侠道方兴 第六章 书信

别看冯大成年岁已老，身手却不输年轻人半分。

这一剑去得很快。

我还没来得及掏出剑，那剑已然沾上李晴溪的衣裳，就要刺进肌肤。毫厘之差间，一股凌厉之风奔袭而来，风中裹着极强的内劲，冯大成的身体动弹不得，而这柄剑凝住不动，想是再也不能往前送进半分。万震和孙爵也不免怔住。

冯大成身体不能动，但眼神中却出现了惊恐之色，喃喃道：“这是…这是…”

李晴溪看着那柄剑将要刺入自己身体，不由得大惊失色，在原地愣了一愣，随即向后跳开，但见冯大成动弹不得，转而拍手笑道：

“哈哈，乘风拂穴手，爹爹，你来啦！”

“哼”，一个灰衣男子从檐上悄然而下，“冯大成，你多大年纪的人了，还和我的女儿这般胡闹。”

果然是一家人，都喜欢从人的头顶下来。只不过她爹爹功夫高深些，神不知鬼不觉，可见这手“自上而下”的功夫已臻化境。

李晴溪笑着挽起了她爹的手，努了努嘴，道：

“爹爹，你女儿被人欺负啦，你可得替女儿出头。他们还说你的胡话，说你以前是什么华山派剑宗门下的。”说罢冲着苏震做了个鬼脸。

苏震脸上肌肉微微一动，道：“李观止李大侠，你好啊。”

李观止对苏震的话却充耳不闻，扬起了头，道：“溪儿，冯大成说得没错，爹以前就是华山派剑宗门下。”

李晴溪怔了下，疑惑道：“爹爹，那你以前为什么不和女儿说这些呢？”

李观止摸了摸她的头，温言道：“溪儿，这些事情，你以后自然会知道的…”

只见李观止挥起衣袖，向后一拂，在他身后的冯大成已能动弹，但他双膝一软，随即瘫坐在地。

冯大成喘着气道：“当年的…华山剑宗第一人李观止，果然厉害！”

李观止头也不回，淡淡地道：“冯大成，你今年七十有三，也抱上曾孙了，为何还在这青鱼帮的脏水里混？”

冯大成满脸羞惭，花白头发和花白胡子之间的一张脸熬得通红，摇头不答。

李观止继续道：“因为你有把柄在苏震手上，是也不是？”

说罢，李观止拿出一封信，扔在冯大成跟前，信封外书着“冯大成自悔书”六个大字，封口的火漆已被毁过，想是已经被人阅过。冯大成眼睛瞪大，极力想伸手去捡，脸上肌肉不住颤动，但却有心无力，总是差着这寸许。

苏震冷笑道：“李大侠偷盗的本事倒还不小，我书房里放着的这封信突然消失不见，我找了半天，没想到却在你的手上。”

说话间对着一旁孙爵使了一个眼色。

而话落人起，苏震和孙爵两人左右分至，奔向冯大成，伸出手便往地上抄去。显然，他们不想此信落入冯大成手里。

又是一股凌厉之风朝着他们两人拂去。

两人登时凝立不动，保持着弯腰低头伸手向地的僵硬姿势。

这手拂穴功夫又快又准，我不免思索着，我的剑能有这么快么？

李观止语气严厉：“苏震，五年前青鱼帮老帮主突然病逝，冯大成从旁相助，你接手青鱼帮新任帮主，就此鱼肉百姓。而冯大成在二十年前就退出江湖，怎么能为你所用？”

李观止指了指地上的信，接着道：“信里的内容我已看过，苏震，你为了当上这小小青鱼帮的帮主真是不择手段，令人发指！”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想必其中另有隐情。

李晴溪捡起地上的信，拆开来同我一起看，信是写给少林寺的法慧方丈，写的是八年前冯大成在他六十五寿宴上喝完祝寿酒犯下了一件糊涂事，此事令他至今懊悔不已，故写此自悔书告诫自己，以示平生。

而信中所说的那件糊涂事是寿宴当晚，冯大成得到武当派书信一封，信上说大弟子在外品行不端，欺男霸女，冯大成怒不可遏还未分辨是非，便依着酒性杀了自己的大弟子。而之后冯大成登门拜访武当派才知自己上了大当，而送信之人也不知所踪，这件糊涂事只有冯大成自己知道。而写给法慧方丈，是想减轻自己的罪孽。

此信写于六年前的中秋。

但令我不解的是，这封信怎么会落到苏震的手上。

李晴溪沉思片刻，突然对着冯大成道：“我知道了，这是苏震设计陷害你的。”

冯大成瘫软的身子，陡然挺了一挺，深邃的眸子里闪出一丝奇异的光芒，颤抖道：“李…李姑娘，你说是…是他害老夫？”

李晴溪道：“这封信能落到苏震手里，天下岂有这般巧合之事？”

李观止道：“溪儿说得不错，冯大成，送信去少林的人呢？”

冯大成声音这时不再颤抖，道：“他死在路上了。”

李晴溪点了点头，道：“这就是了，恐怕苏震早已在你身边安插了人，信一送出，他就得到消息杀了那人。而原先给你假传消息的，大概也是他安排的人。”

冯大成埋头凝思，并未答话。

一旁的苏震哼了一声。

只见冯大成缓缓掏出了怀中的一封信，道：“这封假冒之信，老夫尚且还留着。而青鱼帮上上下下的人老夫也都见过了，从未见过那送信之人。”

我说：“人不重要，重要的是字。”

冯大成摇了摇头，道：“老夫也验过字迹，并无此人。”

我拿过冯大成手中的信，只见其中内容义正言辞，语意诚恳，就是字体不一，颇有稚嫩之意。我脑中闪了一闪。

我问道：“苏少帮主今年几岁？”

冯大成脱口而出：“南儿今年十五了。南儿…你是说南儿！”

我说：“冯老前辈是八年前收到的信，那苏少帮主才只七岁。而信中这字迹，虽说语句通畅，话里话外皆是正派之见，但字体却是颇有稚嫩之气，可见是另有其人指导书写。人长大之后，字迹越发成熟，却不好辨认其年幼时的字迹了。”

冯大成点了点头，随即摇了摇头，道：“但这也只是猜想，却也不能作为考证。”

李晴溪道：“冯副帮主，你这还不明白么？六年前苏震得到了这封信，有了你的把柄，你才为此出山，帮他当上了这青鱼帮帮主，可见他手段厉害！”

苏震又哼了一声。

“信，给我看看。”苏震身旁同样是僵硬姿势的孙爵此时开口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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