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龙雷雨 第121章 火神蚁书

时光回溯百余年。空旷的房间里，一个穿着火焰纹长袍的人跪在地上虔诚祷告。他把垫膝盖用的天鹅绒垫子仍在一旁，双膝直接跪在石板上。

他的面前是一个古朴的圆形石柱，上面摊开了一本书，那是全知教的经典《火神蚁书》，上面写有神向世人传授的真理。按照教义，神拥有世界的全部知识。神的意志是火，神的使者是蚂蚁，所以教外的人士都称全知教为火蚁教。

跪在地上那人正是全知教第六十九代教主夏齐斯。他诚心向神悔过，请神赐予他知识与力量，请神原谅自己的无知和愚蠢。他确实做了一件蠢事。这件蠢事让他追悔莫及。他很想自杀，但是死也无法让他逃避。

他知道，自己这样罪孽深重之人，必然要堕入地狱，被神的意志惩罚，永世不得解脱。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趁自己还在人世，尽力弥补错误，最好能不让人知道。

夏齐斯是个勇敢的人，神赐予他勇气成为了教主。在他之前，短短十年时间已经死了三任教主了。全知教和吸血鬼范德莱克家族的战争已经全面展开。

为神而战，为真理而死，夏齐斯从来没有退缩过。然而……现在的情况让他恐惧，他已经几天没有合眼了，他必须想到办法，悄悄地弥补自己的错误，天大的错误。

三天前，吸血鬼王尤尼伽斯率领几个高手，趁夜杀进了位于巴兹坦尼的总坛。他们的目标是刺杀教主夏齐斯，临走时还企图防火烧掉总坛。尤尼伽斯差一点就成功了。他独自突入了夏齐斯的卧室，却慢了几秒，让夏齐斯从密道逃走了。

尤尼伽斯捣毁了多处墙壁，也没找到密道所在。他只好拿了床头的一本书作为战利品。他知道那是什么。每一个教主都有一本专属的《火神蚁书》，叫做“阔皮亚图”，古巴兹语“副本”的意思。

每一本阔皮亚图的封皮和装订都略有不同，相当于这一任教主的权杖，是身份象征。尤尼伽斯已经杀过三任教主了，每次都是带首级回去庆祝。这次运气不好，只好拿了这书回去，也算是不虚此行。

等吸血鬼们被总坛的卫队击退，惊魂未定的夏齐斯回到卧室，才想起来自己忘了比命还重要的东西。他本来还抱着一丝幻想，以为吸血鬼不会在意一本放在床头的旧书。等他查看床头的时候，如堕冰窖，手脚都不住颤抖。

他疯了一般仔细在床头附近寻找。虽然墙壁被破坏了，屋内的陈设没有什么变化。也就是说闯入的吸血鬼没有四处翻找，只是拿了这本书。而这本书是绝对不能丢的！

“丢了什么东西吗？教主殿下。”

这一声轻问，如雷击一般，让夏齐斯心头一颤。询问的人是他的左护法巴库斯图尔。夏齐斯叹了一口气说：“我的阔皮亚图被敌人偷走了……我真是无颜去长老院了。”

“没事的，您的安全才最重要。这阔皮亚图让经院的人再做一本就是了。”巴库斯图尔安慰道。

“嗯……也只有如此了。阿悯华恩，真神永存。”夏齐斯瘫坐在地上念诵道。

“真神永存。”巴库斯图尔跟着念诵。

巴库斯图尔当然不知道，那本书可不是什么阔皮亚图，而是《火神蚁书》的原本，是全知教的无上至宝。从先知夏尔开始，一代一代，不知道多少人为了保护此书而死。

这是全知教曾得到神示的证据，是真神派蚂蚁为使者用火焰烧成的书，是至高的圣物。如果巴库斯图尔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一定亲手把夏齐斯思成碎片。

时间不会骗人，它只会让记忆消散，让拥有记忆的人消散。

“呦，我来了。你有没查到你那本破书什么来历？”冥童到了里昂艾克斯的书房，神情很是得意。

“我还在查，难道你查出来了这书的来历？”里昂问道。

“我？我干嘛查这个没用的玩意儿。我要查到的是我的宝物的来历！”冥童微微一笑。

“你那个宝石别针什么来历？”里昂问道。

“嘿嘿，你看！”冥童说罢，开始脱下外套，然后是上衣。

“喂！你该不是把它别在什么不可描述的位置了吧？我可不想看！”

“看！”冥童露出左臂，那个绿宝石首饰嵌在手臂的肌肉里。“这个宝物叫做‘霜叶臂章’，能让人容颜不老！怎么样，嫉妒吗？”

“霜叶臂章？从来没听过呢。”

“想不想知道来历？不想我就不说了。这可涉及到很多复杂的历史，我怕说了你也不懂。”

“那就算了。我知道名字就能查出来。”

“那可不一定！这个东西没什么记载，年代也不太久远。”

“圣城的东西？”里昂猜道。

“为什么？”冥童一愣。

“这种比较古怪法力的宝物，近代也就是圣城能做出来。”里昂解释道。

“那你说说，圣城的东西怎会在吸血鬼王的棺材里？”冥童追问道。

“直接从圣城抢来……他们肯定不敢。应该是圣城赐给了什么附属国的礼物，被吸血鬼抢来了。”

“圣城的附属国吸血鬼就敢惹了？”

“不敢直接惹，但是暗杀几个大臣，威胁一下，应该还敢。”

“说错了！”冥童立刻驳斥道。

“哪里错了？”里昂问。

“嘿嘿……自己去调查吧。反正不是大臣！”冥童又恢复了得意的笑容。

“那就是家人，王后或者公主。嗯……估计是王后。你等等，我记得梅迪诺的邻国是死了个王后。我查查。”里昂说着去翻书柜。

“不用查了，是有一个。我给你讲讲吧，省得你查半天也查不出头绪，耽误了找酒杯的正事。”冥童一边穿回衣服，一边说：“你查了半天，都是关注在火蚁家丢了什么宝物，眼界太窄！

“其实范德莱克家不光和火蚁家有过节。梅迪诺的邻国奎临王国和他们也是明争暗斗。这个奎临王国为了不被吸血鬼家控制，归附了圣城。国王安普顿入了圣大地教。他抛弃了自己的原配妻子，迎娶了另一个附属国常青国的长公主嘉荷。

“据说常青国国王非常溺爱这个大女儿。所以当初圣城为了拉拢常青国入教，就送了这个霜叶臂章给嘉荷公主。百年战争的时候，火蚁教为了能两面夹攻吸血鬼家，就派人去联合了安普顿。

“据说安普顿本来答应出兵了，结果又放弃了。原因就是这个王后的死。这可是个大秘密，很少有人知道。”冥童压低了声音继续说道，“据说安普顿和嘉荷晚上睡在一起。吸血鬼家不知道找了什么高人，把王后秘密地劫了出来，还没惊动国王。然后，那个嘉荷被吸血鬼抽干了全身的血，变成一具干尸，又被放回了国王的床上。

“你想想……第二天一早，国王什么反应？吓破了胆！吸血鬼家没有公开说过是他们干的，但是安普顿能猜到。他怂了！没敢报复，甚至没敢汇报给圣城。

“这个霜叶臂章就是这么到的帕尼伽斯手里。他们吸血鬼本来也是容颜不老，长那个鬼样子，老不老也没区别。所以这个东西对他没什么用，他死后别在裤脚上就是对圣城的一种蔑视。知道了吧，这种事你不可能在什么书里查出来！”

冥童一口气讲完了故事，转身坐在沙发上，翘着脚看着里昂。

“老陆告诉你的吧？”里昂问道。

“嗯？你怎么知道的？他和你也讲过这段密史？”冥童把脚放下来，惊讶地问道。

“没有。不过他们陆家是常青国的贵族。那个嘉荷公主应该算是他的亲戚。这种事只有他这样的人才能知道。”里昂解释道。

“不管怎么说，我现在是容颜不老了。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事，我搞定了！”冥童又再次把脚翘起来。

“容颜不老，又不是长生不老。顶多你以后不用再去美容院了。这笔钱你倒是省下了呢。”里昂调侃道。

“我什么时候去过美容院？”

“你不是那里的白金会员吗？”

“我那是去做发型！美容院是隔壁！”

女仆小玫站在门外伺候，听得二人的争执，险些笑出声来。

冥童又说了一会儿话才走。里昂送走了他，回到书桌前，翻开了那本盗墓得来的《火神蚁书》，一页一页地慢慢翻看。他其实查出了这个宝物的来历，了不得的来历。它正是《火神蚁书》两千多年前的原本，也就是老教主夏齐斯丢的那一本。

当年，夏齐斯是世界上唯一知道真经原本丢了的人，连抢走经书的尤尼伽斯都不知道自己手里的是真经。夏齐斯坐立不安，周围的人都以为他是被吸血鬼家的入侵吓到了。他总是去祷告很久，没人知道他在思考什么。

因为阔皮亚图丢失，经院的人来找教主，问他重做一本完全一样的，还是要改变设计。这句话他刚上任的时候被问过，他真希望从来没人问过他这件事。

那是两年前的冬天，那时还叫做“罕齐斯“的他被教中长老选做新任的教主。就任仪式之前，经院的人带来了各种阔皮亚图的封皮图样。每个教主的阔皮亚图都会不同，经院会设计出六七个候选图样供新任教主挑选。

夏齐斯都没看中。他提出了一个历任教主都没提过的要求，他希望追求本源，让自己的阔皮亚图尽可能和原本一模一样。当然，为了和原本区别，他的阔皮亚图会在书脊加上一个小的红宝石。

这个要求不算过分，教中长老讨论后同意了新教主的要求。其实直到五百年前，教主还是可以直接拥有《火神蚁书》原本的。只不过后来因为保卫圣物的压力太大，长老院、经院、护法们和时任教主商量，才开始使用阔皮亚图，而把真经藏到了密室里。

长老们哪里知道夏齐斯的真正的想法？他们更是忘了，夏齐斯已经亡故的爷爷曾经是在经院负责制作阔皮亚图的首领。

夏齐斯是个虔诚的教徒。他从未想过做任何对神不敬的事，他只不过是想更加接近神示，向古代的贤德教主一样，拿着真正的《火神蚁书》诵经。

他在经院工作了一辈子的爷爷只见过一次真经原本就有过神奇的体验。如今他终于成为了教主，如果不能手拿真经，又算什么教主呢？夏齐斯知道战争的险恶，他是一定不能寿终的。只有趁着在人世的短暂岁月，朝夕诵读真经，死后才能在神国安眠。

《火神蚁书》的原本藏在地下祭坛里。只有教主和少数几个长老有资格在重大仪式的时候，进入这个秘密祭坛。夏齐斯早就取下了自己那本阔皮亚图书脊上的宝石，没留一点痕迹。

他通过仔细查看，还注意到了经院的工匠留存的几处隐藏的副本标记。消除这些标记对他来讲相当容易。他把取下的红宝石悄悄藏在指缝里，和自己的阔皮亚图一起带入了地下祭坛。

那天的秘密诵经会，教主到得特别早，还没有其他长老来。卫士都守在门外，祭坛里只有夏齐斯一人。有谁会怀疑身为最高领袖的教主呢？

夏齐斯快速地调换了原本，把红宝石黏在了原本上，放入怀中，又退回了门口。

他好像来得太早了，无聊地在门口和卫士们闲谈，直到长老们陆续赶来。没人注意到，他的心跳今天有些快。就算注意到了，也是因为这是新任教主的第一次秘密诵经会，第一次见真经原本。

当初的心跳已经成了令人悔恨的记忆。此时的夏齐斯随便挑了一个图样，打发了经院的人。他已经不再能忍受这样的煎熬了，他要开始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