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染红樱桃 第十九章 劲舞

显然刘河已经知道外面的情况，他会心一笑，李虎童这小子，在厂子里就是个刺头，隔三差五就要整出一些事情，今晚竟然追到这里来整事，不过，带走丛爽正是他想要的结果。

“秋桃，我觉得你好像心事重重，你最好的状态是与丛爽跳的《马蹄的舞蹈》，那个舞蹈跳出了你的青春，也跳出了别人的青春，在你的身体里其实有一种活力被深深地隐藏起来，所谓青春火焰，该燃烧的时候一定要燃烧，火焰从来都不能深深隐藏的。”

“刘科长，你讲的正是丛爽现在的状态，我也羡慕她，但我好像做不到。”

刘河端起酒杯。“秋桃，我敬你。”他的一只手顺势按到她的肩上。

秋桃轻轻的将那只手挪开。

她淡淡一笑。“刘科长。”

“秋桃，几年前你爸爸去英国考察，回来后在咱们县的报纸上发表了一篇观感《参观剑桥》，他说去了剑桥，到处都能看到捧书阅读的学生，到处是鸟语，到处是书香，原来剑桥是所大观园，文章最后来了一句，今后咱们县也要有自己的剑桥。一个中年女人看了这篇文章，捧腹大笑，并将文章拿给办公室里的人看，大家也是哄堂大笑，这八股算是八股到家了，咱们县的剑桥，哈哈哈。可三年后，一座大学城在咱们县建成，十多所名校二十万大学生来咱们县落户，我们县里也有了自己的剑桥。”

“和你爸开车，随便听他嘀咕几句都是学问。一次他与副县长坐一车里，就听他们指着那些绿油油的稻田说，这里要建成金融核心区，这里是商业区，至少要有一条步行街和美食街，这里是教育核心区，要将乡镇的中学都搬迁到县城来，重点打造配套教育产业。我当时听了就像听梦话，可几年后这些话全部兑现。现在你看我们的县城灯红酒绿，拍成照片上传到网上，如果不作文字标注，人家是分不清是县城还是大城市的。”

“秋桃，从你父亲身上我学到一种气魄，一种眼光，你我都与大学无缘，可我们掌握的知识比我们的父辈要多得多，我们还年轻，有的是学习的机会，也不缺少学习的途径，多美好的时光，我们有着多美好的平台，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我真的很感激你父亲，是你爸爸这么多年的打拼，让我们厂红红火火，也是你爸手把手的提携培养，让我有由一个普通农家子弟找到了感觉，获得了能力。”

“现在我恨不得一刻不停地为咱们厂付出，我是发自内心的，是一种报恩，也是一种年轻人的执着。你爸爸也是这样一路走来的，他走得很辛苦，他为我们开辟了一片天地，我们的路要容易得多，宽广得多，所以我对自己很有信心，我认为文凭不是问题，我也经常到大学城走一走，我看到那些手捧书本的年轻人，我羡慕他们，但我不服输，我认为我们能够把握住未来。”

“当上后勤科长，我才感到自己的重担和责任，睡觉都在想工作上的事情，我们厂赃乱差，多少年都这样，仿佛这是化肥厂该有的样子，不，我要改变这里的面貌，我要赶走所有的臭气，我想将厂区的路边都种上玫瑰花，让辛劳一天的女工们一出车间就能看到满目的火红，随手摘取一朵玫瑰，拿在手上回家，我想在员工的餐盒上打上孩子的笑脸，让那些有孩子还没有孩子的职工们对生活充满憧憬，让他们的劳动对应着希望。”

“刘科长，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在说你心里的踏实，在我们这个年龄，许多人的心里都不踏实，可你已经踏实了这你其实是来自你个人的力量。很明白地说，我的内心是不踏实的，这种不踏实怪不得别人，周围的人都在帮助我，给我关心，我是应该踏实起来的，但我像是住在一个没有屋顶的房子里，风来了雨来了我心里会发慌，连明晃晃的阳光照进来也会发慌，我想自己一定是病了，得了一种无药可医的病，我其实是羡慕你们这样的样子，面对人来人往，我有一种慌乱，一看别人笑了哭了，我心里就慌得不行，我就想一个人安静地呆在一个地方。”

“秋桃，你要走出来，要不让你爸爸会伤心的。”

李虎童带着丛爽一出门就给一众兄弟打电话，因为曾与那些狐朋狗友有约，谁若将丛爽带出，一定带大家分享。

他载着丛爽，漆黑的夜色里也能感觉到身后的长发飘飘，香风阵阵。

这夜色，也如刚才对他丛爽的喂食，带着浓意直朝脸上扑，有一种甜甜的味道，它莫非夜回味刚才丛爽那样子，挨你那样近，你吃的不应该是她递过来的水果，而应该一张口，一口将她吃下去。今晚是怎么了，丛爽会上我的车，让我拉着她走东转西，我李虎童行啊，就凭这，今晚在哥们面前那是怎样的面子。

李虎童在一家迪厅下车，周围就围来好几个人，这些人都是化肥厂的，丛爽自然全都认识。

李虎童搂着丛爽的纤纤细腰，丛爽杏桃压枝，优雅从容，一众人跟着进了迪厅。

舞池里灯光昏暗，烟火缭绕，刺鼻的烟味和劣质的香水混在一起，一眼望去，年轻的男男女女们挤在一起乱舞。

无需热身，那节奏鬼魂附体一样瞬间点燃他们，强劲的迪斯科音乐仿佛机器轰鸣，人们感到抓住了世界的脖子，骑到一个熊腰虎背的身上，他们成了血淋淋的肉团，是战士，是肉搏，是兽，大口吞没，吞下去再吐出来，吞下去，咽下去，大块肉团，肉搏后的战利品，这是兽们的宴席，甩头跺脚，从空气中获取力量，吞没，战胜，形成旋涡，并让旋涡参与肉搏。

丛爽披头散发，长发癫狂地甩来甩去，时不时还贴到刘虎童身上来个面对面热舞。其他男孩苍蝇一样围笼在四周，打着响指、吹着口哨，他们眼紧盯着丛爽。努力踏着她的节拍挥动舞步，而丛爽变幻出令人眼花缭乱的身姿步态，妖魅一样灵巧动人，一些笨拙的男孩喘着粗气满头大汗地败下阵来，直喊跟不上跟不上。真正能与她完全匹配的刘虎童始终不离左右，女人正在点燃旋涡，旋涡正在旋转并燃烧。

在扭动身腰的同时，丛爽的眼前闪过那个壮硕的男人，为什么是她爸不是我爸？在疯狂的轰鸣声中，眼前突然一个闪亮，做不成爸就做情人，吞下去，大口的吞咽，迪斯科！迪斯科！拥有和占有，深度地嵌入这个世界，完整地拥抱它，与男人平分这个世界。天啊，我怎么会这样想，是这疯狂的迪斯科瞬间让人癫狂，我竟然想做叶凤才情人，做好闺蜜的爸爸的情人，哈哈哈，她浪浪疯疯地笑出声来，周围立刻引来尖利的口哨声和喝彩声。

难道不可以吗？你是化肥厂的NB.1，谁与争锋？那个叫做方怡玲的女人，她算个什么东西？迪斯科、迪斯科，我在跳他妈的迪斯科。她念念有词，进入一种彻底癫狂的状态。

这时丛爽感到有人摸了她一下。

丛爽上前就那男人一耳光。

“怎么回事？”李虎童问。

“有男人摸我，就是那高个子。”

“我来我来。”李虎童上前就对那人鼻子一拳，一伙人冲了上来，舞厅里顿时乱作一团，两伙人扭打一处，听到啤酒瓶咔嚓嚓乱响，几名保安拿着橡皮棍冲了上来。

“快报警，打110。”又有人在高呼。

很快就有警车“呜呜”叫声，几名警察冲进来，迅速控制了局势。

一大帮人被押上警车，最后的人是硬塞进车的，丛爽也被塞了进去，与那些男人紧紧挤在一起，车里顿时有了浓浓汗骚味和香水味，大家有些喘不气来，但在努力呼吸，因为有香水味，被挤压的世界里依然浓浓的春意生机，丛爽的三魂六魄烤制着这个大肉箱。但她的眼前依然是叶凤才，那个念头太让人兴奋了，怎么到现在才闪现在脑海，早一天，你可能就不会被塞进这警车里来，你现在应该躺在奥迪A6车里。

刘河接到电话，赶快与秋桃赶到派出所处理。

丛爽已经做完笔录，披头散发，和一干人蹲在墙角，刘虎童头上缠着绷带，像刚刚经历一场激战的国民党大兵。

刘河对他吼道。“丛爽在我那儿玩得好好的，你把她拐走，要是她有半点事儿，我找你算账。”

李虎童一摸脑袋，感到头疼欲裂，疵牙裂嘴。

秋桃问丛爽：“你没事吧。”

丛爽摇摇头。

秋桃将丛爽搀扶起来，丛爽将头依在她的肩上。

“秋桃，今晚过得好刺激。”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