺向二牛的要害之处。

二牛却已顾不上反击，他的身影在雨中穿梭，时而跃起，时而俯身，一边躲避着少年的攻击，一边观察着少年的招数。

他渐渐地发现，少年的动作似乎慢了下来，剑招变得软绵绵的。

是没力气了吗？

二牛不会浪费这个机会，他重新稳住身形，用还可以活动的左拳，向着少年攻去。

雨幕中，两个身影在朦胧的雨中展开了激烈的交锋。雨滴密集如箭矢，落在他们身上，溅起朵朵水花。木剑与拳头的每一次碰撞都激起一片水花，泥土在脚下飞溅。

少年的身形在雨中宛如游龙，湿滑的泥土宛如无物，飘逸地挥舞着木剑。剑尖划破雨幕，带起一道道金黄的剑光。

两人的战斗已经持续了许久。

此时，二牛感到自己的体力正在迅速消耗，每一次挥拳都变得越发艰难。

他看向手持木剑的少年，却发现少年的脸上挂着深深的疲惫，舞剑的速度都慢了许多。

似乎确实如此，少年的木剑在二牛的独臂防护下显得力不从心，每一次挥剑都被二牛轻易地拍住剑身，化解了攻势。

二牛暗自欣喜，他感到少年的力气正在逐渐耗。你快没力气了吧，等我把你的力气耗完，你就死定了。

二牛加大了攻势，他的拳头如雨点般密集地砸向少年，试图耗尽对方的最后一丝力气。他的嘴角挂上了得意的笑容，仿佛已经看到了胜利的曙光。

他嘴角挂上了笑容。

就是这样，就是这样！

然而，他的笑容戛然而止，他突然发现，少年的剑舞竟然越发快了，渐渐地，少年的每一次挥剑，都追上了自己的拳速。渐渐地，少年的剑在二牛的眼中开始模糊，木剑划过之后，他的拳头才堪堪到达。

渐渐地，二牛的眼中出现了漫天剑舞。

突然间，一道剑光划破雨幕，二牛连忙伸拳格挡，顺着少年的路径，就要拍走木剑。但出乎意料的，少年的剑竟以一个刁钻的角度，绕开了二牛的拳，二牛根本来不及回拳，木剑便抵住了二牛的咽喉。

二牛眼睛满是惊恐，呼吸变得沉重而又急促，他如同木雕一般停止了行动，就那一刹那间，他觉得自己已经死了。

然而，令他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木剑在接触到二牛咽喉的瞬间，却突然消失无踪，仿佛刚才那里根本没有木剑的出现一般。

就在这时，对手的身影再次出现在他的视线中。这一次，少年并没有再次发动攻击，而是站在原地，用一种充满戏谑的眼神看着他。

“你会武！”二牛惊讶地喊了出来。

这一刻，二牛感到一股难以言喻的危险感笼罩全身。

一定是河边的那个人，一定是他教的！否则，这小子怎么可能是我的对手！但是明明刚才那一剑就可以杀掉自己，但是为什么？

看着少年那口雪白的牙齿，二牛的身体止不住地颤抖。

面对招式精妙、为人凶狠的张孟，他没有害怕。面对嚣张跋扈、力大无穷的虎子，他也没有害怕。面对身材瘦弱、不堪风吹的少年，他害怕了。

他一眼瞥见了之前丢掉的匕首，飞扑过去，攥在了手中，颤抖着指着少年。他摆出了和之前一样的架势。

没有学会吗？这家伙怎么这么笨？还想再被穿个窟窿吗？少年无语，站在原地，随时准备捕鱼。

然而，下一刻，匕首化作飞星，朝着少年激射而来。

少年反应极为迅速，他手中的木剑瞬间挥舞出一道剑幕，精准地挡住了飞来的匕首。匕首撞击在剑幕上，发出清脆的撞击声，无力地掉落在地上。

二牛对自己的攻击成功与否没有丝毫的关心，转身逃窜，他的背影在雨中显得格外狼狈。

少年看着他的背影，嘴角勾起一丝冷笑，淡淡地说出了一句：“真的好像一条狗呀。”

他再也没有力气前去追杀，眼前一黑，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