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染 第二十六章:母妃

婆婆浑身都在发着抖，喘咳的也越来越急促，嘴唇惨白的已经没了一丝血色，大口大口的血沫从嘴角溢出，江染看着她，心里明白，她大概是快要不行了。

“孩子……你……要好好的……活下去。”婆婆断断续续的说着，放在江染脸上的那只手剧烈的颤抖了几下，仿佛触电一般。

“婆婆！”江染只来得及最后呼喊了一声，便见婆婆放在她脸上的手，颓然滑落落在了地上，嘴角的血沫停止了外溢，一动不动。

方才只顾着同婆婆说话，江染没有注意到外面发生的情况，此刻结界之外，突然响起了叮叮当当的剧烈声响，她抬头看了看，见到结界已经有了裂痕，想必是快要碎掉了。

也对，在没有主人势力相助的情况下，一枚法器能够支撑这样久，已经很不容易了，可是就连这样一枚没有生命的法器，都能为了保护自己的主人而不顾一切，她呢？

面对危险的时候，第一反应是逃跑，跑不了便想要等死，连还手反抗的机会都不留给自己，她竟还不如一枚法器，连法器都知道，拼死一搏，尚有一线生机，这么浅显易懂的道理，自己竟然不知，是何等的可笑，又何等的可恨。

结界终于碎了，卓玉环从半空中落下，化成一道流光，重新套回她的右手上，洁白的玉镯上，已经有了一道微微的磕碰，仿佛是一枚熟透了的苹果，被人强行削去了一块皮，露出白色的果肉，显得刺目而又扎心。

江染站起身来，接回回召的玉环，又将师父和婆婆都平放在地上，设下一道结界护住他们，便转身向敌军走去。

“小丫头，你还敢过来啊？”王妃的神情有些意外，许是刚刚杀了婆婆，让她觉得心里有些快慰，她的脸上竟还有些残忍的笑，“我还以为你早就丢下你师父和婆婆跑了呢。”

江染没有回答她，反而问：“先前我和师父离开王府来追杀我们的人，是不是得到了你的授意？当时你在王府中遇袭，是不是也是你演的一出戏？”

“是又怎么样？”王妃冷笑了一声，“我以为你看到那箭就应该猜出来了。”

“我是早该猜出来的，但我只是不愿意相信要害我的人是你。”江染脸色隐隐发白，“我本以为是有人要陷害你，没想到……你先前对我的一切都是假的吗？”

“自然是假的，若不是那般，我又怎能骗取你的信任？”王妃不为所动，手里的长剑似乎刚刚刺破了结界，剑尖有些损伤，与卓玉环上的磕碰几乎一模一样。

“我最后再问你一句。”江染握紧了拳头，尽量让声音平静些，“这么多年来，你对我的这些，可曾有一次是真心的？”

“没有。”王妃犹豫了一下，果断的回答，“你刚回王府的时候，我的确想过要把你当亲生女儿对待，先前你流落江湖，的确是因我之故，也的确是我对不起你，害死你的母亲，也并非我所愿。本来看到她失势，我就想着我与她之间的一切就此了结，可没想到你回来之后竟然与她的关系日益增进，虽然她被我下了毒，说不出话来，但难保时间长了，你不会知道她就是你的母亲，所以那场大火，才必须要让他死！”

“那场火是你放的？”江染不敢相信，咬紧了牙反问，“你那个时候究竟是想要杀我，还是要杀她？”

王妃竟然认真的想了一下，这才道：“看你与她关系那么好，本来是想两个都杀了的，可惜她那般舍命救你，竟让我有些下不去手了。”

江染深吸了一口气，又慢慢吐出来，努力平复着自己的心绪，“你做这些，究竟为什么？我母亲何处得罪了你，你要这般置她于死地？”

听到她这句问话，王妃的眼睛似乎红了一瞬，继而又咬紧了牙关，声音冷酷，“这你就要去问自己的好父亲了，你想知道我为什么那么恨她，好，那我现在就告诉你。我与你那好父王五岁相识，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他落入河中之时，是我不顾性命将他救起，是我因此落下了毛病，一辈子都去不掉。他被奸人所害的时候，也是我不顾危险替他查明真相，还他清白，后来江王府七子夺嫡，又是我为了他暗中找人杀掉了当时的江王储君，为此险些丧命。我原本已决定此生都嫁给他，他也曾经发誓，此生非我不娶，可是后来呢？自从他见到了你的母亲，因为她是清华王朝的公主，身份远比我高贵，为了稳固他在家族中的势力，顺利的登上江王之位，他告诉我，他会假意与你母亲成婚，但他最后娶的会是我，因为同他多年的相处，我只以为他不会骗我，他说我就信了，可是结果呢？”

“我费尽了一切所得到的东西，而你的母亲，她只凭借自己生而高贵的身份，就能不费吹灰之力轻而易举的得到，你告诉我，这又是为什么？”

“更可恨的是，也不知道你母亲会什么狐媚之术，同你父王认识不过两个月，就将他的魂儿都勾了去，我为他做下的一切，他看都不看一眼，整日缠着你的母亲留在皇宫，天天求你母亲嫁给他，我曾经到皇宫去找他，他见到了我，你猜他对我说什么？”

“当着你母亲的面，他对我说他根本就不认识我，让我滚。我当时念在他是怕因为我而影响了他和你母亲的关系，姑且就原谅他退了出去，我想他肯定是有自己的苦衷的，但你猜猜又发生了什么？”

“一个月之后，皇宫里都在筹备他和你母亲的婚事，我以为时机到了，既然是假意成婚，他一定不会娶你的母亲，所以我又到皇宫里去找他。”

“这次只有他一个人，你母亲不在，我原以为他会告诉我说他即将要娶我，但我等来的却只有一句，从今往后，我与你绝无关系，之前和你的一切都只是一场梦，如今梦醒了，我也该去找我的幸福了，而你这个累赘，就不必再拖延我了。”

“江染，你看到了吗？我对他这么多年的陪伴，就只值累赘两个字，而你母亲什么都没有做，却能凭着自己的身份地位，毫不犹豫的取得这一切，你告诉我凭什么？”

“再后来，我费尽一切心机才嫁进了江王府，那个时候我已经不在乎名分，侧妃便是侧妃，只要能和他在一起，只要他能像以前那般对我，我便心满意足了。”

“但我嫁进去之后，却看到他与你的母亲日日如胶似漆，恩恩爱爱，连看都不看我一眼，嫁给他一年多，他从未来过我的房中一次，甚至在府里看到，都像是没看到我一样，因为曾经相爱过，我一直觉得他不会是那样绝情的人，他这么做一定有自己的苦衷，所以我又想尽办法对他好，只要他需要的事情，不管多蠢，我都会替他去做，只希望有朝一日我和他的关系能回到没遇到你母亲之前，可你知道最后让我失望的是什么吗？”

说到这里，王妃的情绪更加激动，眼眶赤红，胸口不住的起伏着，握着剑的手也微微发抖，有好几次，长剑几乎抖到了地上。

“那一次，你父王又干了件好事，怕被人知道，必须要杀人灭口，我便自告奋勇的去替他做了这件事，本以为回来之后，他至少会多看我几眼，可当我回来时，去他的房间找他，却听到他在和你母亲说话。”

“他说，那个人可真是个贱奴才上赶着去找着做这种触霉头的事，还真是个做奴才的命，真贱，不过她既然喜欢做，那就让她做就是了，一旦东窗事发，就把她推出去认罪，还能保我们平安。”

“你看到了吧，我为他费尽心机做的事情，在他眼里就值两个字，真贱，是不是很好笑啊？”

“这件事之后，我才坚定了要杀了她的决心，你母亲要是不死，我和你父王的关系就永远也回不到从前，所以她必须死！”

“我本来以为她死了或是失势，这一切便可以了结了，但我没想到，世死了之后，你父王竟还对你这个长女念念不忘，竟然要册封你为江王的储君，丝毫不顾及你乃是仙门中人，方外之士，所以这也就是你也要死的原因，你现在知道了这些，死了也不冤枉了吧？”

江染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她原本以为只是王妃心思狡诈，只为一己私利而已，却没有想到背后竟然有这样的隐情，也没有想到自己的父王竟会如此，这实在不像他心中所认识的那个虽然对他严格要求，却也疼爱备至的父王。

兴许就是因为母亲，爱屋及乌，父王才会对自己这么好吧，可不管怎么说，总归是他对自己很好，若是昧着良心骂他趋炎附势，好像也不像那么回事。

可是他为什么会在那么短的时间心性大变，突然转为爱上了母亲，这想必也是一个谜了，若想要谜底解开，恐怕还得亲自去问问父王。

所以，今日绝不能死在这，若是现在死了，那么这件事情就永远也无法弄明白了。

江染咬紧了牙，冷冷的道：“虽然你以前对我的好都不是出自真心，但你毕竟照顾了我这么多年，我能够拜入仙门，也确实是因为你，因此，我不想杀你，今日，你若主动离开，我可以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你杀了婆婆，我饶你性命，从今往后，我们便算是两清了，你不再是我的母妃，我也可以答应你，绝不会争夺什么江王之位，这位子就留给你的好孩子阿玉吧，只要你日后不再生邪念，我绝不会找你的麻烦。”

“死到临头了，你嘴硬什么？”王妃刚刚冷笑了一声，然而下一句话还没说出口，她却陡然变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