侠捕诗剑录 第304章 萧默契（求鲜花）

萧默契默默地回眸着来路，但见烟云迷漫，云山绵绵，荒野空谷，杳无人迹。

在云山背后，伊人将孤独无依，随着那五个密宗僧人过着名为修行实同囚禁的日子。春来秋往，花谢花开，一个青春女子，这一切将何以度过？

萧默契心知肚明，这个被山岭隔在后面的、留在金川江边的女人，若不是为了他，是不会与“金面狐”唐十戒闹翻的，若不是这个女人，他很有可能将丧生在唐十戒的暗器之下了。——因为正是从这个女人那里，他才了解到暗唐门的暗器究竟有多可怕，只要稍加疏忽，给暗唐门的人留下一个发动暗器的机会，纵使你英勇了得，也难逃中暗器的命运。而只要中了暗唐门的暗器，尤其是唐十戒的暗器，落到像唐十戒这样的魔头手里，唯有死路一条。因为唐十戒的暗器，都是被喂了毒的。

这个女人，为了自己，与唐十戒生死相拚，中了他的暗器，差点命赴黄泉。现在自己这样绝情离去，其心何安？

萧默契想到这里，眼前不由映出“小雪仙”温凉玉那黯然销然的凄迷神情，那泫然欲滴的挂在眼睫毛上的、在眼眶里盈盈打转的泪花，想到自己被她认为是无情的卧底，对她的一切温情，都是虚与委蛇的周旋，她心里一定恨死自己了。由此，说不定还会激发她的恶性魔性，再入世茶毒生灵，为害江湖，最后落得个非死即残的可悲下场。而这一切都是因自己而起，那么，自己这一辈子即使在官场里春风得意了，在江湖上威风八面了，然而人真快乐吗？子夜梦回，真能扪心自问，感到无愧？

再说，自己真的只是为了执行苏先生的计谋而当卧底，对她一点没有喜欢的意思吗？为什么自己在船上挺身救她时，竟有一种莫名的欢喜？在三峡上航行，在八阵图遇阻，一路同行，为什么见她与唐十戒在一起言笑晏晏时，心中会有一种难过与隐隐的愤怒的感觉？自己与唐十戒间总有一种隐隐的敌意？自己最后杀唐十戒时，为什么有种痛快淋漓之感？有种搬开大石清除道路的轻松？

这一切，其实都是因为自己喜欢上了这个女人。

喜欢上了这个风流放荡、喜怒无常、无视一切清规戒律随心所欲的行毒女人！

正是因为这样，自己才在最后时分，救了她。

因为在那一瞬间，他深切地感受到了她的痛苦就是自己的痛苦，两个生命仿佛是一个整体！

萧默契到这时，才深刻明白自己为什么一路上感到特别疲惫的原因。原来自己这一路上郁郁寡欢，六神不安，如芒在背，心里有种被撕扯的感觉，有种魂魄被人摄夺之感，就是因为要离开她。

离开“小雪仙”温凉玉。

离开这个柔若无骨娆娆娜娜目光风情万千而又仿佛时刻刻薄无情的女人。

离开这个曾有过男人甚至不止一个男人的风流女人，自己竟这样难舍难分：只要与她在一起，自己可以放弃一切！

是的，自己可以放弃一切，可以不做官，不入江湖，守着她在天涯海角过着只有两个人的日子。

同僚，朋友，江湖威风，官场荣华，这一切，都无所谓。

只是，只是这事，一时无法向苏先生开口。

面对苏先生，他没法说，说自己喜欢温凉玉，喜欢这个毒女人，宁愿放弃以前所做的一切！

正当萧默契愁思缠结难以遣怀之时，他被人推了一下。

萧默契问道：“干什么？”

话一出，他就看到众人都以一种诧异的眼光望向自己。

他们都已捧起饭碗在吃饭了，只有自己一直呆在自己的冥思苦想里。

他无奈的笑了一笑，摸起筷子，端起碗，吃饭。

他觉得吃的饭菜如同泥土，全无滋味。

他随着众人吃完饭，放下碗筷，准备上路。

他听到苏先生向上官云龙问话：“还有多少路才有驿站？”

上官云龙回答了一句什么，苏先生沉声说：“好，那就下午加紧赶路，在掌灯时分赶到驿站，然后一人三马一路轮流换骑夜行趱程，赶往成都。我想，我们应能赶在刺客之前见到苏大人。”

众人纷给起身，准备上路。

这时，在萧默契心里，一个声音在说：如果这时再不说，萧默契，你这一辈子就再也不能与那个人在一起了。

她回到吐蕃后，从此天各一方，再无见面之机了。

自己回到成都，然后再回到京师，随着苏先生，以后有各种各样的公务案子，也不可能再到蜀地来，更不要说到吐蕃边境来了。

一个声音在萧默契心里说：你现在跟他们到成都去干什么呢？救苏大人。救苏大人非你不可吗？有这么多人在。你智谋不及苏先生，轻功难比燕影子，勇猛难比“霹雳王”金难挡。成都有益州军马可调动，三万大军，对付几个乱臣贼子应该是旗开得胜、马到成功。他们少你一个不少，多你一个不多，你此去，不过是凑热闹，跑跑龙套而已。不去也罢。——但那边，那个人，她现在在这种处境下，既失了毒功，又失了暗器护身，举目无亲，失去了毒功暗器，吐蕃大臣还会再把她当义女吗？说不定就此一脚把她踢开了。在西域这冰天雪地里，一个弱女子，求生也难。她是多么需要有个人帮她伴她啊？就是她回心向善，慧悟生觉，皈依佛门，研习密宗大法。如果有自己与她一起，也可以助她修行啊。

萧默契这样想时，眼前掠过了一道风景：深山古寺，菩提树下，一个白衣女子在修行佛法，而自己则在她对面而坐，心里安静禅喜，悟着剑道佛理。

两人偶尔同时抬起目光，相互对视一眼，有种心有灵犀的会心之笑。

在密宗，本就有男女双修的一派。明王明妃，同参妙禅，得大禅悦大欢喜，证无上般若慧果。

萧默契想到这里，心不由动了。

他心里这么一动，再也顾不了其他，抬头向苏无名开言叫道：“先生！我……”

苏无名看着萧默契的表情，叹口气，道：“你既然已作出了决定，不用多说了，你按你心里想做的去做便是。”

萧默契向苏无名深深一揖，道：“谢谢先生成全——萧某虽然去了，但永不会忘记我乃大唐子民，也不会忘记先生的教诲的。”

萧默契说到这里，追随苏无名的所有日子里那些温暖的场景一下子全涌上心头，化为一腔酸意悲情，一行泪无声地突眶而出，洒落风中。

他在泪眼朦胧中，看着苏无名与众人向作作别，上路，渐渐消失在远方的风尘之中。

他在心中默默地说：苏先生，愿你们能制止对苏大人的行刺，令吐蕃与内地奸徒的图谋无法得逞。

他感觉到，自己心的另一半，随着苏无名他们，也到成都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