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染 第七章:初遇

这是一间极其宏大的屋子，正前方有一座大铜像，是一个面色古板的男子，威严的俯视着下方，殿宇之内的其他地方却是极其简洁，除了空中悬着的一样样奇怪东西，便再无其他，宫殿两侧站满了许多白衣弟子，想来便是在他们之前拜入仙门的人，只是个个都板着一张脸。

为啥这里的人都秃噜着脸，好像我们欠他们钱似的，他们都不会笑的吗？江染心下起疑，越好奇越想试试他们到底会不会笑，便趁人不备，悄悄的挪到一个白衣弟子跟前，伸手扯了扯他的白袍，“喂，我叫江染，你叫什么名字啊？”

少年约莫十六七岁，白袍垂地，玉带束发，高冠广袖，面容冷沉。一双眼睛如同在冰水里浸过，虽然绝美，却也冷的彻骨。

他木然的站在那里，仿佛根本没有看到这个孩子，连眼神都不曾分给她一个，江染等了半天，也没有等到他的回答，不由得有些奇怪，“你不会说话吗？”

少年依旧一动不动，还是看都不看她一眼，江染微微蹙起眉，一双明亮的大眼睛扑闪扑闪，“难道你也是雕像吗？就像上面那个一样？”

她抬手指指正前方的那座铜像，又回头好奇的打量着少年，现他还不理睬自己，胆子便有些大了，轻轻伸出一根手指，便要往他眼睛上碰去，“你到底是活人还是死人啊？”

“别动。”在她的手指戳到少年眼睛之前，少年突然出手，一把握住她的手腕，目光也微微下视，冷冷瞟了她一眼，“再敢乱动，就不用拜师了。”

“哎——你是活人哎，你会动的。”江染根本不会看人脸色，眉开眼笑，“好玩，再陪我玩一次吧。”

少年又不说话了，松开了钳住她手腕的手，目光也从她脸上收回，继续平视前方。

“喂，大哥哥，陪我玩一会儿好不好呀？”江染没心没肺，欢喜的凑上前去，又伸手要去碰他的脸。

“我说过了，如果你再乱动，就不用拜师了。”少年再次捉住她手腕，只是这次力道却比上回大了许多，钳的她手生疼，江染忍不住叫出声来，“疼疼疼，你放开我。”

少年再次松了手，还是像以往那般站在原地，小孩子被他从手中放出来，如临大敌，“我就是想和你玩玩，你为什么要这么凶嘛？”

少年不说话，仿佛眼前根本就没有这个闹腾的孩子，江染揉着被捏疼的手，看着少年这木然的表情，心里也有些火，“不拜师就不拜师，谁稀罕留在你们这儿似的，真讨厌。”

少年依旧没有理她，但白衣之下的双手却微微动了动，似是想要握成拳头，但最终还是松了开来，一言不发。

“考核开始，请念到名字的弟子上前一步，列好方队”就在这时，前方有人高声道，世家弟子们纷纷上前，整齐的列好方队，江染又抬起眼睛狠狠瞪了一眼少年，这才不得不同其他人一样到方队中找到自己的位置。

考核具体是啥样的，江染没看明白，只是见到台上有人拿了个盒子，念到名字的人便上去把手伸进去，盒子上似乎有个颗夜明珠，若伸进手的人让着夜明珠亮了，便算是留下，若是不亮，便直接出门去了，江染看着这一切，心里迫不及待的希望自己会被淘汰掉，不管怎么样，她是再也不想看到那个讨厌的少年了。

终于轮到她，江染把手伸进盒子，如她所愿，那东西的确没亮，江染心里窃喜，你们不愿收我为徒，我还不愿拜你们为师呢，正好，我马上下山去，再也不会回来了。

她转身要走，然而就在她转身的当，似乎有什么东西亮了一下，江染抬起眼帘，看到半空中就有一道光朝她飞过来，极其凌厉，仿佛带着杀气。方向正是她刚才看到的那个少年的方向。

“你什么意思啊？”江染有些恼了，“你们讨厌我，那我走就是，为什么要杀我呀？”

她只顾着叫喊，完全忘记了要躲开这道杀气腾腾的光，等回过神来的时候，那道光芒已经逼到了眼前，她吓得用手捂住眼睛，直喊救命，围观的世家子弟们纷纷要拔出长剑相助于她，却不想竟被一个少年的声音呵斥了回去，“不许动。”

又是他？江染彻底爆发了，刚刚这说话的声音分明又是那个少年，他到底是个什么人嘛，自己不想救我，还不许旁人救我，委实可恶。

她睁开眼睛，完全忘记了害怕，恶狠狠的看向那个少年，然而有人群遮挡，她的视线无法穿过人群，倒是落在了面前的世家子弟身上，只见他们一个个人都目光错愕的盯着她的右手腕，像是见到了极其惊讶的事。

怎么了？江染不解，顺着他们的目光看过去，这才惊讶的发现，刚才那道朝她射过来的光，竟然变成了一枚玉环套在她右手腕上，还隐隐发着光。

“这什么东西啊？”江染开口，语气中已满是敌意，“你还想像带紧箍咒一样把我给管起来啊，给我解开它。”

她这话本是对那少年说的，然而令众人更加惊讶的是，江染这话方出口，那枚玉环像是听到了指令一般，刷的一下从她手腕上落下，又化成一枚小小的戒指，落在她的手心里。

“你能听懂我说话？”江染看着手心中的戒指，心下不由得好奇，“那你再变成……变成把笛子试试。”

她本来只是说着玩，想看看这戒指到底能不能变，不想她话音刚落，手心中的戒指突然放出光芒，转瞬便化成了一把玲珑剔透的玉笛。

“诶，你真的听我的话啊？”江染有些开心，不由得笑了起来，“不过你到底是什么东西啊？”

四下一片沉寂，并没有人回答她，江染四下环顾一周，却见每一个人都面容肃穆，也没有说话的，深感好奇，“你们都变成哑巴了吗？”

就在江染不知该怎么办想要逃出这宫殿的时候，突然有人自她身后走上前来，在那尊高大的铜像之前站定，冷冷看着她，开口：“此次选徒，你便是我梦桦山第九百六十七代弟子，也是我的首徒。”

啥？江染有些发懵，转回身来，看着说话的这个人，他还是一脸的肃然，还是刚才那个不苟言笑的少年。

“拜师。”少年看了一眼发蒙的她，淡淡的道。

“什么？你的意思是要我拜你为师？”江染一时间没明白过来，“为什么？”

“你已是我梦桦山弟子，还不速行拜师礼。”少年蹙起眉头，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番，“怎么，你此次上山不就是为了拜师吗？”

江染明白过来，也瞪大了眼睛，“我凭什么要拜你为师？你刚刚那样对我，现在还想收我为徒，你做梦。”

“真是少年轻狂，不识抬举啊。”

“是啊，几百个人争都争不来的福分被她给摊上了，竟然还不想要。”

“是啊，她不想要更好，兴许少宫主还能改变主意，收咱们为徒呢。”

“她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连仙缘都没有，凭什么能够拜入仙门？”

听了江染方才的话，四下一片议论之声，人人都在对她指指点点，江染性格向来洒脱，最不喜欢有人在背后评论自己，听到最后一句话，更是火冒三丈，她猛地转过头指着那个说话的人，“是啊，我不配拜入仙门，可惜他偏偏选了我，你若是实在心中不愤，大可以请求他收你为徒，我还不愿意留在这儿呢。”

江染说完，又重新转回身面对着少年，鼻子里冷哼了一声，“我不想拜你为师，你另找人吧，这个东西还给你，我要下山了。”

她说着话，把手里那只玉笛向少年递过去，“还给你。”

少年没有动，也没有接她递过来的笛子，只是站在原地，冷冷看着她，江染见他不肯接，也有些不耐烦了，便干脆上前一步，要将那笛子塞到他手里，谁知腿脚刚一动，她忽然觉得膝弯处一麻，紧接着，整个人便扑通一声摔跪在地。

她原本是双手举着那笛子的，这突如其来的一跪把她也给吓了一跳，下意识的便松开握笛子的手，双手撑在面前，想要防止脑袋磕在地上，这样一来，她的手放在地上，脑袋重重的磕在手上，半天没回过神来。

“礼成——”江染还没有清醒过来，耳畔便有人高声道，她茫然的抬起头，瞪着面前的少年，少年的眉眼已经温和了许多，嘴角竟带着浅浅的笑意，他往前走了一步，俯下身搀扶住她的手臂，将她从地上扶起来，“自今日起，你便是我的首徒，从今往后，需要恪守门规，不得违逆。”

江染懵懵懂懂的被他扶起，尚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少年的手是有温度的，握着她的手腕，让她有些失神，竟然忘记了问一句这是怎么回事。

直到其他人离开大殿下山去，江染被少年带到一间屋子前，她这才突然明白，自己必须要留在山上了，她恼怒的瞪向身边的少年，仿佛一只愤怒的要吃人的小兽，“刚刚怎么回事？是不是你搞的鬼？”

“尊敬师长，是身为仙门弟子需恪守的第一条规矩。”少年垂下眼帘看着她，“你既是我的徒弟，我必会以最严格的标准来要求你，如若做不到，小心受罚。”

“什么？”江染跳了起来，脑袋几乎撞到少年的下巴壳，“你还想罚我，我凭什么听你的？我才不想留在这儿呢，你赶紧放我出去。”

“先去把门规抄写十遍。”少年又看了她一眼，竟似没有动怒，“三日之后送给我。”

“我……”江染几乎要急哭了，“我没有想要拜你为师，刚刚我也不知道怎么自己会摔倒的，我求你了，你放我下山好不好？”

“你的东西都已经搬到屋子里了，你还想去哪？”少年摸了摸她的头，“天命如此，你必须要留在这儿，先进屋去看看吧。”

江染本来还想发作，但听到他难得这般温柔的声音，涌到嘴边的喊声又压了回去，只得被少年牵着手，缓步步入房中。

“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屋子了，你便住在这儿。”少年松开手，蹲下身子与她齐平，“我知道你并不想留在这，以你的性格，也本该属于自由自在的江湖，但是天命选中了你，你就必须要接受它，懂吗？”

江染不懂什么天命不天命，她只知道自己以后再也不能胡作非为了，心里是说不出的难过，于是在接下来的两个月里，她整日里除了画扇捉鸟，下河捞鱼就没干过别的事，本来想着自己胡闹一阵，少年受不了，自己便会把她赶下山去了，可没想到，每一次胡闹完，迎接她的都是师父毫不留情的戒尺，直敲的她鬼哭狼嚎喊饶命，于是这么反复了几次之后，江染看透了这方法不可行，便又开始打其他的主意了。

想要下山，必须要有通行令牌，可因为她刚上山就嚷嚷着要离开，师父大概是怕她自己私跑出去，竟破天荒的没有给她通行令牌，这直接导致了，即便师父不拦她下山，她也会被山门口的结界给挡回来，并立刻会把巡逻的弟子引来，喊来了师父，迎接她的又是劈头盖脸的一顿戒尺。

于是天长日久，性格活泼好动的小江染也不得不接受现实，老老实实的跟着师父修炼，每日最大的愿望就是能不挨戒尺，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直到前几日师父下山除妖，江染才逮到了机会偷偷溜下山，本来想着利用几只小妖迷惑山里的师兄弟，让他们以为自己被妖物抓走了，而师父又恰巧去了妖界肯定能把她带回来，门里的师兄弟们也不必太过忧心，这才斗胆闯出来，却不想天网恢恢，疏而不漏，竟能在山下也遇到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