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耳之子 第十章 一个新世界

宋小豌被一个穿着警服的人给抱了起来，她的第一反应是笑了，唔，没死。预言没应验。这就够了。别的什么都无所谓，就算被摔成残疾，她也不怕。她在刑侦队重案组组长张渠的怀里，心满意足地笑了。张渠懵了，几次看这孩子。莫非是被摔出什么毛病了？看着没有任何外伤嘛。一侧，痕迹组正沉心寻找蛛丝马迹。他们在这个野外睡觉的小孩身上，除了发现了满头的苍耳子，没再发现什么有价值的。虽然她身上背着一个书包，书包里的课本上有名字，但是否就是她的名字，还待调查。录了指纹，没找到讯息。初步估计不是本地孩子。书包里的东西，都是一些过去的东西，没什么价值。但可确定一点，不是他们手中案的受害人。因此，除了张渠，没人再理会她。

张渠抱着宋小豌进入警车，将她放在后座。

宋小豌醒来，“叔叔？”

张渠在翻宋小豌的语文书，听到小女孩好听又礼貌的声音，询问地看她。

宋小豌瞅瞅眼前，瞅瞅周围，发现在警车里，坐了起来。有点懵。怎么摔个跤，还把警察叔叔给惊动了？

张渠：你叫宋小豌？

宋小豌：叔叔，您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张渠示意手中语文书上她的名字，“这么说，这书是你的？”

宋小豌：是的。

张渠扫了一眼手中语文书——这是六年制小学语文课本的第十册，封面上，两个系着红领巾小学生，一男生一女生。翻过来，1988年5月第2版。

张渠看看书，再看看宋小豌，不说话，“在旧书摊上买的？”他在心里完成对疑惑的闭合。

“谢谢叔叔。我没事了。”宋小豌伸手要书。

张渠将书还她，“这个书包，是你的？”

宋小豌：是的。

张渠：哪里人？不是本地的吧？

宋小豌：本地啊。本来外地，现在本地。

张渠：你的意思，原来外地，后来户口迁过来了？

“是的。”宋小豌下车。

张渠：哪年迁过来的？

“我三年级的时候。”默算了算，“三年前，1986年。”

张渠：……

这孩子应该是摔伤了脑子。

张渠：记得自己家？

宋小豌：当然。就附近。我认识。

张渠瞅孩子啥都明白的样子，更狐疑了。

张渠：你父母叫什么名字？

宋小豌：我爸宋建明。我妈刘芳。

张渠：都是干什么的？

宋小豌：我爸是化工厂的卡车驾驶员。我妈是供销社售货员。

张渠：供、供销社？！

“对呀。”她很能理解叔叔的惊讶，毕竟，这年头，能进供销社工作，是一件自豪事。

张渠喊：大刘！！！

这一声严肃的喊，吓宋小豌一跳。

一侧正忙乎的刑侦精英大刘抬头。

张渠：过来！！！

大刘还以为发现了什么突破性线索，以极速来到组长跟前。

宋小豌将书往书包里装。

张渠：记得你爸妈手机号不？

宋小豌：嗯？

张渠：把你家长手机号给我，我们先打个电话确认一下。

宋小豌：什、什么是手机号？

张渠没回答宋小豌的提问，看向大刘。

大刘愣着。对眼前的情况，反应不过来。

宋小豌看周围，辨别着回家的方向。

大刘：什么情况？

张渠沉默。

宋小豌的大脑，被眼前的新景象，给弄得好像上了一把锁，外面什么都进不来。

张渠：宋建明。查。

大刘立即反应过来，拿出手持式警务通输入姓名：宋建民。

三秒后，一下子涌出1000多个宋建民

大刘给组长看。

张渠深吸口气。

大刘：小朋友，你在看什么？

宋小豌看前方，看后方，看左方，看右方。

等等。

等等。

是哪里出了问题？

宋小豌的懵呆，一秒跳至惊恐，尖叫，“这是哪儿？？？”

小小女孩的嗓门，真是极具爆发力，震得两位刑侦人员往后退了退，附近的工作人员，看过来。

宋小豌眼前那条熟悉的河，河还是河。但，大变了样。原先乱石横堆的河滩不见了，杂草丛生的河堤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干净、整齐的水泥防水堤。但由于地段偏远，一路延伸出去的沿河水泥路，长满了青苔。但也只是青苔，没有一株苍耳。这些不是最重要的，不是最恐怖的，最恐怖的是，曾经周围都是民宅，好几百家，现在一家都没有了，空荡荡的土地上，长满了整整齐齐的稻田。就算往很远的地方看，也看不见一所民宅，一觉之间，村子没了？？整个村子没了？

宋小豌像木头人。完全不动了。

张渠示意带回局里再说。

完全是同一时间。

赵崇光疯了一样要重进市科技馆。因为他刚跑出来的时候，忘了拿书包，里面有一个这里的工作人员叔叔送他的飞机模型，以及来自上海的新朋友送他的巧克力。这是他第一次见巧克力，虽然没吃过，但新朋友说，比大白兔糖还要甜。他决定带回去送给宋小豌。刚走得太急了，把书包给忘了。然而，无论他怎么说，变了样儿的门口保安叔叔就是不让他进。他气得喊，“不是，为什么？我回去拿我书包还不行？”

保安认为这个熊孩子胡闹，“拿什么书包？这是公司，你拿什么书包？等大人的话，叫大人出来接你。”

“我是自己来参加科技比赛的，没有大人，参加比赛的都是……”忽然想到证据，急忙将还挂在胸口的通行证给他看。保安扫了一眼，冷笑。

那个通行证上宋体钢笔手写字：市少年宫选送赵崇光选手

“笑什么？让我进去！！！”赵崇光说着又要进去。

保安：警告你啊，别再胡闹，再闹，我给你送派出所去。

赵崇光：为什么？我刚出来，怎么就不让我进去了？我要拿我东西，我很着急，我要去救人……

保安：你赶紧去救人，别在这里胡闹，个熊孩子。

赵崇光不闹了，转身离开，然而，就在保安以为他走了离开门口的同时，突然，回过头来一支箭般冲进去了。

赵崇光刚冲进去，就被办公楼智能人脸识别考勤门禁闸给挡住了。除了这个闸奇怪，环境也奇怪。这环境不对，根本不是他刚刚出来的科技馆，一切大大大变了样儿了。他懵在原地。保安冲进来，门禁闸对面出来一个西装革履的男子，一眼看，就是事业有成，春风得意。

保安：小破孩，立即给我出来！否则，我报警了。

事业有成男，看了一眼保安。

保安冲到发呆的赵崇光跟前，拖了就走。

事业有成男只是惯性扫了一眼这个站在公司大厅里显得很突兀的孩子——结果，这一眼，石破天惊！！！

赵崇光？？？

赵、崇、光？？？那个自己小学时代的同班同学？

没错，这个事业有成，春风得意的人，不是别人，正是邹春。长大成人，今年四十有二的邹春。

邹春的震惊，比赵崇光要震惊百倍。

赵崇光扫了一圈，看到了看着自己要疯状的邹春，完全没认出来那是邹春。时隔三十五年，邹春的样子，变化很大。但是，赵崇光就是上一秒，下一秒。没任何变化。因此，当赵崇光被保安毫不费力地拖出去时，邹春要疯了，拍了拍自己的脸，拼了命，唤醒自己。

一个年轻同事经过邹春，一鞠躬，“邹主任！”

邹春没反应。

同事：邹主任？？

邹春反应过来。

同事：您？没事吧？

邹春呈一股风，冲出去了。

留同事一人傻在原地。

邹春冲出来时，赵崇光被保安推着离开。小小的脸，因愤怒涨得通红，倔强地还在跟保安理论。

保安：什么科技馆，什么少年宫？你再胡说八道，信不信我报警抓你？你自己睁大眼睛看看这是哪？

赵崇光看去。目光穿过陌生的成年邹春，看向他以为的科技馆。结果，在他眼前颇具气势的大字是：希捷科技宇宙公司。

赵崇光呆。懵。彻底。

邹春整整衣服，拉拉衣领，以自己无法说清楚，也无法在这一刻捋明白的心情，向赵崇光走来。

保安：你走错地方了，赶紧走！！！

赵崇光退后，退后，一屁股坐在地上。

邹春表面恢复正常，冲保安做了个叫他进去的手势。

保安：邹主任，这孩子，您认识？

邹春：呃……

保安看着他。

邹春：我……我是他爸。

少年赵崇光，看向自称是他爸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